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此刻寝室裏只有她們兩個人, 又聽到隔壁床傳來聞聽語的聲音,“你不覺得, 那句話像時奕麽?”

并非貶低虞稚一, 而是,這句話像極了時奕對虞稚一明目張膽的偏愛。

他的信息密度和知識層面都遠高于你, 可他願意俯下身,傾聽你的一切。

“聽語,你是想告訴我,或許他也喜歡着我麽?”想起去年生日那次,聞聽語突然說出“他應該喜歡你吧”那句話,再加上這兩次的提醒, 她明白聞聽語是想推她往前走。

不可否認,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也會忍不住将感情代入其中, 可是……她需要顧及的問題太多了。

“我不敢輕易去改變我跟他之間的關系和相處模式。”

她喊了十幾年的哥哥, 時奕也從未說過有什麽不對, 好像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哥哥”的角色上,照顧她、愛護她。

時奕那麽聰明的一個人,若是喜歡她的話,總會比她先察覺吧?

可無論是察覺到、還是沒察覺到, 她都不敢輕易的坦白自己的感情。

“依賴性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它會無聲無息的讓你沉淪其中,若想要爬出來,那就得經歷難以忍受的痛苦折磨。”

她告白失敗, 那麽她跟時奕之間必然會産生隔閡,且永遠無法修複到以前那般親密無間的程度。

她告白成功,那麽她跟時奕之間的關系發生質的改變,若是出現意外狀況、分開了,那結果比暗戀還要慘。

因為啊,真心喜歡過的人,是沒辦法再交心做朋友的。

進入六月份,天氣真的熱了起來。

教室大、人數多,即便開着空調也不能完全感受到清涼。

有人拿着扇子來回煽動,有人把迷你小風扇帶來教室,就擺在自己的課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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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少舟帶了一個小風扇來,結果被旁邊的兄弟搶走。

“我靠!有話好好說,放下我的小風扇!”

“吹會兒,吹會兒就給你。”

都是玩得好的那群人,沒什麽顧忌。

倒是姜覓爾,忽然被“趕”到了倒數第二排。

她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個霸占自己作為的男生,嘴角抽了兩下,“我終于知道,喬喬沒撒謊了。”

當初喬樂芷跟她們說時奕對虞稚一多麽多麽的好,其中就有提到時奕多年堅持不懈給虞稚一扇風這件事……

小學和初中那會兒,教室都沒有空調,幾個吊扇在頭頂吹着,比現在的情況更艱難。而現在有了空調,時奕還是會不辭辛苦的替她搖扇,等到上課時候才會換回來。

後來姜覓爾跑去跟喬樂芷聊天,指着那氣氛獨特的兩人,問:“喬喬,他真的一直都這樣嗎?”

“你還不信我說的啊?”喬樂芷呼出一口氣,再次向她聲明:“真的真的一直都是這樣的!”

“要不是上學期一一來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你們開學就能見到這一幕了。”

那時候看到的話,應該比現在還要震驚吧?

“哥哥,我不熱了,你不用幫我扇風。”這已經是虞稚一第六次開口,跟他說這句話。

然而每次說完,時奕都會停頓一下,手心貼着她的額頭,感受溫度,有沒有汗意。

要等到他覺得“夠涼快”了,才會作罷。

虞稚一內心有愧啊,覺得自己享受的太多,也會想以同樣的事情作為回報,“哥哥,我幫你扇風吧!”

而每次虞稚一給他獻殷勤的時候,時奕都會抓住她的手腕,把扇子奪過來,“我一個男生不出點汗算什麽?”

反正他是舍不得虞稚一“受苦”的。

最近喬樂芷跟姜覓爾約好晚上一起到操場鍛煉跑步,又剩下最安靜的兩個人待在寝室。

聞聽語又遞了張便簽紙過來,虞稚一展開一看:

“五分喜歡的人,恨不得把他挂在嘴上招搖過市;有七分喜歡,就只能跟至親密友分享;有十分喜歡,那就誰也不舍得說了。每天憋着一點小高興,像只松鼠攢着滿腮幫子的果仁。”

那十分喜歡的人,恐怕就是指她了。

虞稚一努了努嘴,臉頰鼓成了小包子,“聽語,你是情感專家麽?”

