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下午三點,天高雲淡,正适合睡覺。那個小青年開着一輛幾十年前的老樣式的破舊懸浮車,可自我感覺頗為拉風,搖下了車窗,咯吱咯吱作響,來接兩位貴客去礦場。
這排場同昨天相比,不可謂不寒酸了。
伊維斯不動聲色地上了車,對着後視鏡一笑。前頭的人向後伸手抖了抖煙盒,伊維斯順手接過他遞來的淡味卷煙,他沒有抽,只是夾在食指與中指的指節間,側着半邊身體,一邊提防着那位小青年,一邊偷偷用光腦上的聊天軟件咬耳朵。
“哎,那位到底是個什麽背景,這麽嚣張。你當初怎麽敢放權給他,連個監察的也沒設?”
安德裏亞感覺到手腕上的光腦熱了一下,低頭默默瞧了兩眼,思量了好半天,從記憶深處揪出了理查德這個人,才打上了幾行字。
“不是放心他。他當初的背景我看過,最大的本事就是審時度勢。讓他在克爾瓦管着這個礦,也就是因為這個。”
伊維斯挑了挑眉,手指上下左右翻動。
“那現在呢?這是個什麽架勢,都快占山為王了都。你沒預料到以後養虎為患嗎?”
安德裏亞撐着頭,朝他笑了笑,“預料到了,不過沒什麽關系,養一條打死一條。”
伊維斯忍不住笑出聲,就憑安德裏亞這麽個體弱多病的小身板,恐怕只能運用金錢的力量,砸死人了。
他收了光腦,直接把話說出了口,“以前還沒看出來,你怎麽淨說大話?”
安德裏亞也不在意,偷偷拿小手指勾伊維斯的大拇指,“我沒騙人。”
對于他來說,殺死一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只是不能對伊維斯說罷了。因為他明白眼前這個人,如果自己柔弱一點,再依賴他一些,他就舍不得拒絕自己了。
照理說,兩個人聊的也是八分正經的事,可這一幕在前面開車的小青年眼裏就成了一對狗男男說不清道不明的打情罵俏了。
呵呵。他自己在這荒郊野嶺鳥都不拉屎的破地幹了幾年,不要說身嬌體軟的Omega,連個長相過得去的Beta都沒有。
他偏要勉強自己插一腳進入破壞後面兩個人的氣氛,問:“伊維斯,你不抽這種煙嗎?呵呵,我這裏還有別的,你自己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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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維斯:“……”謝謝你!兄弟!
于是趁安德裏亞擡頭看前面的機會趁機大拇指拿了出來,也開了後面的窗戶,把脖子伸到外頭,和着灰塵慢吞吞地抽完了那根煙。
他抽煙時的姿勢有一種不自覺的性感,白襯衫微微敞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車窗上,絲絲縷縷的白煙自他的唇間逸出,下巴向上昂,露出脖頸處突出的喉結,随着呼吸上下移動,有着十足的吸引力。無論是Omega,Beta,甚至是相互之間競争意識極強Alpha都不能違心地否認他的英俊。
安德裏亞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裏只有他。
又癡迷又好奇,晦暗難明。
克爾瓦就是個巴掌大的地方,即使是這輛小破車,在土地上轉了兩個小時輪子,也晃晃悠悠地到了礦場。
那個小青年顯然并不是理查德的親信心腹,甚至都不能算是直屬手下,到了地方把兩個人撂在了礦場門口,連理查德都沒通知一聲,直接轉身開車飛馳離開,伊維斯被懸浮車尾氣吹起的灰塵吹的灰頭土臉,一個英俊大小夥子轉眼就成了逃難的礦工。
安德裏亞倒是被他好好的護在身後,沒吃到半口土。
