37
季秋陽這話說完就見走出去沒幾步的季琳夏踉跄一下險些摔倒, 他關切道,“怎的這樣不小心。”
“沒事。”季琳夏紅着臉頭都不敢回就進屋去了。
姜靖怡瞧着他過來自然的坐在石凳上便收起她之前畫的東西,“不是你的。”
季秋陽目光掃過被折疊起來的紙張, 隐約看出是衣服樣子,只不過不是他的,頓時有些遺憾。
而他說那話時不過随口一說, 他心裏雖然期盼卻也不敢篤定姜靖怡會為他在做衣裳。他斂了心神颔首道,“但秋陽卻有一物送與靖怡。”
姜靖怡挑眉, 季秋陽掀開書籃拿出一本書放在她跟前, “這是給你的。”
姜靖怡瞥了眼書皮,上面是繁體寫的字,是一本菜譜。她随手拿起來翻了兩頁頓時皺起眉頭, 然後道, “我不認識。”
“可姜家不是給你請過夫子嗎?”季秋陽有些意外,因為他打聽過姜靖怡是讀過書的,怎的就不認識了?
姜靖怡理直氣壯道,“請了夫子就一定會學的會學的好嗎?難道你們去書院正經讀書的人就都能中秀才嗎?”
季秋陽張了張嘴竟然無法反駁, 他之前見過姜靖怡寫字的, 寫的的确一團糟,可居然也不認識……他突然眼眸一亮, 笑道,“秋陽樂意教靖怡。”
姜靖怡耍賴, “不想學。”
繁體字和簡體字哪怕有不認識的, 但是大體也能猜的出來,她只是不習慣古時書寫的豎版寫作方式,看着都覺得別扭。
季秋陽溫和道,“我認為靖怡還是該學學, 往後生意做的大了難道不看賬本了?”
賬本?也是。
姜靖怡便點頭,“我知道了。”
“那我便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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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靖怡打斷他,“那你就算我師父了?常言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在上受我一拜。”
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拱手示意,季秋陽的臉都黑了,“只是尋常教你,哪裏算得上師徒。”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女人就是胡攪蠻纏,大概還是不想接受他故意說出這種話來。
若是以前季秋陽覺得為了男子的尊嚴也斷不會說出這些話來,可對上姜靖怡不知怎的就忘記了那些。看着她嬌豔的臉和靈動的雙眸,他只想得到她的心意。
姜靖怡無辜的點頭,“哦。”
季秋陽見她不再提這個,好歹松了口氣,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有一瞬的凝滞,季秋陽也不敢再提教她識字的事。
季秋陽覺得口幹舌燥,半晌又道,“生意忙碌,交給下面人便好,你多注意休息。”
他說的幹巴巴,姜靖怡聽了眨眨眼,“哦。”
然後天又被聊死了。
季秋陽坐立難安,手指握緊又松開,手心裏全都汗漬。
姜靖怡忙了一天也累了,打個哈欠站起來道,“我先回屋睡了。”
她走了,之前的紙張卻忘在那裏忘了拿,季秋陽擡手将紙展開,先是困惑,接着似乎想到什麽臉突然變得通紅一片。
姜靖怡回屋才想起來,再出來時便瞧見季秋陽端正的坐在石凳上,手裏正拿着那紙張看着,神情認真,面龐通紅。
姜靖怡一瞬間忍不住笑出聲,害羞什麽的她是不會的,看熱鬧倒是可行。
季秋陽慌亂的将紙張合起來,僵硬的看向姜靖怡眼中似乎噴了火,話音有隐約的僵硬,“你這畫的些什麽……怎能如此……”
“如此放蕩?還是如此不要臉?”姜靖怡并不覺得冒犯,她上前将紙拿起來看了眼上頭覺得在上頭繡朵花也好。
季秋陽臉色發黑,“我的意思是你怎的如此大膽,這衣物哪裏是能穿的出去的。”
“這算什麽大膽?”姜靖怡不以為意道,“那是你沒見過什麽大膽的社會。有姑娘看上小夥子直接撲上去的都有呢……”
