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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顏口若懸河地談經論道,不給別人留插話的空隙,按理說這是很失禮的舉動。不過,他讀書少又少年成名,所以禮數不太周全是自然的事情。住持岳紫狩與執事師兄也不說什麽,拿出待客之道,臉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禮貌微笑聽楓顏講話。
只是大半夜的聽着楓顏漫談不着邊際的廢話着實讓人疲憊,伏心臣不習慣應酬之道,裝不出樣子,很快就開始神游天外,游着游着,狀态便開始松弛,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
茶室裏還挺安靜的,就伏心臣打了個呵欠,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楓顏,眼神簡直像是箭一樣射過來。
伏心臣對于自己的失禮舉動也是後知後覺,回過神來後也是很尴尬,忙掩住了嘴巴,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
楓顏本就不喜歡伏心臣,現在更多幾分厭惡,眉毛都要倒豎起來,正要開口指責伏心臣,卻不想室內又響起了一聲呵欠聲——這次是從岳紫狩的口中傳來的。
大家的目光不覺轉移到了岳紫狩的臉上。
岳紫狩卻沒有露出尴尬的神色,落落大方地說:“夜深了,有些困倦。”
執事師兄開口圓場說:“住持這幾天都閱讀經文到深夜,非常辛勞。”
楓顏當然不會指責岳紫狩打呵欠,反而滿臉關心:“住持大人真是辛苦了!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保養!”
“實在不好意思,我有些乏了。”岳紫狩站起來,“今日就到這兒吧?我很高興認識各位。”
衆人也忙跟着站起來,恭敬地說:“哪裏、哪裏。能認識岳住持是我們的榮幸才對。”
岳紫狩推開窗,看着窗外的月亮,說:“夜深了,山路不好走。各位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如在敝寺住一晚?”
楓顏一行人自感受寵若驚,一邊道謝一邊答應了。
岳紫狩輕輕看了執事一樣,執事心裏跟明鏡似的,确定地點了點頭。
執事叫來了幾個沙彌,讓沙彌領各位去寺裏的招待所休息。這寺廟清幽,招待所也很雅致。沙彌們領着他們倆倆進雙人标間。不過楓顏一行人是單數,但到了伏心臣這兒便落了單,沙彌順勢将他帶到了單人房獨住。
伏心臣到了房間裏,剛準備洗漱歇息,便聽到了敲門聲。他跑去應門,一打開,竟見到岳紫狩站在門外。他吃了一驚,還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岳……岳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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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得不巧?”岳紫狩問,“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我還沒打算睡。”伏心臣驚訝過後心裏就是高興,他見到了岳紫狩是歡喜的,“我還不困,您來得正好,快請進吧。”
“不困?那剛剛在茶室為什麽打呵欠?”岳紫狩問。
伏心臣一下有些窘迫了,卻又反唇相譏:“您不也打呵欠了?”
“我打呵欠不是因為困。”岳紫狩進了屋裏,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看着伏心臣。
伏心臣心裏想:不是因為困,難道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打了哈欠,岳住持怕我尴尬,才故意也打了一個嗎?
雖然心裏有這樣的揣測,伏心臣卻不敢将這個念頭說出來。他怕自己這麽想純屬自作多情。
“對了,”岳紫狩說,“腰帶的系法你學會了嗎?”
伏心臣一怔,看着腰間的卍字結,一臉迷惑:“沒有學會。”
“我教你吧!”岳紫狩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伏心臣的腰帶,雙手輕輕解開那個自己親手系上的卍字結。
繡帶垂落,猶如柳絲。伏心臣身上的紗袍随即松開,露出潔白的絲質內襯。
伏心臣愣神:“岳……岳住持?”
岳紫狩将繡帶挽在腕間,指尖挑起散發着柔和光澤的緞帶末端:“看着,這個結是這麽打的。”
伏心臣睜着眼打量岳紫狩的手法,卻見岳紫狩一邊放緩動作,一邊又仔細講解,口吻竟有些似和幼兒園學生講課。伏心臣也跟幼兒園學童似的,盤腿坐在岳紫狩身旁,睜着渾圓的雙眼,研究似的盯着岳紫狩手指的動作。
——岳住持的手好漂亮……岳住持身上好香……嗳?這結怎麽就綁好了?我還沒看明白呢!
伏心臣一臉驚詫地說:“好了?”
“沒看明白?”岳紫狩問。
伏心臣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更不敢坦白自己因為住持的美色而走神。
岳紫狩說:“光看是難,還是一邊跟着動手比較容易學會。”說完,岳紫狩竟将自己身上的織金腰帶解下,遞到了伏心臣面前。
伏心臣雙手接過腰帶,但覺這織金腰帶可是真材實料,拿在手裏比自己的緞帶不知重了多少倍。
岳紫狩像是為了更好的演示,湊近了伏心臣講解。
住持的衣帶脫下,衣袍松開,敞開的領子裏便流露出雨鏽的甜味來,聞得伏心臣一陣失神,十指僵硬得似雪水裏凍過似的,關節都不聽使喚,學習打結的動作更加笨拙了。
伏心臣看着手中那歪歪扭扭的綁結,十分羞愧,只說:“看來我太笨了,是學不會了!”
岳紫狩寬解道:“萬事開頭難,老住持的妻子也學了許久才學會。”
“啊?”伏心臣怔了怔,“老住持的妻子?”
“不錯。”岳紫狩看着他說,“住持的妻子都需要學習穿衣、結繩。”
伏心臣瞬時竟臉紅耳熱起來。
岳紫狩又說:“你明天還要工作嗎?”
伏心臣點點頭:“要的。”
岳紫狩道:“那我不打擾你了,早些休息吧。”說着,岳紫狩便站起來了。伏心臣見衣袍還松松垮垮地搭在岳紫狩身上,忙把織金腰帶還給岳紫狩。
岳紫狩卻沒有接過,只說:“你留着吧,下回再教你。”
伏心臣說不出話來,一時愣住了,又見岳紫狩轉身往室外走,行動間拖曳着一身紅色袍子,襯得他光彩照人,仿佛連影子都有了色彩,如珠寶一樣耀眼。伏心臣看得呆了呆,緩緩張嘴,夢呓似地喚道:“岳住持……”
岳紫狩聽到伏心臣的話,便回過頭來,含笑道:“不急。”
伏心臣的手不自覺地絞着手裏的腰帶:“不急”是什麽意思?……啊,對了,他這樣溫溫吞吞的,可不像是心急要和我結婚的樣子,當然不急了,我慢慢學也趕得上婚期……呸呸呸,我在想什麽?不就教我打個結嗎?我怎麽就想到“婚期”上頭去了?幸好我沒把這話說出嘴,不然可不笑死人!
待岳紫狩離開房間之後,伏心臣捏着手裏的織金腰帶,才猛然想起——“啊!岳住持把我的腰帶拿走了!”伏心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一定是他忘了還我了……”
那原本系在伏心臣腰側的紫青雙色繡帶,确實收在了岳紫狩寬大的袖子裏,纏在他的手臂上,原本冰冷的絲質帶子被岳紫狩的體溫烘得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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