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放學回家的路上，虞稚一按着手指數數。

見她低頭慢吞吞的走路，差點撞上前面的電杆，時奕快速一步向前，手掌擋住她的額頭，“看路！”

“你嘀嘀咕咕什麽？一會兒撞了摔了別哭！”他兇巴巴的把小姑娘教訓了一頓。

虞稚一絲毫不怕，仰起小臉回答：“哥哥，我生日快到了。”

他嗯了一聲，毫不遲疑的道出時間：“還有五天。”

小姑娘睜大眼，透露欽佩的目光，“哥哥好厲害！”

“笨。”

他連禮物都提前準備好了，時間根本不需要計算。

快要到家之前，時奕伸手抓住了她的馬尾辮，“今天數學老師布置的作業有些難度，如果你不會，就來找我，我教你。”

她歪了歪腦袋，“今天的數學題很難嗎？”

“嗯……”

“那我直接去你家做作業吧！”她歡歡喜喜的做了決定，“哥哥等一下，我回去跟外婆說一聲。”

虞稚一剛踏進院門就發現今日有所不同，她疑惑的走向家門，見家門敞開，屋子裏還多了新的家電用器。

“外婆？”

門開着，卻沒人回應她。

她從自家退了出來，轉去隔壁舅舅家，聽見裏頭熱鬧的談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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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稚一悄悄在門口探出腦袋，看見了幾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

忽然有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追着玩具車跑出來，虞稚一跳了一步，裏面的人都發現了她。

“一一？”阮晴站起身，連忙朝着門外的女兒走來。

虞稚一張了張嘴，喊出一聲生疏的：“媽媽。”

在虞稚一三歲半那年，父親虞凱跟母親阮晴外出打工，到現在已經七年多，中途只會來過兩次。對于虞稚一來說，他們真的是熟悉又陌生的人。

這兩個是将她帶來世界的血脈至親，即便這麽多年很少見面，她依然渴望父母的愛。

時奕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也走了進來。

他遠遠地看見阮家舅舅門前，母女擁抱的一幕，便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上前打擾。

“一一，快來看看媽媽給你買的禮物。”阮晴喜悅的拉着大女兒回家拆禮物，豈料虞稚一抽回了手。

“哥哥在外面等我，我要先去跟哥哥說一聲。”

“哥哥？”乍一聽她的稱呼，阮晴還沒反應過來。

虞稚一沒get到母親的疑惑點，沖她點了下頭，便向外跑去。

猝不及防撞進一人懷中，擡頭就見時奕。

“哥哥！我爸爸媽媽回來了！”她興奮的語氣和喜悅的眼神毫不掩飾。

時奕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看見了，你先回去陪陪爸爸媽媽，有空了再過來吧。如果沒空的話，明天到學校我再教你。”

“嗯嗯！”她歡樂點頭。

時奕完全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畢竟，孩子都希望得到父母的關愛。

——

虞家夫妻這些年在外面工作賺了些錢，這次回來還給家裏換了幾套新家具，添了電冰箱和洗衣機。

阮晴一只手牽着五歲小女兒，虞稚一這才知道，剛才那個蘑菇頭齊劉海短發的小女孩是她的妹妹——虞心妍。

上次見到妹妹還是三年前，那時候她才兩歲，跟現在的模樣差別很大，所以剛開始沒認出來。

阮晴開心的将禮物都拿出來，冬季棉襖、春季外套、夏季短裙，每一樣都有，“一一，這些都是媽媽給你買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

只要是媽媽送的禮物，她都喜歡。

虞心妍從包裏翻出一盒水果糖，要媽媽撕給她吃。阮晴直接把一整盒收了起來，不給她，“這是送給姐姐的糖果，你不能吃。”

吃不到糖的虞心妍很不開心，跳起來去搶。

阮晴沒給，而是把水果糖遞給了虞稚一，“一一，這是進口水果糖，媽媽特意給你挑的，有多種口味。”

虞稚一收下糖果，笑彎了嘴角。

虞心妍見糖果到了姐姐手中，立即轉換目标，“姐姐，給我一顆糖吧。”

她心軟，正要從盒子裏拿，卻被阮晴阻止。

“沒關系的，這裏有很多糖果，可以分給妹妹吃。”她善解人意又大方。

卻聽見阮晴回答：“妍妍要換牙了，不能吃糖。”

虞心妍小時候就喜歡吃糖，阮晴一直在控制，如今不到六歲就開始替換牙齒，她有些擔心，直接禁止小女兒吃糖了。

“你好好收着，千萬別給妹妹偷吃了。”阮晴仔細叮囑。

虞稚一低頭看着手中的糖果，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

爸爸媽媽給她帶來了衣服、零食、還有一些學習文具，她将衣服全部抱回房間，整理挂在架子上，又把文具擺好。

最後看着那罐糖果，她又說服了自己，“爸爸媽媽送了一一這麽多禮物，一一要感激他們才對！”

