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天之後姜玄頗有點頹喪。
當天他在後巷蹲了一會兒之後拍拍屁股起來回去酒吧裏,朋友也看見陳林了,等他回來,揶揄着問他是不是跟陳林鬼混去了,結果看見姜玄臉色不佳又沒回答,知情知趣地又閉上嘴。姜玄腦子裏嗡嗡直響,實在沒心情談笑風生,匆匆告別了朋友就一個人回家去了。他明明喝的不多,但躺在床上卻很快睡過去了。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陳林同他說“一次”的聲調,像安了個音響在他腦子裏,一直到晚上睡着了他還是在想這個,夢裏一會兒是陳林說完之後又抱住他,一會兒是陳林咬牙切齒地扇他巴掌把他扇成一個豬頭,一會兒又是陳林轉身離開的背影,他沖上去抱住陳林,一擡頭又什麽都沒有。做噩夢做了一晚上,早上起來挂着兩個大黑眼圈,他心想傅子坤還真沒說錯,陳林就是個白骨精,妖裏妖氣的,碰上他別說陽氣了,心氣都給榨幹了。
過了兩天,他照常上班去了。戀雖然失了,工作還得照常做。企業裏一堆大老爺們天天對着一堆發動機輪辋,他忙的像條狗,也實在沒心情多想這事兒。晚上回去要麽做惡夢要麽做春夢,白天就泡在實驗室,人都要焦了。
就這麽過了快一個月,他猛然發現自己工作時候開小差想起陳林或者逮着機會給他狂發短信的時間變少了。姜玄舉着筷子不停戳餐盤裏剛打的獅子頭,一邊聽着同事跟他八卦部門裏新來的美女的大款男朋友,一邊神游天外思考自己這事兒。他腦子裏又想明白一些,無非是自己剛剛情窦初開,對方沒接收。天涯何處無芳草,換一個人照樣吃他的屌,就算真提到談戀愛,又不是非陳林不可。這麽想着,他覺得自己也就釋懷了。盡管心裏還有點微妙的空缺和不甘、盡管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總能夢見陳林,但是他想,這無非是人失戀的正常現象,只不過他第一場雪來的比別人晚了些,陳林既然決定不見他,那過段時間自己估摸着也就好了。
又過了一個多月,姜玄終于有一天在公司加班到大晚上的時候破天荒的沒有想起陳林,晚上回去也睡了個安穩的覺,第二天早上休假的時候他被太陽曬着後腰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在一片燦爛的太陽光裏,他眯着眼睛翻開手機,給傅子坤發了個短信:“晚上去玩?”
傅子坤随即發了個地址給他。
姜玄很久沒出現,圈子裏朋友本來還有點詫異,之前私底下議論了挺久,幾個跟他熟的都猜到怎麽回事兒,但是姜玄不說,大家也就心照不宣當不知道。這下他回來,大家也都挺開心,呼朋引伴叫來了不少人,在pub找了個包間一起浪。姜玄進去的時候生人熟人都有,傅子坤摟着自己小男朋友沖姜玄打招呼,姜玄開了瓶酒湊到他們那邊坐下,屁股還沒坐穩,身邊就貼了個人過來,他轉頭一看,是個混血小美人,大眼睛高鼻梁,半長的頭發在後腦紮起來,喝的眼睛裏帶着點醉意,往他身上靠。姜玄當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從善如流地摟住他往自己身邊一帶,那小美人直接就貼他身邊了。
幾個人又是搖骰子又是喝酒玩了好幾輪,那小美人已經把外套都脫了貼在姜玄胳膊上,姜玄體貼地把小美人攬在懷裏,低頭看對方挑着眼睛沖自己放電、嘟着嘴巴跟他撒嬌,忍不住頭越湊越近,眼看着就要跟小美人接上吻。
