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愛情(二)
「……哎呀,原來已經是夜晚,抱歉,說得太入神一時忘了時間。」杜聽夏冷靜下來才想起,自己老早在這二十年內鍛煉出在各種環境下談笑風生的技能,區區一個小記者怎能看穿自己。
果然,心一亂,智商也跟着亂起來。
「不、不會。」江之衡正如杜聽夏所想,不但沒有發現半點不對勁,聽到對方言語之間有意結束,滿心只想送這尊大佛離開,若是現在跟他說脫光原地轉三圈杜聽夏就會離閇,他絕對會馬上解開扣子。
「之衡你辛苦了,今晚你就好好在這裏休息,不用跟我去公司了,需要什麽就跟阿西說。」杜聽夏嘴角微微勾起,江之衡完全藏不住表情,臉上那巴不得他趕緊走的渴望,已超越暗示變成明示。
杜鳴春可不會這樣,他就是溫柔得來帶着淡淡的拒人于外,看似溫柔的性子,其實除了自己着緊的人外,其他人他從來不真正放在心上。
江之衡這麽如此活潑的性子,是和他所認識的杜鳴春完全相反。
可是這樣的性格,他不讨厭。
杜聽夏跟江之衡道了聲晚安就飄離房間,還不忘示意阿西不要進去吵對方。他這麽一走,江之衡便直接恭敬不如從命倒頭就睡。
這一睡就直接睡到翌日中午,醒過來的江之衡睡眼惺忪拿過手機看了看時機,随即便翻過身繼續睡,到了接近下午四時,他睜開沒有倦意的雙眼,目光直勾勺注視着灰白的天花板,睡了超過十小時,精神飽滿的魂魄不容許他繼續呼呼大睡。
江之衡在床上天人交戰,他想下床卻又懶得動,可閉上眼卻又睡不着,就這樣頹喪地浪費了好一會光陰,他還是認命下了床,拍拍臉頰準備出去上廁所。
可當他正要飄出房門時,驀地想起阿西那句「管家24小時待命是基本的,只要你飄出這個房,即便我是在裸睡,也會在五秒鐘內出現在你面前」,他立時停下飄蕩的步伐,臉上也露出一絲猶豫起來。
阿西五秒出現不可怕,怕是當然他多口問了句「那你衣服是在一秒內穿上嗎」,然後那和南管家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兒子居然有種回答「自然是□□來伺候你」。
當然他陷入了迷之沉默,他知道阿西那句話沒有別的含義,可他總覺得自己聽出別的歧義。
反正他不急,他還是等阿西晚上敲門再出去好了。
這麽想着,江之衡理所當然地拿過手機,打算玩上一會,可他眼角落在那堆來不及收拾的錄音工具時,他臉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思考起一個用腳指想也能得出答案的問題——他應該是玩手機,還是整理一下杜聽夏口述的資料?
杜聽夏放話說了,他可以好好休息,既然如此,他一覺睡到晚上也不是問題。
江之衡默默為自己的結論點贊,然身體卻是有另一股意識般飄到筆記本前,認命地開始他的整理工作。的确他可以刷手機去,可在杜聽夏眼中,他不止是來采訪,他還背負了盜取公司機密的嫌疑,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他還是做好一個記者的本份,免得對方先入為主覺得他是真的間諜。
他認真地記下每個人物的名字和性格,再表格劃分了在那幾天發生的事,杜聽夏說得沒錯,這場以死亡收場的悲劇,絕對是比坊間那些老生常談的白手興家故事來得更要吸鬼眼球,只要他寫得恰當,這故事刊登出來後,他們雜志的銷量絕對會是一升再升,加印再加印。
至于何謂恰當,例如杜鳴春杜聽夏在死前一天在房間做了什麽好事是斷然不能寫出來的,他們雜志适合任何鬼齡的鬼魂閱讀,如此香豔的內容,即使他敢寫,直腸莎也不會點頭批準。
江之衡戴起了耳機,一字一句地記下今早杜聽夏說的內容,他記着記着,忽然發現杜聽夏居然沒有提及大學的名字,匆匆把問題記在手機上,打算下次遇到再問問。知道大學的名字很重要,因為這樣他就可以上人界翻查相關數據,也許還能借此找到杜聽夏的入學照,即使不能刊登,自個兒樂樂也好。
咦?
不對,他要配合調查以證清白,哪來的時間上陽間?
若真要去,江之衡自有身為記者的辦法,可是這樣就會坐實盜取機密再偷溜的罪名,所以結論來說,他還是暫時打消上去的念頭比較好。
也許他要去申請一個虛拟專用網賬號,好讓他可以在地府連上陽間的互聯網?
