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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壯燦覺得自己的人生從未如此慘淡過，雖然他只有十歲，還不能算是經驗豐富。但是他跟着和先生讀書已經三年多了，雖說人小，但是見識還是有的，再加上有了父親的栽培，很多事情都已經有了自己的見解，很多時候，兩個哥哥都不及他看的明白！不過，在他來到京城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被沖擊到了，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像是鄉下人進城一樣，太跌份了……

随着馬車駛入京城大門以後，他就開始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場景，地上是整齊的青石磚鋪成的，幹淨大氣；路上車水馬龍，各處都是買賣的人，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街道兩邊林立的是各式各樣的商鋪，賣什麽的都有，熱情的夥計會在門口招呼客人進店看看，臉上洋溢的都是滿滿的笑容；路上的行人衣着光鮮亮麗，大多數的男人都穿着長衫，許多的讀書人頭上包着四方布，更有很多穿着绫羅綢緞的女子在路上潇灑的走過，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連在潮陽府衙都少見的馬車，這裏卻是到處都有！他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看了！

緊接着他跟着和先生來到了和先生在京城的家，古樸大氣的宅子和自家的完全不同，大門開的很高，看起來就是大氣！走進去之後，亭臺樓閣，到處都是雕花的，他又一次被震撼到了，覺得自己就像是土鼈進城一樣，看見什麽都是稀奇的，什麽都要感嘆一番！

”呵呵……“他回過頭看到和先生在旁邊直笑，臉馬上就紅了……他有些害羞地看着自己的先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宅子……“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給先生丢人了……

和先生搖搖頭，“無妨！等住下了再慢慢看也不遲！“自己的小學生就是可愛！

這些還是不是最震撼的，等到壯燦見過和先生的幾個子侄之後，就開始産生了深深的自卑感，雖說裝扮都差不多，大家的衣着都不會太過張揚，也沒有什麽绫羅綢緞。但是氣質什麽的就是不一樣，他覺得就算自己穿上最好的衣裳，也有些自慚形穢……如果是秀卿見到，肯定會說，真是一群有氣質的高富帥！

在随着和先生一起出席了好幾場的學子們的交流會之後，壯燦總算是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他也對自己的未來有了很深的了解，在得知明經科的考試規則之後，他覺得自己就應該考這個，否則肯定難有出頭之日。

當他看到那麽多的學子們為着科舉而奮鬥的時候，他就開始正視自己的情況，那麽多的年紀比自己大的人都還在奮鬥者，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可能勝過那些的，至少在閱歷上就有所欠缺。他很認真地找了和先生一起商議，在對比了各種情況之後，最終決定還是考明經科！

但是明經科也不是那麽好考取的，全國各地的人才都聚集在這裏，大家都想要找一個出路，每個人都進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壯燦也是如此，他人小，但是腦袋不錯，記憶力很好，他去考明經科雖說把握不大，但是要吊個車尾還是可以的，尤其是今年是額外加開了恩科的，競争沒那麽激烈。

他就在和先生家裏埋頭苦讀，每天将自己關在房間裏，除了吃飯和人生大事，其他的時間都在不斷地複習中。等他将所有的考試內容相關的東西都複習了一遍之後，也開始漸漸的有了一些把握。當然，這段時間他也跟着老師去拜訪了很多大儒，雖說不能掙得分數，但是起碼可以說是混了個眼熟了，不比其他的人差太多就行了。

三月初他正在備考的緊張狀态，先生特意交代過，平日裏大家都不敢去打擾他。和先生更是為他尋來了許多往年的試卷以及相關的內容，他自己也沒想要考到多好的成績，只要能吊車尾上了進士榜，在家鄉某一個文職，能夠和家人在一起就可以了！他可不是什麽有大志的人！

考試那天，他也不是很緊張，由于事先有了很多的準備，他也沒有緊張，從容地度過了，然後就開始在和先生家裏靜待考試成績的公布。像是沒有放在心上一樣，他每天跟着幾個男孩一起在街上游蕩，也算是見識了京城的繁華了！他連續幾日都在街上晃蕩，給自己的家人們準備許多的小禮物，雖都不貴重，但是都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沒出去幾天他就煩了，躲在家裏慢慢看着自己的信件，只是很奇怪的是，從潮陽府來的信好像有些斷續，消息也不是很連貫，他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能來到老師的房間詢問。