結果旁邊的一圈人突然叫起來,姜玄正納悶怎麽了,一擡頭看見門口林聰領着幾個人推門進來,姜玄心裏猛地一緊,看着陳林從林聰身後走進門——又是兩個多月沒見,他以為他已經忘了陳林,但他看見陳林微微笑起來從門口走進來,步履輕快、面帶酡紅、眼角含春、脊背卻挺得直直的,那副假正經的樣子和以前一點沒查,從前每次他這樣看着陳林走進來的結果都是陳林徑直走向他,不管他身邊有沒有人,都一屁股坐在他懷裏,搶了他手上的酒先喝半瓶,然後在大家的起哄聲裏跟他吻一會兒,接着就繼續玩起來——但現在,他看着陳林一步一步沖着他的方向走過來,雙手忍不住收緊,小美人在他懷裏吃痛地吼了一聲“你幹什麽”,他這才回過神來,低頭趕快松開捏着小美人胳膊的手,正要坐的遠點,卻聽見陳林叫他:“姜玄,好久沒見。”
那分明是陳林的聲音,但那聲音裏卻再也沒有了那種親密、熱切,仿佛曾經他們一起在床上度過的甜膩夜晚都随風飄走了,從沒留下過一點痕跡。陳林仿佛只是向老朋友打聲招呼,既不過分熱切,也不過分疏離,仿佛除了“很久沒見”以外,他們只是相熟、一直相熟,別無其他了。這聲音從頭上給姜玄潑了一桶冷水,把他心裏剛剛猛然點燃的那股火突然澆滅了,也平複了他的焦灼和手足無措。姜玄輕輕拍了拍小美人的胳膊,輕輕摟着他,然後擡頭看着陳林,笑着說:“嗯,确實挺久沒見了。”
他看着陳林沖他笑,這笑容和對別人沒什麽不同,和對傅子坤、對林聰、對其他任何一個朋友都沒什麽區別,但分明和從前對他的樣子是不同了——從前陳林沖他笑的時候,嘴角會有一邊微微翹得比另一邊高一些,下巴往回收一點,眼神卻一直黏在他身上,那雙眼睛裏仿佛帶着個小鈎子,笑一下,那鈎子就撓撓他的心,讓他從心裏一路起火起到胯下——但現在這種笑意對着他是沒有了,但是陳林轉過頭,對身後那個人卻這樣笑起來。從姜玄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見這兩個人緊握着的雙手,他上次沒怎麽看清譚季明的臉,這次卻看得清楚,那男人顯然是很迷戀陳林的,眼睛一直盯着陳林,陳林轉頭看看他,他整張臉上那種緊繃感就消弭了許多,向前走了一步,走到陳林身邊去。
姜玄絲毫不懷疑這男人曉得他是誰,當然他也曉得對方是誰,他們就這麽互相打量了一下,譚季明伸出手來,對他自我介紹了一下:“譚季明,季節的季,明天的明。你好。”姜玄站起來,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随即還沒等姜玄多說些什麽,陳林已經扯了扯譚季明的手,輕聲說:“走吧,林聰他們在那邊呢。”然後轉頭沖姜玄笑了一下,倆人側身擦過姜玄,一起往裏走了。
姜玄感受到陳林穿着的那件襯衫輕輕擦過他的手肘,他身上那帶點天竺葵味的香水味飄過他鼻尖,然後就這麽走到包間另一頭了。這包間空間沒那麽大,但是姜玄分明感覺到他和陳林之間已經起了一道裂縫,這看不見的裂縫随着陳林的腳步越擴越大,他心跳如擂、後背發汗,忍不住就要跟上去——結果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硬生生把他拽住了。姜玄轉頭一看,是傅子坤。傅子坤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老姜,這麽多朋友,你別給人難堪。”
包間裏聲音很大,四周在玩的人盡管若有若無地把目光灑在他們這,但總也做做樣子玩的HIGH。姜玄看着傅子坤一腦門的汗,不知道是玩的還是剛剛被他的舉動吓的,他轉頭環視了一下周圍,不知道為什麽這空間仿佛迷離了起來,四周的顏色和pub裏的光混雜在一起,人影都扭曲了。姜玄甩甩頭,拍了拍傅子坤的手背,跟他說:“嗯,我知道。我只是出去抽根煙。”
