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他們往飯堂走去,邊走邊說着。
“我以前被關在一個昏暗無光的小房間裏三個月,從那之後就害怕狹小昏暗的空間,會感覺到窒息不舒服,而尤其出來後被丢進……深海,差點死了。”
安懿聽着尤最說着過去的傷痛,實在無法想象那會是多麽難受的過去,可是尤最卻說得很平淡,平淡的說着背後的傷是自己弄的,沒有了在浴室的那般脆弱,好像剛才的脆弱是他的幻覺。
這人怎麽那麽招人疼呢。
過去的傷害給尤最留下的陰影,讓他無法想象那天尤最被關在廁所裏時是有多麽的難受才會讓尤其出現,突然有些明白尤其為什麽特別讨厭匡子義,京鵬。
尤最打好的兩份飯放在桌面上,坐下後就看到安懿紅着眼眶可憐巴巴看着自己,把筷子遞給他後輕聲問道:“怎麽了?”
“……尤最,你會幫那個女生進女廁就是因為很讨厭那些仗勢欺人的人,所以對弱勢群體格外心軟嗎?”
尤最低頭把餐盤裏的牛柳挑給安懿,回答道:“算是吧。”
“你別那麽平靜好嗎,我好心疼的。”安懿摁住他把所有肉都給自己的手,覺得心裏堵得慌,難受的看着尤最:“你難受要跟我說。”
“背後的傷是我自己弄的,當時确實撐不下去,為了能夠清醒只能這麽做。”尤最莞爾,眼底盡是釋然,他笑道:“這些傷是勳章,其實想想也沒有什麽,我會慢慢克服的。”
因為安懿,他好像找到了克服的方法,也找到與尤其相處的方法,他想真的要找個時間跟尤其好好談談,然後去進行人格融合。
安懿見他還能笑心裏更是難受了,挂在眼角的淚跟不要錢一樣滑落,難受的指着他很是憤怒:“你還笑!我心裏難受着呢!”
尤最見他發着脾氣還掉眼淚眼底的笑漸濃,擡手抹掉他臉上的淚水,語氣溫和:
“我克服就好了,不用難受的,沒事。”
安懿癟着嘴哼唧着,拍掉他的手,垂眸看着滿盤都是尤最給他夾的肉,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飯,動作帶着些許憤然。
他是氣為什麽尤最可以那麽淡定,難道就不生氣嗎,心裏滿是疑惑那些把他關起來的人是誰,難道尤最是拐賣兒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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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的好奇又不敢問,因為他怕碰到尤最的傷心事。
可是不對啊,那出現在雲頂又是怎麽回事,這事能問嗎?
吃着吃着就感覺到唇邊被摸了一下,愣愣的擡起頭,就看到尤最伸手撫過自己的嘴角,撚下幾粒米飯。
這不算,他看到尤最把他的米飯吃掉了。
“你……”感覺耳根泛紅。
“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你是被拐兒童嗎?”
尤最:“……”
“不然他們為什麽要關你,你也沒有提到你的父母,是不是那些壞蛋他們把你拐走讓你吃苦頭了,然後你一個人倔強的長大,無依無靠。”安懿越想越覺得是,看着尤最的眼睛滿是心疼,他把餐盤裏的肉都挑回去給尤最的盤裏。
尤最低頭一笑:“我不是被拐兒童。”說着唇邊的笑漸漸淡化,眼底若有所思:“他們也不是拐賣人口,但我父母确實是因為他們離開人世獨留我一人。”
安懿愣住,父母都離開了……
震驚和心疼極其複雜的交纏在心裏讓他久久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尤最竟然過得那麽難嗎,父母離開徒留一人的寂寞,又遭受過傷害的痛苦,這讓尤最一個人怎麽辦。
看着餐盤視線漸漸模糊,揪心的疼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喉嚨的哽咽讓他很生氣,他氣那些傷害尤最的人。
好氣,真的好氣。
放在桌面上的雙手緊握着,用力至極指尖摁入掌心的肉裏,試圖緩解這樣的憤怒和心疼。
之前在開摩托摔斷手他沒有哭,被球場打球摔過無數次也沒有哭過,他因為玩這些劇烈運動受傷過無數次都從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但是尤最……他心疼的尤最,讓他真的想找個角落起來哭。
正因為喜歡才無法接受那些人這麽對自己喜歡的人。
尤最見他眼淚直流氣哼哼的模樣,一時之間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其實他不該說的,說了只會讓這小孩心裏難受,他看着這家夥哭自己也難受。
安懿握緊拳頭含淚的目光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愈發篤定,他看向尤最:“尤最,我一定好好學習,咱們倆要上同一個大學,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我會一直陪着你都不離開,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尤最對上這雙含淚的眼睛,裏頭勢如破竹的光芒好似把他那段苦難擊破粉碎,回握住安懿的手,緊緊的握着。
吃完午飯後兩人回到宿舍,安懿沒有再向平時耍賴玩一下才肯坐到書桌前,現在不用提醒就主動的坐到書桌前拿出那本觀察手冊一副要好好學習的樣子。
“尤最,我決定了,以後中午不睡覺也要好好學習,我一定要考上大學,我一定可以的!”
尤最點頭:“勞逸結合,跟着我的節奏沒有問題。”
說完坐到他身旁把桌面上那本草稿紙拿起,之前尤其寫的滿篇的安懿早就被他丢垃圾桶了,但是因為用力印在紙張上的痕跡還在,指腹撫過還能夠感覺到寫字時的力度。
現在他和尤其的問題就是能不能達成一致,他願意退一步,假如尤其也願意退一步跟他達成共識那他們才能有機會融合。
他有預感,尤其已經見過安懿一次必然還會有下一次,就像安懿說的他們本質上就是同一個人,記憶不同但是他們共用着身體,對周圍的事物都有共同的感知,甚至會表露相同的喜愛,也會為這樣的喜愛發生抗争。
比如安懿。
“安懿。”他喚道。
“咋啦?”