穿過各種的亭臺樓閣，走過回旋的廊子，總算是到了和先生的房間前。他敲了敲門之後，就進去了。和先生見到壯燦，招呼道：“來，壯燦，坐下來陪我喝一杯！”

壯燦正好也想和老師詳細談談，他也沒有客氣就坐下了“先生，不知您是否有我家中的消息？怎麽我找不到上個月的信了？”他明明跟家裏約好，每個月要來兩封信的，但是獨獨是上個月的兩封都不見了。“不會是在路上掉了吧？“他坐在先生的左側，拿起桌上的茶，放到嘴邊慢慢品嘗。

“這……”和先生似乎面有難色，他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就跟壯燦講，要是等到成績出來了，還可以緩和一下，轉移視線，但是現在就說出來的話，說不定壯燦會轉頭就走回家去了。但是不講的話，一直瞞着也不是個事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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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燦看着先生的表情，心裏咯噔了一下，貌似不是什麽好消息呢……他斂了臉上的笑容，“莫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他專注得看着先生的眼睛，捕捉到了和先生眼裏一閃而過的傷悲，“是不是有什麽壞消息？先生，你就照實講出來吧！我能夠接受的。”

和先生見壯燦似乎有所察覺，嘆了口氣，也不想再隐瞞了，“你也別太激動，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你姐姐來信說，說……”他艱難地說了下去，“信上說你爹出海行船，遇到了大臺風，應該是遇難了……”

和先生見過壯燦的爹，很是儒雅的人，他原本也很奇怪，什麽樣的家庭可以培養出壯燦這樣靈秀的孩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農戶人家，等到見過林克定之後，才真正得知壯燦的風骨從何而來，他和壯燦的爹也成了好友，常常在一起喝茶談天。所以，在聽到林克定不幸遇難的消息之後，他也傷懷了許久。

“屍首也沒有找到，你姐姐來信的時候，你正在準備着考試，我就想着先瞞一瞞，等到考完試之後再跟你講……”

壯燦有些不敢相信，他原本以為是壞消息，卻沒想到這麽壞。原來自己的父親由已經是屍骨無存了，但是自己卻沒能去送送他……他一下就懵了，自己的父親正值壯年，正是風華絕代的時候，怎會如此！

“怎麽可能？爹爹也常常出海，也有遇到過大臺風的時候，他的經驗最是豐富，怎麽可能會出事呢？“壯燦不敢相信，他猛地站起來，大聲叫嚷道。兩行熱淚就掉了下來，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怎麽能受得了……

和先生見他這樣，趕緊将他拉着坐下，幫着他擦幹了淚珠，“我也只是看到了書信而已，具體的情況也不太清楚。這樣吧，等成績出來，我在幫你活動一下，将你外放到潮陽府去。”他原本還想替這個孩子在國子監某一個位置，能夠在這裏慢慢熬着也容易出頭。現在有了林父的這個消息，怕是也不好留着了，能夠奪情，然後去當個小官就很不錯了。反正壯燦年紀小，也不怕慢慢熬着。“你爹爹若在世，定是不希望你過度傷心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後還等着你撐起整個家呢！”

壯燦沒有什麽反應，他跪坐在地上，也不說話，目光呆滞住了……

和先生見他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是将手放在壯燦的肩上拍了拍：“也莫要太過在意了，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傷心也無法改變什麽，還不如活動一下，謀個位置，将來也可以給家裏撐腰，不至于到時候被人欺負！”和先生一向都是不太看重生死之事的，他覺得這些事情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人怎麽能夠阻攔呢？！既然無法改變，那麽就是要學會接受呀！不然，活着的人怎麽辦呢？！

不過他也清楚，壯燦才只有十歲，雖說平日裏表現的很是成熟，但是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像自己一樣無動于衷，肯定是會傷心的！

壯燦看着自己的先生，想起自己的父親，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回去一趟，“先生，我知道您是為我着想，但是我還是得趕緊回去一趟，我想家了！”他想到自己的娘，娘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再加上受了這麽大的刺激，他不回去是不會放心的！再加上自己的姐姐，算算日子，應該是要生了的，要是有個什麽意外可怎麽辦呢！“我想明日就回去！”

和先生見壯燦堅持，也不再勸了，“好吧，京城裏的事情我就幫你負責了，我派管家去安排，明日就送你回去！”

壯燦整個人投進和先生的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