說着她一滞,想起原主來,原主先看上季秋陽,不就是主動撲的嗎。
季秋陽顯然也想到這個,以前他将這事兒引以為恥,如今他卻慶幸有了那一遭,不然他恐怕和姜靖怡當真一點機會都沒有。
他神色漸漸緩和,擡眸看向姜靖怡道,“這衣服似乎不大妥當。”
“又不是讓你穿有何不妥之處。”姜靖怡收了起來道,“你們男人,就是口是心非,嘴裏說着不要不要,真的穿着到你們跟前了保準流鼻血。”
季秋陽只看這圖便能猜測這衣服是如何穿的,因為姜靖怡這話腦中不由就漂浮出她穿上這衣服的樣子。
季秋陽面色潮紅,他站起來微微颔首,“我、我先回房了。”
他慌張離去,步子都帶了羞澀,姜靖怡忍不住又咧嘴笑了笑。
要是讓季秋陽見了後世女子穿着比基尼……大概一張臉能紅成大紅布,想想還真是可樂。姜靖怡故意喊道,“等日後給你做一件男人穿的內褲啊。”
季秋陽不知道內褲是什麽,可想起那紙上的東西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哪怕已經進屋了臉都忍不住臊的慌。
假如他真的穿了那所謂的內褲……他想不下去了,他可是讀書人,正經人,怎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姜靖怡的做派,他日後也得慢慢的改化她才是,切不可被她傳染上不該有的心思。
姜靖怡有了計劃,第二日便去布莊找了适合的布料回來,見布莊沒有女掌櫃,便讓孫掌櫃去牙行買個伶俐的女子回來最好是懂得服裝搭配的那種。
孫掌櫃應了,以前布莊只是賣布匹,他們只在縣上也不像府城那樣講究專門安排女掌櫃專門接待,現在姜靖怡提了自然是有緣由便去安排了。逛布莊的本來就女眷居多,女掌櫃看鋪子的确比男人要方便一些,要是能交接好他也能做些旁的事情。
“東家放心,小的定會安排妥當。”孫掌櫃态度随和,并無不滿。
姜靖怡想了想道,“孫掌櫃,你們的身契舅母已經都送過來了,等布莊女掌櫃找好你可願意去給我照看食鋪?”
孫掌櫃頓時眼前一亮,頓時躬身致謝,“小的願意,多謝東家。”
“不用謝。”姜靖怡笑,“孫掌櫃是個有能耐的人,而我雖然是女子但是也有自己的野心,孫掌櫃在賀家便受重用,不然舅舅也不會讓你過來。到了我這裏雖然人手缺少,日後會慢慢添補,我打算明年這邊穩定了便去清河縣開一家分店,到時候還需要孫掌櫃的幫忙。”
孫掌櫃連忙擺手道,“東家這話可折煞小的了,這都是小的分內之事,旦憑東家吩咐。”
和聰明人打交道姜靖怡也輕松,孫掌櫃在賀家自然是受重視的,但是賀家受重視的掌櫃不缺他一個。但是在她姜靖怡這裏卻真的就缺這樣一個人。孫掌櫃若是能輔佐她闖出一片天地,那就是功臣,只要自己不作死這輩子都會安安穩穩過好日子。
孫掌櫃想的明白,姜靖怡梯子也遞的明白。
姜靖怡回去的時候幾個負責早點買賣的正忙着生意,姜靖怡覺得有錢就是好,人可以買來還能給她掙錢,若是沒錢恐怕這會兒她還是得自己忙活呢。
拿了布料去了後院,姜靖怡便和季琳夏研究起內衣內褲的做法。姜靖怡只是畫出來,季琳夏瞧着樣子畫的好又提了幾點意見,然後便拿着布準備裁剪縫制了。
姜靖怡是不會針線的,只看着都覺得腦袋疼,索性便去前頭廚房轉了一圈。
夏日炎炎,在外頭人都受不住更遑論廚房,廚房裏櫻桃一整天幾乎有大半天蹲在竈前鹵制鹵肉,一身的衣裳都濕透了。櫻桃是最早陪着她的人,瞧着她這樣姜靖怡心中還挺心疼的,于是她便撸起袖子端了面盆出來準備傍晚的時候做涼皮犒勞他們。
涼皮這東西做的時候容易,重要的便是醬料,姜靖怡将面揉好又洗好,便帶着阿桃出門買芝麻醬,買的時候又覺得這麽好的東西該大家一起品嘗才是,于是又去買了一些芝麻回來,打算自己磨制一些芝麻醬。
傍晚姜靖怡便做了涼皮,因為量少,每人只分了一碗,但清爽的滋味卻讓衆人難忘。
李達笑道,“東家,這涼皮咱們不如也拿出去賣吧,肯定好賣。”
姜靖怡贊賞的看他一眼,“我也這麽想的,不如教給你?”
