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臘月二十二, 天上又下了一場大雪,姜靖怡和季秋陽出門的時候一碰到外頭冰冷的溫度又把腦袋縮了回來。

季秋陽笑道,“怎麽, 後悔答應了?”

姜靖怡瞪他一眼而後翻出兩件輕薄的羽絨服出來,将那件青色的扔給他,“穿上。”

“好。”季秋陽雙目柔情似水, 看的姜靖怡都直打寒顫,“別這麽看我, 像色狼。”

季秋陽無奈道, “因為心中歡喜,才忍不住看靖怡。”

兩人在棉衣裏頭套上羽絨服又在外頭穿了件披風,這才重新出門, 外頭阿桃和幾個婆子也将送去賀家的禮品收拾妥當, 一行人便出門乘坐馬車往賀家去了。

因着大雪天又冷,街上人不多,偶爾碰見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在這樣的天氣裏的确是難熬。

但天冷最大的好處便是姜氏食鋪的火鍋生意更加火爆, 就是清河縣的火鍋也是很快打開銷路。

因着天冷, 許多食客不願出門,姜靖怡和孫掌櫃等人一商量便專門成立外賣隊, 專門給點餐的人送到家裏去。

一般這樣做的都是家中有餘錢的,讓下人跑一趟, 主家在家等着便能吃上熱騰騰味道又好的鍋子。等吃完了再由下人将東西送回去。

姜靖怡哈了口氣将簾子放下, 看着季秋陽還在瞧着她,便捂住臉道,“不給看。”

“為何?”

姜靖怡得意道,“本姑娘貌美如花, 豈是爾等凡夫俗子可看的。”

季秋陽嚴肅的拱手,“失敬失敬。”

自打書院放了假,季秋陽與姜靖怡日日相對,感情更是迅速升溫。除了夜裏時常做不可言說的那檔子事兒,白日季秋陽多半自己讀書,像今日這般悠閑的呆在一起倒是少有。

季秋陽道,“娘讓大哥問咱們哪日回去,娘子覺得哪日合适?”

姜靖怡道,“二十五吧,二十五歇業,過了年初十再開業,好好過個年。”

“好。”季秋陽并沒有什麽意見,畢竟鋪子的生意火爆,少開一天便少賺一日的銀子。

說話間馬車在賀家門前停下,到了賀家院內卻聽見一通訓斥之聲。

姜靖怡疑惑,“這是怎麽了?”

她來的還算勤快,賀家的下人也都認得她,引路的婆子聞言便低聲道,“大爺這次回來老爺讓他娶妻,結果大爺說他還不想娶妻,然後一老一小就鬧上了。”

姜靖怡了然,外祖父今年已經六十多歲,在後世這個年紀有的剛當上爺爺,在這裏卻是可以當曾祖父的人了。如今在跟前的兩個孫子賀煜才十七,可賀凜已經二十出頭,已經算是大齡青年。尤其賀凜常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賀老爺可不就着急了。

其實她明白賀老爺的想法,可能是覺得男人娶了妻就能安穩下來了,畢竟不是所有人的男人都是賀續(小舅)能夠一走這麽多年,帶着妻兒潇灑。

賀凜幾乎隔上一年半載便會回來,有時甚至跟着海船出海,賀老爺是想讓妻子将賀凜栓住。

但顯然賀凜并不買賬,老爺倆可不就鬧上了。

婆子笑道,“老太爺身子好着呢。”

“嗯。”姜靖怡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音不由松了口氣,這訓斥的聲音中氣十足,身體定然是不錯了。

兩人到了後院,就見賀凜跪在青石板上,賀老爺坐在石凳上,手指頭戳在賀凜大腦門上,“娶不娶?”

賀凜嘴唇緊抿,一聲不吭。

賀煜從屋裏拎着個墊子出來,急道,“哎呦,我的哥,你就娶了得了呗,地上多涼啊。”

賀凜擡頭瞧他,“你娶。”

“我、我還小呢。”賀煜結結巴巴的說着臉卻紅了。

賀凜一板一眼道,“十七了,爹十七的時候我都出生了。”

“……”賀煜震驚,接着又跳起來了,“爹,您不是說您今年四十二了嗎,大哥怎麽說您十七的時候就當爹了?”

“兔崽子。”賀延從屋裏出來手裏拎着雞毛撣子,“看我不打斷你腿,還編排起你爹來了,你爹今年四十有二,你今年二十一,你哪來的?”

賀凜任憑雞毛撣子落下,反而認真的看着賀老爺道,“祖父,爹成親也晚,二叔成親的時候也二十多了。”

賀老爺被氣的頭眼發昏,剛想趁機裝暈,餘光便瞥見姜靖怡夫妻來了。

老爺子頓時不好意思裝暈了,頓時招了招手道,“靖怡和秋陽來了,快進屋,外頭真冷。”

也不管孫子娶不娶媳婦了,當即和姜靖怡夫妻進屋去了。

老爺子一挪動,賀凜便站了起來,神色淡淡的跟在賀老爺身後跟姜靖怡夫妻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姜靖怡瞧着賀凜又瞧了眼季秋陽,季秋陽不明所以,挑眉詢問。

姜靖怡低聲道,“瞧着大表兄跟你挺像的。”

“哪裏像?”季秋陽看向賀凜時頓時危機四伏,心裏甚至将自己和賀凜對比了一番。

然後可恥的發現對方似乎并不比他差,起碼賀凜長相不錯,氣質也好,家裏還有錢,是賀家的嫡長子嫡長孫。更重要的是賀凜是姜靖怡的表兄,關系本就密切。

難道姜靖怡是想……

季秋陽醋壇子還沒打翻,就聽姜靖怡道,“不過你比他更帥。”

季秋陽眼前的陰霾頓時散去,晴空萬裏,他就知道他家娘子的眼光好的很。他也是有優勢的,他讀書好。

而被這夫妻盯了好幾眼的賀凜卻頗為驚奇,在他印象裏他那個表妹眼高于頂,又沒教養,若不是臉還是那張臉,他都以為他表妹被人假冒了。

尤其這兩人看他的目光,也很奇怪,姜靖怡帶着打量,頭一次碰面的妹婿卻帶着警惕看着他。

賀凜皺了皺眉沒多說,反而對賀老爺道,“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與祖父說。我打算過了年參加秀才試,明年秋日參加鄉試。”

季秋陽猛的擡頭,賀凜也是讀書人?

