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聽語x落白 1

“轟隆——”

七月本是炎熱的季節, 恒市卻開始下雨。

陽臺的衣裙被風吹在一端,還有一件短袖落在陽臺欄杆上。聞聽語趕回家中,在門口迅速換鞋, 打開陽臺落地窗,迎着大風把衣服全部收回。

這場夏雨來得猝不及防, 挂在外面的衣服未能幸免, 而她自己此刻也成了落湯雞。

聞聽語将衣服收拾挂在屋內,進了浴室。

浴室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十幾分鐘後,女孩裹着浴巾走出來, 長發用條紋吸水帽包裹着,擦拭水珠。

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響,聞聽語彎腰伸手去拿, 在看見來電人備注顯示的時候頓了一下,重新拿起。

她将手機放在耳邊, 電話裏傳來女人誠懇的請求聲,“聽語, 下周是你爸爸生日, 你……能不能抽空回來看看他?”

“他的現在狀态,越來越不好了。”

“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很想念你。”

聞聽語靜靜地聽着,直到最後挂電話之前,她也只是語氣平淡的回了句:“不一定。”

那時候, 她的心情就跟外面那場雷鳴閃電的大雨一樣——凄涼。

她剛接到一通來自雲陽市的電話,來電人是她的繼母。

繼母希望她能回去看望那個即将過50大壽的男人——她的親生父親聞斌。

初二那年,父母離異,她被判給父親。天真的她甚至想過撮合父母複合, 可沒過多久,母親病逝,家人裏都說她是郁郁而終。

當她跪在母親的遺體前,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怎麽也不敢相信曾經那個抱着她,溫柔的教她讀詩詞的女人已經永遠的離去。

她傷心、難過,把父親當做唯一的依靠。

然而,一個月後,父親就把另一個女人帶回聞家,并且告訴她,“聽語,以後任阿姨就是你的媽媽。”

聞聽語難以置信的瞪着那對男女。

她的媽媽剛過世,她的爸爸就迫不及待的把另一個女人領回家?

她無法理解聞斌的行為。

即便是離婚之後感情淡去,也不至于着急到這個程度!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是聞斌的初戀,二人早就認識。

因此,她跟聞斌父女離心。

高中三年,當初的怨憤在她心中慢慢平息,她跟聞斌的關系也有所緩和。

可高考畢業那一年,聞斌在她毫不知情的時候,以“我是為你好”為名,再次讓她寒了心。

她報考恒市大學,逃離以前的生活。

如今,在大三這年的暑假,繼母發來了關于聞斌的身體檢查報告書。那張文字圖片在手機上被無限放大,白底黑字,敘述着令人害怕的結果。

三天後,聞聽語踏上回雲陽市的路程。

聞斌這個五十大壽實在開心不起來。

他的腦子裏長了一顆瘤,需要做切除手術,但這過程中的風險無法預料。

聞聽語根據繼母發來的地址找到醫院,還沒踏進病房,就聽見笑聲傳出來。

聞斌不願意住在單人病房,說是□□靜了,無聊。

現如今他在二人病房,跟他同病房的也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兩人年齡差不多,聊不完的共同話題。

已經走到病房門口,聞聽語卻止步不前,手中提的背包系帶已經被她擰成了麻花。

聽到裏面源源不斷的笑聲,聞聽語往後退了一步,轉身離開。

不過,很不巧的是,她站在電梯外,跟從電梯裏出來的繼母任馨撞了個正面。

任馨乍一看,差點沒認出來。

不過這也是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女兒”,任馨還是看得清楚。

“聽語?你已經到了。”任馨不知道她一件找到父親的病房,以為她是走錯了方向,還主動帶她過去,“你爸爸一直念着你,等會兒你去見他,他一定很高興。”

任馨不像陰謀論故事中的惡毒後媽,相反的,這個後媽幾乎不插手她的事情,偶爾還會從中調和她跟父親的關系。

作為一個後媽,對她這個前妻的女兒這樣,也算仁至義盡。

可偏偏,任馨出現的時機不對!

她完全有理由懷疑,在父母離婚之前,任馨就跟聞斌來往密切。

聞斌正在病友聊昨天看的那場籃球賽,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人對籃球賽的直播看得津津有味。

“阿斌,你看誰來了。”任馨輕車熟路走進病房,将手中提來的飯盒放到聞斌的病床邊。

聞斌扭頭一看,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逐漸向他走來的那個年輕女孩。

“聽語……”聞斌嘴唇嗡動,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開口。

許久不曾交流,頂多是過年過節的時候隔着電話祝福,如今見面卻是在醫院,氣氛微妙。

聞聽語走近病床,語氣近乎平淡,“最近感覺怎麽樣?”

“還行吧,沒什麽大問題。”

聞聽語:“……”

在腦子裏開刀,還不算大問題?

平心而論,聞斌或許背叛了婚姻,但從未虧待過她的生活。

作為母親的女兒,她跟聞斌鬧了多年。

作為父親的女兒,她不可能對生病的聞斌冷漠相待。

不過聞聽語也不是那種話多的人,她更擅長将情緒埋在心底。

她看到任馨正在洗刀叉和筷子,便對聞斌說:“您先吃飯吧。”

“好,好。”聞斌自動把女兒的話當做關心,感覺今日的飯菜都變香了許多。

聞斌拿起筷子,又想起關心女兒,“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吃過飯了嗎?”

她簡短的回答兩個問題:“剛回來,吃過。”

聞聽語安靜的坐在病房裏,等聞斌用餐結束,父女倆大眼瞪小眼,聞聽語突然站起來,說了句:“您好好休息。”

“聽語,你要去哪兒?”

