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還沒發現就被卷着走

——

陳亦度靠坐在房裏深色的長沙發上，揚聲器裏播放着襯底音樂，克賴斯勒的《愛之悲》，簡單的小提琴與鋼琴合奏，婉轉的悲傷調子卻又穿插明亮的片段，如世人對愛情的描述，既美好又容易讓人感傷。

陳亦度沒有體會過真正的愛情，稍稍有過的悸動已隔久遠，一百年前，他唯一仰慕過的女性并未看上他，而那份萌芽的戀情便在她如待親人的态度下，自然而然被轉化為更深遠的友誼。

女人啊......

陳亦度正陷入回憶，門上輕敲兩聲将他拉回現在。

「度總，您找在下有什麽吩咐？」裏奧進來房間，畢恭畢敬問道。

「從今天開始，把莉亞從名單裏撤銷吧。」陳亦度玩着手腕上的表帶，将表面翻覆撥弄着。

「啊？」裏奧愣了愣，問：「莉亞的血質您不是一向相當喜歡的嗎？怎麽說撤銷就撤銷呢？」

「她今晚試圖勾引我，所以我只能這麽做。」陳亦度的聲音低沉不帶起伏，聽起來有些冷然。

「莉亞居然會違規？」裏奧一臉難以置信。

陳亦度身為董事長，不僅掌握中國地區吸血鬼的供血事業，他在吸血鬼中的地位更如同貴族一般。在過去的吸血鬼歷史中，如同陳亦度這樣地位的人，往往坐擁一大票專門供血給他食用的血奴，通常這些血奴不是路上抓來就是被奴隸主賣來，如同家畜一樣被豢養在後宮般的地方，日日吃好喝好，只為了供血給貴族吸食。

不過陳亦度對這種傳統的供需手法嗤之以鼻，如今都已經是二十一世紀，誰還想走封建時代的老路？對他而言這實在太八股也太不時尚。

陳亦度背後這些女人幾乎全是他從育幼院或貧困家庭救出來的，他稱呼她們為「天使」。陳亦度教育她們、栽培她們，養着她們十幾年，最後給她們自由選擇的權利－－離開或者回報。

陳亦度要的回報很單純，她們在五年內必須接受嚴格的飲食控制，并且每一兩個月回到陳亦度的宅邸一次、供血給他，其餘時間她們可以去從事任何她們想做的事，而陳亦度總是無條件支持她們。

所以他優秀的天使們遍布這座城市，有歌手、模特兒、設計師、律師、醫生，甚至是大企業高管和知名品牌經理，她們的生活比起幾百年前的血奴們自由不知多少倍，甚至還可以去戀愛。她們只有一項規定是必須遵守的，那就是她們和陳亦度之間的關系只能是契約上的關系，一個供血、一個買血，不得有其他情愫，因為陳亦度非常讨厭麻煩，百年來都是如此。

每當有哪個女孩愛上他，哪怕只是表露一點點心跡，都算違規出局。

「設置規矩就是用來遵守，我并不想開任何先例。」陳亦度悠悠說道。

裏奧點點頭，不再多問，直接退下辦事。

《愛之悲》演奏結束，随之揚起的篇章是《愛之喜》，忽然的輕快節奏，讓陳亦度嘴角勾起微微弧度。

他修長指尖在空中随節拍比劃，如交響樂隊最前方的指揮家，閉起眼，沉醉在音樂裏。

陳亦度雖然擁有難以計數的財富、不朽的生命、尊貴的族群身份，可他卻比大多數普通人類更勤奮，因為他實在是太無聊了。

一個人看盡天下美景、享盡天下樂事，榮華富貴盡在眼前、山珍海味任他挑選，這樣的人生何趣之有？因此他在企業經營中努力學習新知、嘗試改變，原只是為了不想停留在原地踏步，沒想到不知不覺竟擔起族人興衰的責任。

與譚宗明接觸并非他的本意，有關讨厭麻煩事的這點，陳亦度大概就算再過幾百年也不會改變。但是如今吸血鬼族人有着莫名隐憂，陳亦度眼光放得長遠，先發制人是他百年來的人生體悟，因此他只能找上譚宗明。即便是一場賭，他也得賭。