大人們安排在舅舅家擺一桌團圓飯，全都去舅舅家忙活，虞稚一把簡單的作業完成，剛好被叫去吃飯。

雖然這些年舅舅家就在隔壁，但她很少來這裏，基本都是跟外婆單獨吃飯，或者時奕會把她留在時家。

舅舅家因為收到禮物，對他們客客氣氣的，看起來真像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虞稚一有些拘謹，因為這裏的熱鬧跟她有些格格不入。

五歲的妹妹還有些不愛吃飯，手裏一直拿着玩具，要阮晴喂她才會吃兩口。

虞稚一偶爾擡頭看着母親追着妹妹喂飯的樣子，又默默地低下頭。

虞父跟阮家舅舅喝着酒，偶爾瞥見大女兒只吃飯也不夾菜，直接夾了一大塊肉放進她的碗裏，“一一，多吃點肉，看你這麽瘦。”

看着碗裏多出來的肉塊，虞稚一楞了一下。

這肉是半肥半瘦，混着辣椒爆炒的，她這會兒嘴還沒好全，根本不能吃辣。

好在有外婆坐在旁邊替她解圍，夾走了肉塊，還說：“一一最近上火，不吃辣的。”

虞父點點頭，“那你多吃點蔬菜。”

她小聲的應了句：“好。”

最終她也只吃下小半碗白米飯，喝了一些湯。

大人們喝酒聊天吃得慢，她等不了，還是一個人先回去了。

回到房間，她把新的漂亮簽字筆裝了兩支在書包，臨走之前又抓了一把水果糖塞進口袋，背着小書包去了時家。

時奕早在學校完成了作業，回到家開始玩游戲機。

今天寧素雅有事耽擱回家晚了一點，這會兒才開始做飯。

虞稚一來敲門的時候，時奕根本沒聽見，還是寧素雅開的門。

“一一來了呀。”

“我有些數學題想問哥哥。”

“哥哥在房間呢，你進去找他吧。”

她對時家非常熟悉，進時奕房間跟進自己房間一樣。推門進去的時候，時奕還在游戲裏激烈的戰鬥。

虞稚一默不作聲站在後面，等他打完了才開口，喊了一聲：“哥哥。”

正在按肩膀的時奕猛地一回頭，詫異的看着她，“你怎麽過來了？”

虞稚一拉下書包，從裏面取出數學題本。

書桌前擺着兩張椅子，他們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題本就擺在中間。

“你爸爸媽媽回來了，你不用在家裏陪他們嗎？”

“他們在舅舅家，喝酒。”

“哦。”家長喝酒聊天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懂。

“那你家那個小妹妹呢？你也不跟她玩？”

“妹妹……不知道怎麽跟她玩。”

妹妹有很多玩具，可她都沒有玩過那些。她吃完飯的時候，媽媽還追着妹妹喂飯，沒辦法一起玩。

“哦~”時奕聽到這些，機靈的眼珠子轉了轉，“所以說，不同年齡階段是沒有共同話題的，你看咱們兩個就可以一起玩！”

時氏忽悠，專業洗腦。

偏偏小姑娘覺得有道理，非常贊同的點頭，“我喜歡跟哥哥一起玩。”

時奕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感覺很欣慰。

虞稚一忽然想起什麽，從書包裏拿出兩支新筆放在桌上，“媽媽給我買了一盒筆，我選了兩個你喜歡的顏色，送給你。”

然後，她又從兜裏抓出一把糖果遞給他，“還有糖果。”

這兩個東西是她得到的禮物裏面，唯二可以送的，因為衣服沒法送、零食時奕也不需要。

時奕還沒來得及為兩支筆的禮物開心，就被她手中的糖吸去了注意力，但不是因為喜歡吃。

“虞稚一！我是不是跟你說過，現在不能吃糖？”他一把收走所有糖果，不給她留。

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命令道：“張嘴。”

她聽話地張開嘴巴。

時奕仔細檢查她的牙齒，正是換第二雙尖牙的年齡，可不能大意。

他一本正經的教育道：“沒換完牙齒之前，不準吃糖，知不知道？”

虞稚一還沒表态，寧素雅忽然敲門進來，“一一吃飯沒呀？阿姨給你加餐。”

時奕搶着答：“媽，一會兒記得菜裏不要加辣，一一最近上火還沒好。”

寧素雅笑着揮了揮手裏的鍋鏟，“行，就你操心，你都在我耳邊念叨幾天了，我能不知道？”

寧素雅轉身去了廚房。

時奕收回視線，正打算繼續囑咐她呢，卻發現小姑娘的眼淚跟金豆子似的往下掉。

時奕突然有點慌，“一一，我沒兇你，你別哭。”

虞稚一搖頭，她哭才不是因為時奕不準她吃糖。

聰明的時奕唯獨在她掉眼淚的時候慌了神，笨拙的替她擦掉眼淚，邊擦邊哄：“別哭了，等你以後牙齒長好了，哥哥給你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