“不是……”她哪有那能耐,要不然也不會……

聞聽語搖頭,“我只是覺得,你對他的喜歡能夠得到回應。”

“那萬一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喜歡呢,萬一他只是把我當做妹妹呢。”這是令她開心又擔心的事。

聞聽語堅持己見,“反正我不覺得沒有血緣關系的男生會對一個女生這樣好,他幫你扇風,這看起來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可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堅持十年如一日的對另一個人好?”

原本以為聞聽語是個沉默不多話的,至少現在才發現,聞聽語不是不愛講話,只是你沒戳到她想聊的點。

看起來,聞聽語對她跟時奕的感情進展倒是感興趣得很。

埋在心裏的感情一次又一次被聞聽語的話挑起來,虞稚一把那張便簽紙握在手心,卷了卷,“那,不然我想個辦法,試探試探他?”

“嗯……”聞聽語遲疑了一下,“也行。”

但事與願違,還沒得到她想辦法試探,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許是時奕對虞稚一的照顧過于明顯,有些心裏嫉妒的人偷偷去跟老師打小報告。

時奕被老師喊去辦公室問話那會兒,虞稚一就站在旁邊。

班主任委婉的讓兩人在班上保持距離,又說身為班長應該給大家樹立一個好的榜樣。

時奕沒應,反倒大大方方的笑了起來,“老師,大家都知道一一是我妹妹,哥哥照顧妹妹,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班主任被這個問題難住。

時奕對兩人的關系表現得很坦然,眼神也十分清明,“總不能因為別人照顧得不好,就怪我照顧得太好吧?”

他的道理很多,從理論上無法反駁。

這個少年難以攻克,班主任講目标轉向虞稚一。

可當班主任的眼神剛移過去,時奕已經不動聲色的擋在她前面,“老師,我妹妹害羞啊,你把她喊到辦公室來問這種事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犯錯了呢。”

“我是個男生倒無所謂,小姑娘臉皮薄,害羞,您就放過她吧。”他笑着說這話,字字句句都把她護得堅定。

旁邊的小姑娘慢慢的往旁邊挪了一步,唇瓣顫了顫,開口道:“老師,對不起,我們以後會注意的。”

她說完就咬住了唇,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蜷縮起,指甲在柔軟的手心按下月牙印記。

時奕眉頭微蹙,瞥了她一眼,礙于場合不對,他也沒多說什麽。

殊不知這時候說出這樣一句話,已經是虞稚一全部的勇氣。

若是她先開口,若是時奕沒有口口聲聲承認把她當做妹妹……那麽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好,肆無忌憚的那種。

可現在不行了。

時奕對她的好,只會讓她陷在那個被人精心布置的深淵裏,再也舍不得走出來。

在這種時候,相較于時奕的能言善辯,老師會更喜歡乖巧聽話的虞稚一,“老師也不為難你們,你們都是懂事的孩子。”

得到孩子的承諾,班主任也和和氣氣的放他們離開。

二人并肩踏出辦公室的門。

回教室的路上,虞稚一的目光一直看着斜前方,像是在走神。

“一一。”

“嗯?”

“剛才你為什麽要說那句話?”

“我……說錯了嗎?”

“你要注意什麽?又想叫我跟你保持距離麽?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了就是錯的。”時奕的語氣裏生出了一絲急躁。

虞稚一停下腳步,忍不住反駁:“可你不是我真正的哥哥。”

時奕眉心微擰,對她表示質疑,“你最近很奇怪。”

他理解小姑娘長大了有秘密,可他希望那只是屬于女孩子的秘密,而非跟他之前保持距離。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本來就是很親近的人。我照顧你、對你好都是心甘情願的事情,憑什麽因為別人的兩句話就要劃開界限?”他不能忍受這種結果。

虞稚一搖頭,“不是劃清界限啊,但女生跟男生之間本來就是不同的,我只是覺得,在班上那樣的确不太好,所以……就說注意一下。”

“好吧,按照你的說法,那你希望我怎麽做?”