江之衡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到阿西敲門時他才意識到經是晚上,他草草收拾一下淩亂的書桌,然後才開口說了聲「請進」。
「江仔晚上好,你好點了嗎?」阿西飄進來時手上拿着一個食盤,江之衡還沒來得及問那是什麽,他就已經繼續道:「不知你身體情況如何,我就自作主張替你準備了白粥,若你不想吃的話可以去飯廳吃的。」
「白粥?為什麽要給我準備白粥?」江之衡茫然看了阿西一眼,他不過是沒睡一天,怎麽到阿西那裏就變成他重病似的?
「不是說那啥過去要吃清淡的嗎?」阿西朝江之衡擠了個瞹眛的眼神,嘴角也勾起了玩味的笑容,跩跩道:「別以為可以瞞着瓜大爺我,這麽多年來杜總可沒帶過別的鬼回來,哎呀呀,杜總在自己家特別興奮我能理解,所以昨晚才要你好好休息,是不是?」
「你、你在說什麽!」江之衡臉猛地漲紅,差點就要被阿西的話吓得直飄上天花板,他開嘴打算好好解釋,但話到喉嚨才驚覺自己不能把公司機密事說給其他鬼知,只好推說是為了貼身采訪杜聽夏才住進來,并且強調道:「我們什麽也沒做過!昨天聽夏給我一整晚杜鳴春,我們什麽也沒做過!」
「這些年見過不少貼上杜總過來的鬼,但你和他們不同,看得出你是真心喜歡杜總的,你是他親自帶回來的,我還以為……真可憐,他居然這樣子對你。」阿西閉眼搖搖頭,一臉深沉道:「只可惜杜總心裏永遠的第一位是大少,即使他不在了,你也只可以争個第二位。這條路很難走,你确定你要堅持下去?」
「什麽這條路很難走!」江之衡幾乎要抱頭痛哭,要說了自己不是杜聽夏的情鬼,怎麽眼前這鬼還是自說自不聽自己的——不對,阿西剛剛說了什麽?
「你說杜鳴春快要不在?什麽意思?」
「哎呀,說漏嘴了,你忘了吧,這事我們下鬼不好多嘴。」
「阿西,我要向南管家投訴了。」
「……好吧。」阿西把頭湊前,小聲道:「大少情況一向不太好,之前也做過了好幾次手術但都失敗,上次醫生跟杜總說,大少可能捱不了多久。」
「捱不了多久是指……」聽到阿西的語調轉小,江之衡也跟着小聲起來,到最尾那四字時更是直接變成了氣音:「魂飛魄散?」
「在地府患絕症不就是這個意思,不然你以為會是投胎嗎?」阿西沒好氣道,他掃了江之衡一眼,像是打量又像是探究,最後才道:「不過你和大少真的完全不是同一類型,頂多是靜下來時有丁點氣質像。」
「都說我和他不是那樣的關系好嗎?」阿西沒好氣,江之衡同樣也沒好氣:「杜總對杜鳴春一片情深,怎會找我來當替身?」
「都這麽多年了,大少情緒不穩,對杜總鮮有好臉色的日子,這樣再深的感情也會變淡……」阿西話還沒說完,江之衡一句沒經大腦的話已經無情打斷了他的話。
「我才沒有這樣對他!」
「又不是說你,我說的是大少。」阿西嘴角挂起意有所指的深意,道:「他可是杜總,要什麽有什麽,用得着守着一個個天天臭臉的鬼?」
江之衡側起頭,他總覺得阿西這話有種別樣深意,他好像能摸清又好像摸不清,可阿西沒有給時間讓他思考,轉身一句「既然你沒事,那就來飯廳和杜總一塊吃吧」之後就直接離開了房間,行動之快讓江之衡不禁懷疑阿西怎樣成為這裏的管家之一。
差不多隔了二十四小時再見杜聽夏,江之衡不知怎地心裏居然有一絲雀躍,他換上衣櫃裏據說是為他準備的衣服,循着記憶飄去飯廳,可飄不了多少,後方已有女仆匆匆趕上來,一把拉住了他。
「三少、呀、不,江先生,飯廳在另一邊,前頭是南管家的房間,他在廚房那邊,你是要找他嗎?」
聽到「南管家」三字,江之衡腳步立時一頓,頭搖得跟手搖鼓一樣,急道:「不不不,我是飄錯路了,不是要找南管家,他他他……貴人事忙,沒事我不想打擾他,你不用跟他說這事。」
女仆「呯」地笑了一聲,接着輕咳了一聲,擺出正經的樣子道:「江先生和杜總的反應很相似,上次杜總也是飄錯過來,他也是說南管家『貴人事忙』。放心,南管家真的很忙,這點小事我們不會跟他彙報。」
江之衡尴尬笑了幾聲,向女仆問清飯廳的位置才離開,可他正要打算飄走時,忽地想起對方提及的稱謂,便好奇多問了一句:「三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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