賣身契捏在手裏只要她不放人,那他們便只能是她的人,姜靖怡也不覺得教給他們有何不妥,總不能她自己親自動手吧。
李達聞言頓時驚喜,“多謝東家。”
另外幾人眼神就有些不妙了,有些嫉妒李達。
姜靖怡無奈道,“有好多夏日吃的東西,你們一人學一樣便是。”
涼皮涼面還有大冷面大拉皮,夏日能吃的清爽的東西多了去了,一人一樣她還有的剩呢。
她這樣一說幾人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因着天色已晚,要教也得等第二日了,姜靖怡吃飽喝足便去季琳夏房裏看她縫制內衣。
若是旁的衣服季琳夏就端着在院子裏縫了,可手裏縫的衣服比亵衣亵褲都要私密,她實在羞的拿出去縫制。
不過這東西倒是好做,季琳夏一整天都在縫制這個,這會兒內衣早就縫好放在一旁了,而內褲因為更簡單她裁了幾件如今也在縫最後一件了。
內衣的尺寸是姜靖怡的尺寸,瞧着就比季琳夏自己的大,她自己縫好就蓋在籃子裏用布料蓋着,她自己縫好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看。
姜靖怡掀開布将內衣拿出來在胸前比劃了一下笑道,“看着挺合身。”
跟後世精制做出來的不同,但能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她還想着多做一些放到鋪子裏賣呢。
季琳夏面頰緋紅,不好意思道,“二嫂喜歡便好。”
姜靖怡自然喜歡,想着明日趕緊洗了就穿上去,不然走路都不敢邁大步子實在太為難了。
等季琳夏縫完,姜靖怡拿了衣物回房,剛出門便瞧見季秋陽從外頭進來,只是季秋陽臉上神色并不好,心情似乎也不佳,見了姜靖怡季秋陽臉色才緩和兩分,“靖怡。”
姜靖怡問:“可用了晚膳?”
季秋陽點頭,“用了。”
可随即肚子卻咕嚕響了起來,分外響亮。
姜靖怡笑,“等我放下東西給你做碗面吧。”
季秋陽面色微囧,聽了後頭這話心中喜悅,“多謝靖怡。”
叫的可真親熱。
姜靖怡沒戳破他,回屋放下東西便準備去前頭廚房做面。
這會兒正是用晚膳的時候前頭鋪子裏人流很多,即便是二樓的那些隔間也坐滿了客人。
到了後廚,李達等人正各自分工炒菜,姜靖怡去盆裏拿了面團做了手擀面,下水煮的時候又切了胡瓜和西紅柿放在一旁備用。等面煮好放冷水過涼,再澆上一勺子肉醬最後放上西紅柿和胡瓜面就做好了。
李達翻了兩下大勺笑道,“東家可是給姑爺做的?方才小的聽跑堂的說了一嘴說姑爺心情不好,發絲也有些散亂,在門口整理了好一會兒才去的後院呢。”
姜靖怡哦了一聲端了面去了後院,此時季秋陽端坐在石桌上,點了一根蠟燭手裏拿着一本書正看的聚精會神。
可到了跟前姜靖怡才發現季秋陽書都拿反了,整個人似乎盯着書本心神都不知跑哪裏去了。
“吃吧。”姜靖怡将碗放下,随即坐在對面,“可是發生了何事?”
季秋陽回神,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書拿反了,只搖頭道,“沒事。”
姜靖怡将筷子遞給他,“可是馬二柱他們家去家裏找麻煩了?”