說完他撥拉開傅子坤,從沙發背上拿了自己的外套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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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玄在外面吹着風冷靜一下頭腦,一邊抽煙一邊踢着路邊小石子玩。身後PUB裏轟隆轟隆的聲音震得他腦殼疼,可是外面的街上卻沒多少人,靜的很。他其實什麽也沒想,只是有些亂,總覺得回去像是進狼窩,呆在外面一個人又太孤單。若是從前,他是可以發個短信把陳林拐出來然後兩個人在外面吃宵夜也好、開房也好,一點不像現在這樣難熬。
他這麽想着,身後突然有人捅了捅他後腰,他心中一驚,轉過身一看,卻是那個小美男。他忍不住有點失望,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好問:“啊,你怎麽也出來了?”小美男看着他這樣,“撲哧”一下笑了,問他:“你還玩不玩?”姜玄撓撓頭,說:“我先不進去了。”小美男從他嘴邊把煙掏過來,塞進自己嘴裏,吸了一口,又狠狠吐出來扔地上,說:“哎喲,你怎麽抽這麽沖的。”說完還“呸呸呸”吐了幾下,姜玄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對他說:“你先回去玩吧,我在外面呆會兒。頭暈。”小美男看他一副興趣缺缺的樣,湊上去虛抱着他,說:“帥哥,咱倆去開房吧。”姜玄被他猛地抱住,不知道該做點什麽,本能的想推開,但想了想剛才陳林看他的時候那副樣子,忍不住又收了手虛扶住小美男的腰。小美男沖他嬌笑一下,擡頭吻了他一口,轉身打了個車,倆人坐進去。
司機問他們去哪,小美男說了個酒店,恰好是姜玄和陳林常去的那家。司機剛要開車,姜玄猛地說了句:“不行!”小美男和司機都轉頭看他,姜玄被他們倆看得有點尴尬,摸了把臉說:“哦,沒事兒,開吧,我剛走神了。”一路上小美男縮在他懷裏摸他大腿,他也被搞得有點興奮,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他們倆這樣,一路開得飛快,七拐八拐開到目的地,一個漂移停下了。姜玄心裏暗暗贊嘆司機應該去演中國版極速快遞,這麽想着倆人已經結了錢下了車走到前臺了。
今天值班那前臺姜玄見過不少次,之前每次他和陳林在周六過來都是這哥們兒當班。這哥們兒心理素質不是蓋的,看見他又帶了別人一起來,職業化的微笑弧度一絲未變,跟他說:“先生,麻煩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
姜玄和小美男辦理完入住,坐了電梯進房間。一進去,小美男轉身抱住姜玄就親上去,姜玄反應好得很,很快就硬起來,頂着小美男到床邊上,倆人一起倒上去。小美男跟姜玄抱着舔舌頭,一邊又解姜玄皮帶,倆人換了個位置小美男騎到姜玄身上的時候姜玄褲子已經被他脫了。小美男把他內褲拉開,掏出他的陰莖,忍不住“啧”了一下,俯下身親了一口,擡頭沖他調笑說:“喲,你還挺大。”