“就,跟其他同學一樣好了。”這樣的話,她會不會就不會再無止境的對他動心了……

“呵!”他似乎被這句話氣到,嘴裏還是不會承認,“那真是抱歉了,就算再被請辦公室,我也不可能答應你這個要求的。”

“如果能把你當做普通同學一樣對待,那我就不是時奕,你也不是虞稚一。”

兩人讨論的結果是——無果。

時奕不答應跟她保持距離,其實她也做不到。

她只能用忙碌的學習來麻痹自己,盡量讓自己的時間都被填滿,只有這樣才不會空出多餘的心思去喜歡那個人。

因為每當她安靜下來,耳邊都會響起時奕當着班主任的面,坦坦蕩蕩的說:“大家都知道一一是我妹妹,哥哥照顧妹妹,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可時奕,我才不想當你的妹妹。

虞稚一憋了滿腔心事,不願意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時常跟她讨論感情的聞聽語也不知曉。

她把自己的心意藏起來,有時候會忍不住寫在紙上。

那白色的紙,黑色的墨,呈現出來的文字成了她唯一的纾解方式。

她想,自己的性格一點都不好。

若是喬樂芷,或許會肆無忌憚去告白。

若是姜覓爾,哦……那個憨憨大概只能等別人主動追求。

若是聞聽語,雖然那個人總是鼓勵她,可她覺得聞聽語比她更能藏得住秘密。

“唉!虞稚一你在寫什麽呢?”黎少舟忽然搶走了她桌上的小本子。

虞稚一心中一驚,想要奪回,黎少舟卻故意逗她,把本子舉到窗戶外面。

不是面向走廊的窗戶,而是面向草坪的窗戶。

“黎少舟,你把本子還給我!”

“哎呀,每次跟奕哥PK他都碾壓我,我實在是鬥不過他,只能來逗逗你。”他想着,時奕跟虞稚一這關系,逗逗虞稚一還能讓他心裏平衡點。

可虞稚一急了!

那個本子上……

那個本子上的內容如果讓班上其他同學看見,她就完蛋了。

“黎少舟,把本子還給我!”虞稚一真正動怒,平日裏和和氣氣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

黎少舟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抖了抖手。

就在此刻,時奕忽然回到教室,剛好聽見虞稚一怒氣沖沖的那句話,當即一個殺傷力十足的眼神掃了過去,“黎少舟,你在幹嘛?”

“卧槽!”黎少舟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滑,本子直接從窗口掉了下去。

“對對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他這下徹底慌了,“真對不起,我現在就去給你撿回來。”

“不要你撿!”虞稚一急紅了眼,推開旁邊的人就沖出教室。

時奕沖黎少舟比了個手勢,“待會兒回來找你算賬!”

他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得先找到虞稚一。

平時行動慢吞吞的虞稚一忽然跑得很快,一轉眼就沒了人影。時奕想了一下,那扇窗戶徑直對準的方位,沿着樓梯跑下去。

虞稚一沿着草坪找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本子的蹤跡,她徹底慌了神。

本子掉下來的時候她很生氣,但也知道這個地方是可以撿回來的,可沒想到自己這麽快跑下來,還是沒有找到。

那東西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時奕出現在轉角,剛好與她相遇,“一一,你要找的是什麽?”

被時奕問到這個問題,她內心反而更加煩躁,“我在找本子,一個藍色的小本子。”

時奕陪着她又找了兩圈,她的內心很忐忑。

可最後還是沒有找到。

時奕擰着眉頭,提議,“要不然我們去廣播站,讓他們發個尋物啓事?”

他不知道那本子裏有什麽東西,可既然虞稚一這麽想要找到,那他就不會随便安慰她說找不到也沒關系。

本子沒有長腳,掉下來的範圍就這麽大,極有可能別其他人撿走。若是通過廣播站尋找,或許還快些。

可虞稚一哪裏敢?

“不,不用了。”

她現在只希望撿到本子的人能好心的聯系她,亦或者再也不要讓那東西出現。

只要,不讓時奕看見就好。

發生這件事,黎少舟對虞稚一愧疚至極。

黎少舟就差跪地發誓,“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逗虞稚一了,以後她幹什麽,我都護着!”

他犯了錯,得補償。

當然,無論他怎麽道歉都沒少被時奕折磨。

按照姜覓爾的說法,“你就是缺一頓社會主義毒打!”

虞稚一的情緒明顯低落,時奕一忍再忍,還是打算跟她好好談一次。

周五放學回家,虞稚一走進卧室,他便跟了進去。

順便,把門給拉上了。

虞稚一心不在焉的,放下書包坐在床邊,直到時奕站到她面前時,她才發現時奕也在。

“虞稚一,我們認認真真的談一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嗷,我真的不虐他倆,這也不算虐。

因為當你在那個年齡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本來就是想讓對方知道,又不敢想對方知道。

那種一見鐘情大大方方去告白的是因為,沒有開始,就無所畏懼。而一一的情況是,稍有不對,就是無可挽回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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