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跟早晨在院子裏，燕然聽得那一遍完全不一樣。早上的時候，穆小天身心放松，刻意去學電視劇裏，機靈古怪的語調。

而這一遍穆小天讀的非常緩慢，每一個斷句，都非常認真，加上本身小姑娘家嬌柔脆亮的嗓音，燕然聽完，又在心中回想了幾遍，甚至突然想要一直聽這個聲音，聽她給她念書，給她說想念。

只是，回過神發現旁邊的黃如意，才恍然想起，這居然，不是寫給自己的。

“雖然我聽不大懂為何涼風有信，卻聽得懂後面的幾句，這真是年給我的嗎？”

穆小天當然趕緊點頭，多麽單純善良可愛的妹子啊，你快相信，這就是給你的！

黃如意臉頰紅紅的，像是有些害羞：“妾身也一樣的，見了王姑娘，也覺得是極美的人，在家時母親常說要跟以後共處的姐姐多多交善，以後，我們就多互相照顧。”

黃如意方才說的那些話多少是有真心在的，她覺得自己不過是沒地位的，将來少将軍也定是要娶妻納妾，也只有跟自己同處境的穆小天能彼此幫助，不管如何，以後也好有個照應，所以也不想這次她來得目的，只是一心想跟穆小天交好。

況且，黃如意悄悄看看身邊一表人才的燕然，這樣好這樣溫和的人，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歸宿了，哪怕自己地位不高，也能落得一輩子的安生吧。

感動嗎？感動！穆小天現在真是無比感謝這個傻白甜的黃如意，她聽得出黃如意這番話的真心，這樣的一個軟妹，根本就引不起來以前常聽說的宅鬥之類的事情，穆小天甚至覺得，旁邊那個可能是自己未來一輩子的飯票大人，都沒有眼前的黃如意可愛了。

“黃姑娘放心，今日一見黃姑娘，妾身真是一見鐘情……呃，一見覺得甚是投緣，咱們日後多走動。”

“恩！對了，妾身閨名如意，過了夏就又十四了。”

“如意你才這麽小。”

“恩？也不小吧，你呢？”

“二……呃，跟你一樣。”

“是嗎？太有緣分了。”

“是呀是呀，妾身也這麽覺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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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到二人的感情迅速的升溫，燕然也沒有打斷她們，茶盞上升上去的溫熱水汽，擋住了燕然的眉眼，卻也能看出，他依舊用溫和的态度，看着她們。

“極是，這是自然的自然的……诶，妾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是何？”

“妾身今日來之前，留了半個扇面沒繡好，這馬上入夏了不是，爺跟姑娘先聊，妾身先告退可好？”

交談半天，穆小天早就察覺到，氣氛有些尴尬，她二人熱熱鬧鬧的感情升溫，可旁邊的燕然，卻半晌沒吭氣，燕然旁邊的離秋，更是如同木頭。

仔細琢磨一下，燕然說是帶自己來看黃如意，恐怕是自己上次見過後，自己想要再來看看，自己還是不打擾她們了。就想了個理由告退。

黃如意沒有多想，點點頭：“有事情的話，那妾身也不好再留，有空咱們姐妹多多的走動，可以……”

“這才剛坐下一會，就這麽着急走？”燕然這時候卻忽然開了口，他打斷了黃如意，臉上依舊仿佛帶着笑意，見穆小天沒回話，又輕輕的表達了自己的疑問：“恩？”溫和的聲音，從鼻腔傳來。

“爺，有的人只需要看一眼，知道她好便可。”拿着自己的小手帕，穆小天看着燕然道出自個兒的歪理：“再者妾身與如意相談甚好，來日方長，不急這會兒。”

還是那麽喜歡在說話的時候眨巴眼睛，燕然也看着穆小天，好一個來日方長，他心中似乎有了一絲別的想法，于是也不再阻攔：

“既然如此，那便回吧。”

“妾身告退，那……”

“爺跟你一起走。”

“……”啥？

“……”

于是這場尴尬的見面，在一盞茶的功夫下，就結束了。

“王姑娘慢走，爺慢走。”身後黃如意送二人出了門，在自己的院子前行禮後目送一行人離開。

“我從未聽過下人說你會繡扇面。”

“閨房裏的樂趣，爺平時操心讀書，雞毛蒜皮之事哪能都給爺聽了。”男人真是善變啊，一會兒要聽朗誦，一會要研究繡花，聽小花說燕大将軍是個名聲在外的人，十分兇悍霸氣，怎麽兒子就跟別人家的一樣。

燕然彎彎嘴角，不再追問。

二人一路到了逸翠園，看出燕然沒有再進去的意思後，穆小天乖巧的行禮：“爺送到這裏吧，妾身告退。”

