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話·勾魂

白無常時雨憋着一口氣，飛奔來到三途川邊。孟婆仍然在用巨大的瓦鍋煮湯。鍋高得需要站在長凳上才能攪和到湯水。今天的孟婆湯香味濃郁，與平日不同，似乎改良了配方。

“喲！孟婆，您的湯裏是放了百裏香嗎？“時雨向孟婆揮了揮手。

“時雨大人，您不是休假麽？不過不愧是時雨大人，如此罕見的百裏香都能分辨出來。加班完了記得來坐坐哦。”孟婆枯瘦的臉上竟然泛出紅暈，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時雨含糊地應了一聲，踏上奈何橋。到底是生了一張絕色的臉蛋，地獄裏大鬼小鬼，凡是女性無不傾心于他。高人氣不是壞事，但每天忙于應對孟婆這一類實在是太勉強了。設定上來說，他的臉純粹是為了讓女性亡靈在墜入萬劫不複的地獄深淵之前心情舒暢，減少恐懼感，方便無常快速結束工作，從而提高勾魂效率。如此一來便能到達大幅度節約地獄成本的根本目的。

三途川河水泛出血紅色，與岸邊的彼岸花相映成趣。這是陰陽相接之處，除了潺潺水聲，一片死寂。空氣似乎都粘膩而潮濕，彌漫着死亡的氣味。即使是第無數次來三途川邊執行公務的的時雨也心生惆悵。三途川邊的往事如河水般翻湧泛起，将破碎的記憶沖刷成血色。

奈何橋盡頭果然有一位年輕女子，她披着一頭黑發，面容隐藏在濃密的頭發之後，看上去萬分陰沉，比時雨更像鬼。不知又是因何罪孽而來到這裏。時雨由于連日加班，此時身心俱疲，已經沒什麽心情問她前世今生了。何況問了也沒用，孟婆湯會讓普通亡靈忘記一切，執念深者則依舊可以保留過去最深刻的記憶，只不過很零散。時雨站到她面前，“你是白妙吧？我是白無常時雨，奉閻魔大王與文武判官之命引你向地獄。”

說了幾百年的臺詞。

女子擡頭看着他：十六七歲少年的模樣，一襲純白色的狩衣，白皙的皮膚似乎能夠被強光穿透。如墨般純淨的眼睛裏，哀榮生殺全無，微抿的嘴巴玲珑可愛，堪比精工制作的人偶。白無常，現世的人說他是面目猙獰的勾魂使者，然而真正的白無常宛若天神，眉目間甚至有隐約的悲憫之色。

“我是白妙。”白妙毫不畏懼地說。

理直氣壯得讓時雨有些意外。以過去數百年積累的勾魂經驗來看，全部的女性亡靈都在此地泣不成聲，驚恐萬狀，至于跪地求饒、精神崩潰者，宜乎衆矣。這時，無常就要充分利用自己的美色，溫柔相勸，将亡靈哄到地獄來。習慣成自然，時雨貌似因此對女性格外熱心，否則在地獄裏，也不會有那麽多女性喜歡他了。

然而這個白妙，與前面千千萬萬個亡靈截然不同。時雨咂了一下嘴，說道：“跟我來。”

白妙安靜地跟着他踏上了奈何橋。木質的奈何橋踩上去并不算穩當，尤其是涼風吹過時。兩人走得十分緩慢。為了打發無聊，時雨忍不住問起她的罪過來。

“也許是自殺。”她看向血紅的河水，“《妙法蓮華經》裏不是說過麽？自殺者是要墜入第十四層枉死地獄的。”

“為什麽自殺呢？”時雨看見孟婆在橋盡頭取出印有燙金“忘”字的黑色大碗。

白妙想了一下，“很多事情是沒有理由的，不是嗎？”

時雨默然。

走過奈何橋，孟婆端着一碗孟婆湯走上前來，溫聲道：“喝下它，你從此忘卻前世今生。”

白妙此時方顯出一絲緊張，盯着孟婆湯遲遲不敢接。好在孟婆有耐心，一直替她端着，并未多加催促。這反倒令時雨不好意思起來。怎麽說，白妙現在挂在自己名下，如此浪費時間，簡直是虐待老年人。

“咳，白妙……”

一語未盡，突然被打斷：“假如我還沒有死，也會忘掉前世今生麽？”

時雨從孟婆手中接過湯碗，仔細吹去表層漂浮着的香草葉，模棱兩可地搖了搖頭。偶有未死之人或不該死之人的亡靈來到地獄，忘不了過去，還會被放回現世。但這樣的例子畢竟是少數。

白妙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地接過孟婆湯，仰起頭一飲而盡。

豪爽。時雨暗自稱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這裏藤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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