提起這個季秋陽的嘴唇便抿了抿,今日在書院讀書時季德鴻突然哭着跑到書院說有人去季家鬧事,季秋陽急忙回去一瞧卻不想真是馬二柱,馬二柱被他娘還有他爹用車拉着堵在季家門口讓季家給個說法。
村裏人哪裏知道旁的,只道他們季家惹了事兒,原先湊上前的紛紛退後,以前嫉妒季家的紛紛說風涼話。季秋陽是不在意旁人如何說的,可他娘在大橋村住了這麽多年為人最是和善,哪裏經得起這些冷言冷語,瞧着他回去的時候直接暈了過去。
而馬家仍舊不肯罷休,勢必要他将當初寫的那二百兩欠條還回去,另外再賠償他們一百兩銀子。
別說那欠條他不知是怎麽回事,就是知道他也不可能給。另外銀子,他們季家分家後他手頭只有十多兩銀子也不可能給他們。
馬家自然不樂意叫嚣着要報官之類,最後還是姜玉欽來了,才将馬家人給弄走。
這會兒聽姜靖怡提了起來,便點頭道,“是。你說準了。”
其實姜靖怡也沒想到馬家敢公然找季家的麻煩,找季家的麻煩可不就是找她麻煩?找她麻煩豈不是找賀家麻煩?也不知道誰給馬家出的主意……
馬家或許不敢,但若是聽了馬氏的挑唆呢?
姜靖怡神色微冷,“那最後可解決了?”
季秋陽點頭,“多虧玉欽過去才将人弄走。”
“他如何做到的?”姜靖怡問。
季秋陽搖頭,“不知,他與馬家二老說了一些話,他們便說這是誤會便拉着車走了。”
姜靖怡不由想起那日姜玉欽說的話,難不成這小子現在已經開始他的計劃了?
要知道這古代人最重長子長孫,哪怕賀芸娘已經離世,姜玉欽也是姜大川的嫡長子,馬氏如今再風光也是繼室,在賀芸娘牌位前都得行妾禮,生的兒子在名份上也是比不上姜玉欽的。
不過姜大川只是個鎮上的地主,若是真重視一雙兒女也不會這麽多年都忽視,任憑馬氏忽悠他們。但涉及到名聲問題,她也拿不準姜大川會不會同意。
也不知姜玉欽到底想了什麽法子讓姜大川同意了。
季秋陽拿起筷子将一碗面吃的一點不剩,連湯都喝了幹淨,這才擦擦手道,“多謝靖怡。”
姜靖怡本想說這是對他英雄救美的謝禮,可想到季老太和倆孩子遭的吓,她突然說不出來了。一碗面竟然還不了這英雄救美的恩情了。
“你去與琳夏說一聲吧。”姜靖怡道,“免得她日後知道再埋怨你。”
季秋陽颔首,“好。”
今晚的季秋陽因為經歷那些事,竟沒像往常那樣與姜靖怡多交談幾句,說了這話便将碗筷放回前頭鋪子便去找季琳夏了。
姜靖怡坐在石凳上想着季秋陽,想着他倆的未來。
她可恥的發現看到季秋陽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有些心疼了。
難道她被季秋陽那張臉給迷住了?
季秋陽說不會放棄自己,跟着她住進這後院,并無逾矩的行為,甚至很少用她這裏的飯菜,對她除了比以前熱絡一些也并沒有做什麽。
可她怎麽就變了呢?
姜靖怡抓抓腦袋嘆了口氣。
沒一會兒季秋陽又回來,手裏提了一荷包放到她跟前道,“這是方才那頓飯的飯資和住在這裏的費用。”
姜靖怡亂七八糟的心頓時收起來,眼神不善的瞧了他一眼然後将荷包裏的錢倒了出來。
裏面全是些銅板,數了數足足有一兩。
姜靖怡冷笑,“好大方啊,但是我這裏不是客棧,你住這些日子可不止這些錢,還有姜氏食鋪老板親手做的面可是貴的很,你這些錢不夠啊。”
季秋陽面色頓時漲紅。
姜靖怡并不罷休,伸手到他跟前道,“補上。”
季秋陽緊抿着唇瞧着伸到他眼前的手,這雙手細膩白嫩,纖細的手指好看極了。可他心裏卻有些羞恥,他的确還有十多兩銀子,但他明年便要鄉試,光憑他抄書能賺來這一兩銀子已經是極限,哪裏敢将路資拿來付給姜靖怡。
可顯然姜靖怡跟他杠上了,他擡眸對上姜靖怡的雙目,抿了抿唇幹脆回屋将他所有家當都拿了出來放到姜靖怡跟前,“那有勞娘子替我收攏這些銀子了。”
姜靖怡眉頭一跳,娘子??
這人好不羞恥。
季秋陽起身看着她變了的臉色心情卻暢快了一些,“秋陽如今窮困,只能替人抄書得些銅板,往後賺來定會交給娘子。”
姜靖怡嘴角抽搐,“你大概忘了咱們的關系了。”
有些話說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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