“好，節食之事便不要再有了，爺會讓李牧随時看着。”

“謝，謝爺關心。”幸虧了穆小天這會兒在行禮，頭是低下去的，不然準被看見那暴風抽搐的嘴角。

“恩。”

言罷燕然便離去了，随後帶了離秋進了書房。

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有自己的目标和抱負，的确他還不經人事，忽然遇到男女之事會更加有興趣一些，可長久的教育，讓燕然有既定的觀念，後院只不過是後院，一個男人，眼光不應只在一院之間，甚至是不應在書本之上。

不過，燕然看着自己筆下的“涼風有信，秋月無邊”這幾個字，卻又忍不住想到了那個十分有趣的女子。

明明是一副逆來順受的乖巧模樣，卻偏偏會說些十分好玩的話，這些話卻也不出格，規矩又做的最全，要是不注意，真的就以為她是一個怯懦的窮家女孩子。

幸好幸好，被他看出來了。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不自覺的，就把這句話給念出來的燕然，像在思索什麽：“離秋，我從未在那本書裏，見到過這句話，簡單通俗卻有蘊含着大雅，你可曾有過印象。”

離秋愣了一愣：“我也不曾聽過，況且爺，您看過的書籍可比奴才多的不知道到哪兒去了呀。”

“可這，像是一個幹農活的家裏閨女說的話嗎？”

“離秋明白爺的意思，我曾派人問過了，王姑娘是被王大牛送來的，可送來之前，他家裏可從未有過這麽一個閨女，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在，至于後續的，我還未曾派出人查。”

“恩”

燕然點點頭，把剛寫的那副字，擱置到了一邊上：“不必麻煩了，想來也左右不過是市井上的買賣閨女。”

“是”

“只是……”燕然腦海裏又忽然浮現出穆小天精巧的五官：“有空閑還是查一查，也不着急。進了府的人，總要弄清楚底細的。”

“是”

直到很久以後，燕然再想起來細查穆小天身世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為時已晚。

另一邊穆小天已經拖着有些軟的腿進了屋，招財急忙狗腿子的跑過來端茶遞水。

“去一邊去，這事是你這泥腿子粗手粗腳能幹的嗎？”小花奪過來，嘴裏還說道着招財。

“嘿嘿，奴才也是想給姑娘出一份力而已，嘿嘿。”

招財臉上有些挂不住，他從第一天開始，就明白自家這個姑娘長得模樣出衆，可也明白，再出衆，再得喜愛，左右這輩子地位也不會高，日子還長着呢，以後爺還會有別的人，那時年老色衰下，誰能保證還有什麽福分。

雖然近些天，他看着李牧大爺一趟趟的送東西，看着主子爺有事沒事的關注，但廚房裏燒火的老家夥都說，跟着後院，好的時候最好不過了，不好的時候命都能沒，況且跟的還不是正主子，更是不穩定。

所以，招財這才動了別的心思，因此平時雖然做事該做還是做，但沒有以往的上心，而且已經在托人，想辦法把自己調到前院子裏看守門房。

小花可樂跟他不同，沒那麽多的出路，心思也單純一些，可也能看出來招財這越來越不上心的活計。

可樂甚至還跟穆小天提過一嘴這事，但穆小天除了點點頭說知道了，竟然并未有其他的反應，甚至連個吃裏扒外，都沒動嘴說。她倆便覺得，自己的主子是頂善良的人。

其實，也并不是穆小天善良，而是她懶得去管去說罷了，穆小天不想說什麽人各有志，因為招財這樣不安分的想跳槽，在這個時代，就是不忠，可忠不忠有什麽意義，既然想走，那就不要留了，強行留下來了，也未必就是好事。

對于平時可樂和小花對招財的擠兌上，穆小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兩個女孩子，也出不了事，讓她們撒撒氣也行。

“真想出力還用不着你呢。”可樂拿了毛巾來幫穆小天擦手，也在旁邊念叨招財了一句。

招財鬧了沒趣，只好讪讪除了屋。

穆小天毫不在意幾個下人之間的小摩擦，接過毛巾擦了擦手，見招財出了門，才說道：“方才小花你沒跟着，你可是不知道，那個黃姑娘，真是位好姑娘喲，既溫柔又善良。”

“還不是姑娘今兒早上亂說，主子爺才想起來去黃姑娘哪兒。”

“哪裏知道爺這麽神出鬼沒的，忽然就出現了，我一時半會找不到人，總不能說思念哪家的情郎，而且我也就認識這幾個人，你們幾個天天都見得着，小花也應該說我機智才對，想到了黃姑娘。”

可樂把毛巾收起來，跟小花對視一眼：“姑娘這是有福氣壓着呢，出不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

真要走就不強留，多麽簡單的話，能做到卻太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