這話讓姜玄忍不住又陷入那種眩暈感裏。他和陳林第一次來開房,陳林跟他在出租車上僅僅只是抱在一起,喝的很醉,臉靠在他頸邊,火熱的呼吸都噴在他頸邊。他摟着陳林,手在陳林腰上來回撫摸,忍不住遐想。那時候那個司機也是開的飛快,趕時間似的把他們扔到地方就風馳電掣地又開走了。司機趕不趕時間他們不清楚,但姜玄倒是真的趕時間。他走進酒店的時候已經硬的不行,只能跟陳林貼的緊緊的,掩蓋自己下體的不自然。倆人沉默着開了房、坐了電梯。在電梯上一前一後地站着,那時候他站在陳林身後,看着陳林脖子上那點細碎地發絲攤在白皙地脖子上,呼吸都忍不住粗重。等走進房間,陳林先開門進去,他還以為陳林很羞澀,沒想到陳林進去之後直接拉着他的衣領把他拽進去,柔軟的嘴唇一下子就貼在他嘴上,舌頭滑進嘴裏,舔吻姜玄的口腔。倆人一邊熱吻一邊脫了衣服,坐在床上的時候陳林已經熟練地跪在地上掏出他的陰莖來了。那時候陳林也是這樣,低下頭親了一口,還用舌頭在上面轉了一圈,然後微微張着嘴,擡起頭來咬着白牙沖他笑了一下,說:“喲,你這兒挺大啊。”
盡管已經過去了很久,甚至他們已經有過無數個美好的夜晚,但姜玄一直忘不了當時陳林的表情,迷離中帶着點清醒,浪蕩但又有點嬌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醉了,眼睛裏帶着點水汽,嘴巴上沾着口水和他下體滲出來的體液,沖他又嬌又媚地笑,帶着點氣音贊嘆,然後擡頭勾着姜玄脖子把他拉下來,跪在地上仰起頭又跟他接了個吻,然後問他:“喜歡嗎?”
這句“喜歡嗎”穿過了八百個日夜猛然蹿進姜玄的腦子裏,陳林的一颦一笑那樣清晰。他問他——“喜歡嗎?”
明明是那麽輕的聲音,偏偏回憶起來振聾發聩。
姜玄猛地扣住小美男的肩膀,小美男擡頭看着他。姜玄抱歉的推開他,說:“不好意思,我……算了,今天算了。”小美男看着他,挑了挑眉,撇撇嘴。什麽也沒說,轉身起來整理衣服褲子,摔門走了。
姜玄攤在床上,喘着粗氣。他的陰莖立着沖着天花板,但他此刻毫無心情。他轉身抓起地下的褲子,掏出手機打給傅子坤。過了有一會兒傅子坤才接起來,背景音還是轟隆轟隆的聲響,傅子坤嘶吼着問他:“老姜,啥事兒?”
姜玄低聲問:“陳林呢?走了嗎?”傅子坤沒聽清,又跟他吼:“你——說——啥?”姜玄被他吼得心髒怦怦直跳,他分不清是被震得還是只是緊張,高聲問:“我問你!陳林!走了沒!”
傅子坤過了兩秒,回他:“不——知——道!沒——看——見!”
姜玄随即就把電話挂了。他轉頭撥陳林的電話。一次,沒人接。兩次,還沒人接。三次、四次、五次,還是沒人接。
姜玄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在這隔音極好的酒店,他就着壁燈看着窗戶上自己的影子,心裏想有一團火在燒,燒的越來越旺,從五髒六腑燒到心髒。過去兩個多月那些焦灼、忐忑、夜不能寐,仿佛統統都回歸到了他身上——不,應該說他們根本就沒有走,只是被他自以為驅趕了,實際上還潛伏在他的身體裏,他不和陳林見面,還自以為能夠忘記他,但一旦見到他,他只能更清晰的發現自己依然喜歡他、依然想見他、依然想操他、只想操他。
在漆黑的夜色中,他看着自己孤獨的身影,陰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軟下去了。他看着窗外有好一會兒,然後猛然想起什麽似的,打開錢包,掏出自己那張vip卡,鬼使神差地打給酒店前臺。
前臺接起來,問:“您好,請問有什麽事?”
姜玄吸了口氣,說:“是這樣的,我是你們這的會員。我剛約了朋友過來,但他手機沒電了,他說他已經辦了入住,讓我去找他。麻煩能幫我查一下嗎?”
前臺職業地回答他:“好的先生,麻煩您給出一下您朋友的身份證、電話號碼以及您的身份證、電話號碼和VIP卡號,可以嗎?”
姜玄冷靜地報了一串號碼。
前臺說:“嗯先生,幫您查到了。在1207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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