這個礦場可以說是整個星球的支柱産業了,不用走近,就能看得清礦場的模樣。大門差不多有六七米高,金屬材質,在陽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澤,鎖的嚴嚴實實,沒留一點縫隙。旁邊方圓一公裏不說有樹,連棵草都看不見,沒有一處能掩護的地方。大門旁蹲守着兩個R-7號防護型機器人,這是軍隊前幾年才換了新型號R-8後淘汰下來的貨,一般沒門路的人不可能弄得到,即使弄到了,也不敢這麽正大光明地擺在正門門口。
當然,這裏和尋常地方不一樣,理查德是土皇帝。
伊維斯裝作不經意地朝周圍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憑他多年積累下的眼力,除了這些之外,還能看得出周圍拉了裏三層外三層的防護網,還有睜着紅眼睛,在樹上隐藏着蹤跡的監察機器人。
伊維斯低頭,心裏有了點底,頗為隐晦地嗤笑了一聲,對安德裏亞說:“你現在這裏待着,我去門口看兩眼。還在這玩下馬威。”
他就這麽大大咧咧,毫無防備地向大門走過去,才一踏入警戒線,無數警報驟然同時響起,仿佛拉鋸的金屬那般尖銳刺耳。
可伊維斯沒停下來,無視那些直刺入耳膜的噪音,直直地朝那個門鈴前走去。
伊維斯瞥了一眼,現在這個位置左前方45°的地方有一處不同尋常,刺眼的光,是蓄勢待發對準自己的激光槍。在戰場上打了十多年的仗都沒缺胳膊少腿丢了這條命,伊維斯雖然覺得這是有好運氣相助,可他對于這些活命的玩意兒的熟悉,自認不輸給任何人。
激光槍最終還是沒有發射,伊維斯安安穩穩地到了門口,摁下了許久未曾有人碰過,沾滿了灰塵的門鈴。
他能料到理查德的想法土皇帝做久了,自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此時出了事上頭又來了人,時時刻刻提醒着這裏不是他的地方,恐怕惱羞成怒了。可就像安德裏亞說的,理查德這個人很會審時度勢,沒那個膽子撕破臉,所以便頗為嚣張地朝着監視器露出一口大白牙,“理查德,我們安德先生來監察礦場了。”
而監視器對面,幾個工作人員聽了這話,面面相觑,跟個鹌鹑似的縮手縮腳窩在座位上,不敢看理查德的臉色。
理查德冷笑了一聲,“是和聽說的一樣沒腦子,倒是膽子更大了幾分。”
然後又吩咐,“把門打開,我親自接兩位進來看看。對了,肖恩在哪,叫他和我一起去。”
沒過一會,伊維斯就瞧見一個中等個子黑皮膚的男人自緩緩打開的門後頭走出來,身後還跟着四五個身材高大壯實,腰間綁着兩把槍的Alpha保镖,光看氣勢,可要比安德裏亞和伊維斯氣派多了。
那就是理查德。他仿佛忘了剛剛的事,十分禮貌地和伊維斯打了聲招呼,才和遠處的安德裏亞問好。
“安德先生。”
這句話随着風一起飄走了,反正沒吹進安德裏亞的耳朵裏。
伊維斯便笑眯眯地照例介紹了自家這位體弱多病,多災多難的先生。
理查德笑了笑,“安德先生身體不好,還要牽挂礦場這邊的事,實在是我們這邊沒有做好。這次視察,我還特意找了個技術部的給咱們做向導,早點看完,免得耽誤了安德先生的身體。”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個子不高的青年人便從那四個彪形大漢中間鑽了出來,很少見地也戴了副眼鏡,更罕見的還是一頭綠毛。
這讓在軍隊裏待久了導致思維僵化,落後流行風尚許久的伊維斯吃了一驚,不由得想,這要是手下哪個倒黴孩子染了頭綠毛讓自己瞧見了,非給薅禿了不可。
當然,他也只是心裏想想,表面上裝作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親切友善地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就是肖恩吧,今天就麻煩你了。”
肖恩的掌心裏滿是油膩膩的汗水,他結結巴巴的應了一聲,按照自己的一套方式評估着伊維斯。
該不該告訴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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