比起季秋陽的震驚,賀老爺和賀延夫妻以及賀凜的親兄弟也大為驚訝。

賀老爺摸摸額頭,“我發燒還是你發燒?”

“對啊,咱們賀家只有經商的頭腦,沒有讀書的腦子。”賀延顯然也不信。

賀煜:“打死我也不信。”

對于家人的反應賀凜似乎早已預料,只淡淡的應了一聲,“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未曾堅持,也未曾說明緣由,卻将一家子雷的不輕。

唯有姜靖怡夫妻面帶審視的看着他,越看越覺得像。

都說賀凜在外走商,可身上的氣度卻更似讀書人。姜靖怡甚至都沒聞到銅臭味。

而季秋陽作為讀書人,也是作為過了秀才試的秀才,卻在賀凜說了這話後從賀凜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或許,賀凜說的是真的。

午膳一家老小再加上姜靖怡夫妻一起用的,落座的時候也湊巧,季秋陽與賀凜坐在了一處。

季秋陽有些尴尬,他不知該與賀凜說些什麽,好在有賀老爺還有賀延這對父子,再加上一個賀煜,桌上也算熱鬧。

飯後李氏拉着姜靖怡說悄悄話去了,賀老爺拉着季秋陽到了一邊小聲道,“外甥女婿啊,你也是秀才了,老頭子有一事相求。”

季秋陽直覺不好,但對方是長輩他也不好直接拒絕,便詢問道,“外祖父您說。”

賀老爺嘆了口氣,眉頭皺着,“你大表兄說他要考秀才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考舉人,所以老頭子想讓你去試試他的水平。”

季秋陽一愣,随即又在心裏同情賀凜了,自己決定要科舉,然而家人沒一個信任不說還讓他去試探。

賀老爺見他不答話以為他為難,“不行就算了,随他去吧。”

“無礙。”季秋陽笑道,“正好秋陽和表兄探讨一下學問,也可和他說一下秀才試的注意事項。”

聽他這樣說賀老爺便松了口氣,面帶贊許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靖怡看上的人總不會錯的。”

季秋陽嘴角一抽,難道他不答應老爺子還到姜靖怡跟前說他壞話不成?

随即想到之前老爺子覺得季家的房子不好委屈了靖怡就像給蓋新的,任性的老爺子真去說他壞話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賀老爺子笑了笑道,“我把書房給空出來,你們去吧。”

說完老爺子就去喊賀凜了。

沒一會兒賀凜過來了,瞧了眼季秋陽後悶聲道,“走吧。”

季秋陽笑了聲然後跟着賀凜去了書房,賀延摸着下巴道,“爹,您覺得凜兒真的是讀書的料?”

賀老爺回頭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怎麽不能,你腦子不好使我孫子就必須也蠢了?說不定像了他們娘呢?”

“哼。”賀老爺又瞪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賀延摸着下巴哭笑不得,“我怎麽不聰明了?不就是讀書不行嗎。”

那廂季秋陽和賀凜進了書房,詭異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過了半晌季秋陽記起老爺子的囑托便率先開了口。

直到離開時,姜靖怡才知道季秋陽和賀凜探讨學問之事。

別說賀家人就是姜靖怡也好奇,“大表兄學識如何?”

季秋陽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過了許久才嘆氣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話說的一點不假。”

姜靖怡更加疑惑,“你的意思大表兄學識不錯?”

季秋陽颔首,“學識算是中上,但見識卻非我等能夠比的。他與我說了許多在外時遇到的事情,我聞所未聞,甚至我在想易地而處我可能也達不到表兄這樣的高度。我一直在書院讀書才有如今的學識,而表兄卻是一邊行商一邊讀書,更辛苦也更艱難。若是表兄一開始就在書院讀書,恐怕秋陽也比不上他。”

見他眼中滿是欽佩之情,姜靖怡卻笑道,“說不定他的學識正需要在走商中學來,真去書院讀書說不定還不适合他。”

季秋陽知道她是在安撫她,便笑道,“嗯。”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今日與表兄一談我又有了其他想法,倘若有朝一日我能中進士,我想去地方做官。”

姜靖怡頓時驚訝,科舉考試中進士,大多數人都想留在天子腳下晉升的機會也多,可沒想到季秋陽卻想到地方做官去。

知道她不理解,季秋陽便耐心解釋道,“留在京城固然是好,但此時朝中派系混亂,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表兄在外行走,看多了人世百态,對官場上的事也聽了不少,對朝中之事也聽過一些,這幾年進京不如直接去地方做父母官,興許還能造福一方百姓。”

見姜靖怡不說話,季秋陽以為她不贊同他的想法,心都提了起來,“靖怡覺得呢?”

姜靖怡看着他然後回神,“哪都行,你走到哪,我鋪子開到哪,說不定哪一天我的鋪子就開遍大周,到時候你要是不做官了,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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