“先回家一趟。”

聞斌聽到這句話非但沒有不高興,反倒開心的笑起來。

聞聽語離開後,隔壁床的病友問他,“剛才那個是你家親戚?”

“是我女兒,漂亮吧。”提起自己的女兒,做父親的隐隐有些自豪。

病友有些不大理解,“我看你對話有些冷淡,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哎,你不懂,我不怪你。”聞斌扯了扯病服,“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你們沒聽明白,我肯定是知道的。我女兒肯定是回到雲陽市就直奔醫院看我來了,我能不高興麽?”

病友:“你說的有些道理。”

聞聽語這麽快離開,其實是因為,她待在那裏覺得壓抑。

本來就不知道該怎麽跟聞斌交流,而且還有其他人在場,有些話也不能說。

總而言之,見過父親之後,她心裏堵得慌,還有些煩躁的感覺。

然而,除了病房之後她也沒有直接離開醫院。

聞聽語站在樓道間,翻看任馨曾經發給她的那些關于聞斌的檢查報告,記下主治醫生的名字,問了路過的護士,找到腦外科醫生辦公室。

按照護士所知的方向,聞聽語找到趙醫生的辦公室。

門虛掩着,她朝裏面望了一眼,擡手敲門。

“請進。”

聞聽語本意是向來問問關于聞斌的病情,卻沒想到,第一眼吸引她視線的卻是那個身形欣長的男人。

那個穿着實習生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捧着本子,面對站在趙醫生的辦公桌前,握筆的那只手,骨節硬朗分明,微微凸顯。

那人氣質清冷獨特,明明是普通無奇的白大褂,卻被他穿出別樣的感覺。

這個能引走聞聽語全部視線的年輕男人……是她曾經熟悉的人。

趙醫生看向聞聽語,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實習醫生,輕咳了聲,以作提醒,“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聞聽語收回視線,平靜的神情看不出波瀾,好似剛才出神那人并不是她。

“趙醫生你好,我想咨詢一下關于我父親聞斌的事情。”

就在聞聽語開口說話時,那個脊背挺直的男人明顯僵了一下,手指間的黑色簽字筆落在筆記本上,劃出一道深刻的痕跡。

之後,聞聽語好似已經忘了旁邊那人的存在,專心的跟趙醫生談起聞斌的病情。

沈落白一動不動站在那裏,甚至連扭頭的動作都沒有。

趙醫生微微擡手,喊到他,說了句:“落白,下午的講課還會講到這種病例,你先回科室吧。”

沈落白轉身,從聞聽語身旁經過,好似兩個陌生人。

饒是如此,聞聽語還是沒忍住往門口方向望了一眼。

趙醫生打趣道:“小姑娘,別看了,人家還是大四的實習生。”

即将大四的沈落白在這個醫院實習,他專研醫學知識,實習期間刻苦認真,深受老師喜愛。

聞聽語內心唏噓。

曾經,她覺得:城市這麽小,除了在學校,居然一次也沒能跟他偶遇。

現在,她沒想到,城市這麽大,回雲陽市的第一天就能碰見沈落白。

不知道是有緣還是孽緣。

短暫的相逢攪亂了聞聽語的心思,但也只是一會兒。

她回到家中,發現自己的房間一直保持原樣,連灰塵都沒有。

看到這些,聞聽語的內心小小觸動。必然是有心人時常打掃,才能保持整潔如初。

下午,任馨打電話來說,“聽語,阿姨工作上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你下午能不能去醫院給你爸送個飯?”

“嗯。”

聞聽語接下這個任務,五點多的時候,把飯送去醫院。

她又在這裏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聞聽語坐在地鐵上的時候都還在想。

地鐵上慢慢湧進新的游客,好在她坐着這條地鐵路線不是很擁擠,雖然沒剩下空位,但站在旁邊的只有幾個人。

聞聽語心思飄忽,沒注意到剛進來的男人一直在往她這邊挪。

當她發覺不對勁時,猛地擡頭,下意識給了那男人一腳。

被踢的男人反倒兇狠,作勢要跟她算賬。

可男人還沒來得及發揮,就被另一只強勁有力的手緊緊扣住,往後一擰。

男人面色驚恐,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旁觀者已經被吓到。

沈落白眸中充滿戾氣,将人狠狠往外一摔,“滾。”

此刻,地鐵到站,車門打開,男人落荒而逃。

聞聽語已經站起來,兩人目光對視。只是幾秒,沈落白便移開視線,轉身背對,仿佛剛才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聞聽語緊緊地盯着他的背影。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可沒想到,只需要片刻功夫,那顆冷寂的心就能重新複燃。

下一站車門打開,沈落白頭也不回的從左側車門離開。

聞聽語扶着欄杆,跟着追了上去。直升電梯即将人滿,聞聽語在最後一個擠了進去。

沈落白當然發現了她,眉頭微蹙。

因為聞聽語最後上去,出電梯的時候就成了第一個出來。聞聽語站在電梯口,等到沈落白最後一個出現。

“別跟着我。”他說。

“沈落白。”她鄭重其事的喊出他的全名。

沈落白停住腳步,又聽到身後那女孩的聲音傳入耳中。

聞聽語說:“你不該幫我。”

沈落白,你不該幫我。

沈落白阖上眼眸,再睜開,語氣平靜的作出回答:“不會再有下次。”

“嗤……”聞聽語嘴裏溢出一聲笑,“可你已經出手了,我沒辦法把這件事情當做沒發生過。”

她勇敢的向他靠近,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清晰說道:“所以,沈落白,三年前的話,已經不作數了。”

作者有話要說:  提醒你們一下,現在的時間線就是聽語去c市找一一的時候(微笑臉)

我們聽語開火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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