“要是尤其再出現,你怎麽辦?”側臉看向安懿。
安懿用筆帽戳着臉頰,認真的思考着:“我會教育他不要動大哥的男人,你是大哥,我是男人。”說完還戳了戳尤最的手臂笑眯眯的。
尤最若有所思的靠在椅背上:“安懿,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天我和尤其融合了,會變成一個你所不認識的人。”
“啊,那怎麽辦啊!”安懿聽到尤最這麽說頓時慌了:“那不行的,你們融合怎麽還能變成其他人呢,融合不是應該把你們兩人的性格融合在一起而已嗎?”
“我和尤其性格融合,你覺得會變成什麽樣?”尤最在給他做心理建設,因為這個可能性非常的大,雖然他是主人格,但是他不能用殘忍的方法讓尤其消失,他也做不到。
從尤其出現以來,他和尤其都是用沉默的方式存在,誰都不理會誰,但也不算讨厭,而他也不會對尤其有過分的抗拒,因為尤其救了他。
這才是在治療過程中他最狠不下心的,醫生讓他用主人格的絕對地位控制尤其,但是他沒法完全做到。
因為沒有尤其就沒有現在的他,所以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人格融合,把他和尤其的性格融為一體。
安懿愣愣的看着尤最,好像是在想象着這個可能,視線落在尤最的鏡框上,從那天尤最回來後就戴着尤其的眼鏡,沒有絲毫違和感,但是也跟以前不一樣,在細微處還是變了。
比如尤最在尤其的刺激下敢于表達自己的感情,憋了那麽久終于對他說出了喜歡,也變得沒有那麽不茍言笑,至少會笑會哄他。
在某些地方來看這兩人的性格是相似的,比如霸道,尤最的霸道是淡漠的,他會不着痕跡卻又拐彎抹角的讓你不許做,很無厘頭的霸道。而尤其就是直接了斷,說這個不許就是不許,而且很強勢。
所以銀邊的淡漠斯文+金邊的霸道張揚=?
溫柔嗎?
安懿伸手勾起尤最的下巴左右端詳着,最後還是覺得有點玄乎:“想不出來,這個問題超綱了。”
尤最拉住他的手:“那就不想。”垂眸把玩着安懿的手,然後握住安懿的手跟他十指緊扣:“我還是我,不會變的,喜歡你不會變。”
無論他和尤其最後變成什麽樣他們唯一不會變的就是喜歡安懿的那顆心。
安懿笑眯眯的前傾身體湊近他:“那親親嗎?”說着嘴巴撅起,眨巴着眼睛滿是期待。
尤最低頭一笑:“好好學習。”
安懿聽到尤最這麽說覺得沒勁至極,悻悻然把撅起的嘴收回:“……真是小氣,親親都不可以,下次尤其出來我唔——”
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話就被尤最吞沒在呼吸間。
也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尤最的親吻這個吻就結束了,被尤最放開。
尤最若無其事那般靠回椅背,拿起桌面上的書翻頁開始看,從容又淡定,一點都不像是剛耍了流氓的樣子。
安懿摸着嘴唇又舔了舔像是在回味着什麽,然後只手撐着腦袋微側身看着尤最笑彎眼梢:“口是心非我尤最。”
尤最的視線從始至終就沒有落在書上,餘光落在安懿的身上,臉上,嘴唇上,視野所及之處都是安懿。
随後想到什麽放下書,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分別用指尖和指腹敲着。
安懿見他敲桌子有些疑惑:“幹嘛?”
“認真聽。”
安懿聽着這個節奏由快到慢又到了某一段又變了節奏,因為很長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麽啊?”
尤最停下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坐我腿上,我教你敲。”
安懿眼睛蹭的亮了,坐大腿?他最喜歡了!
速度起身坐到尤最懷中,挪了挪調整一個舒适的坐姿。
尤最把他圈在懷中,然後握住他的手指用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一聲:“嘀。”間隔停頓又用指腹在桌面上一敲發出稍悶的聲音:“嗒。”
嘀嗒,嗒嘀嗒嗒,嘀嘀嘀嗒嘀嘀嗒嗒嗒嘀嘀嘀嗒嗒嘀嗒嗒,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嘀。
耐心的帶着安懿敲了一遍又一遍。
一開始安懿也沒有弄清楚敲的是什麽,不過敲着敲着就有節奏很快便記了下來,他以為是尤最跟他玩的小情趣,不覺得幼稚還挺樂呵。
“安懿,這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節奏。”尤最在他耳畔說道:“這個節奏你要記住,要是哪天我離開後回來,只有敲這個節奏的人才是我。”
安懿身體一僵,他側過頭:“離開?”
“放假我倆不就分開了?”
安懿心裏頓時松了口氣:“哦,我還以為你會突然消失呢,吓我一跳。”眼珠子轉悠着:“那這個節奏尤其不知道的對吧?”
尤最颔首:“嗯,他不知道,只有我們兩人知道。”
安懿朝他挑了挑眉:“ok,那我記住了。”
“那你敲給我看。”
“尤老師玩個游戲還要檢查作業?太嚴格了吧。”
“我這是鍛煉你的記憶力,敲給我看。”
于是兩人不務正業敲了一中午的桌子。
“……嘀嗒,嗒嘀嗒嗒……”安懿一邊敲一邊念着節奏。
尤最看着懷中的少年低着頭認真的模樣,唇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安懿每說一遍眼底的笑意就濃幾分。
其實這是一串摩斯密碼。
——AY I love you . 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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