不過，陳亦度雖然刻意找上譚宗明，但是他卻不急着進行他的計劃，一方面是他仍在與對手周旋，另一方面是譚宗明這條線只是提前進行，他随時都有變卦的可能。但是，陳亦度沒想到譚宗明對于他随口說說的交易居然如此上心。

就在他們從法國回來後沒幾天，陳亦度忽然在一個傍晚接到譚宗明的來電－－譚宗明透過名片上的電話找到裏奧，打來硬是要他轉接給陳亦度。

譚宗明說他一點準備都沒有，三餐忽然就開始吃得清淡簡直難受，除此之外，被勒令戒煙更是要命，叭啦叭啦說了一堆，把陳亦度攪得暈頭轉向。

這家夥，不是才信誓旦旦說要把血液變好喝嗎？

事實上，譚宗明的血液好不好喝對陳亦度而言根本無所謂，這只是一個借口，一個讓自己跟譚宗明能藕斷絲連産生更多牽絆的借口。陳亦度已經有自己的食物來源，他根本不需要吸食譚宗明的血液。

但畢竟他未來可能需要譚宗明這顆棋子，現在既已和譚宗明搭上線，陳亦度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理，于是便耐着性子聽他的抱怨。

陳亦度在聽了180秒之後，總算聽出些端倪。

「所以你意思是說，你雖然下定決心要改變習慣，但在這之前想先再把你懷念的美食先吃過一遍再來執行是吧？」陳亦度直接總結。

「沒錯。」譚宗明在電話另一端點頭。

「那就去吃吧，我沒意見。」反正他是真沒意見。

「真的？」譚宗明語氣彷佛再确認什麽，片刻後又說：「你跟我一起去，如何？」

「我沒空。」陳亦度的拒絕很直接，連拐彎都不帶。

電話另一頭陷入沉默，大概是沒想到會被拒絕得如此爽快。

不過譚宗明并未放棄，他停頓片刻便毫不氣餒地緊追回去：「我想去夜市吃小吃，可那地方亂得很，有你一起去我比較放心。」

「你有保镳吧？」

「保镳又不是一天24小時跟着我，況且沒事也不會請個人跟在那。」

「譚總一通電話還怕找不到人保護？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那可不一定，很顯然你這個"鬼"就算我再有錢也買不了。」

陳亦度撇撇嘴，他有個預感，依譚宗明的态勢是非要找他出去不可的。

他沉默半晌，總算同意随行：「好吧，半小時後，到DU集團接我。」

「不用，我車已經停在樓下，你好了随時可以下來。」

「......」這個譚宗明，有病啊！

這是陳亦度第一次認真靜下心來注意譚宗明，因為他一下樓就發現，譚宗明的紅色保時捷真的停在DU集團的路邊。

但是，到底是什麽樣的自信讓譚宗明認為自己一定會跟他出去？亦或是譚宗明根本沒想這麽多，他想來就來了，全然不管結果如何？

陳亦度從沒遇過這種人，譚宗明這不知該說是有點霸道或有點自我的做事風格，着實令他有些上心。

譚宗明開車速度很快，不過駕駛技術不錯，穿梭在車陣中沒多久就抵達目的地，他們來到的是昌裏路夜市。

陳亦度鮮少來這種地方，一是他不怎麽吃人類食物，二是他對這種人多嘈雜的地方沒興趣，譚宗明身為晟煊的CEO，向來出入高檔飯店跟會館那類的場合，因此陳亦度也有點訝異他會到這種地方來打牙祭。

整條夜市上的攤位比鄰而立，街邊店小，桌椅在店裏擺不下就擺到街上來，周圍人聲鼎沸，販賣吆喝的，喊價的，招呼的，嘻笑的，交談的，各種聲音不絕于耳。滿條街上蒸煮食物的熱氣騰騰，有些知名小攤的暖黃燈光下盡是一排排人龍。

譚宗明從臭豆腐開始買，然後是章魚小丸子，再來是炸醬熱幹面，陳亦度跟在他身邊，對這些食物都不感興趣，不過看着譚宗明這樣穿西裝打領帶的菁英份子啃着街邊小吃，這倒讓陳亦度覺得新鮮。

譚宗明又去賣印度飛餅的攤上排隊，老板娘母女合作無間，做餅、放餡料、加煉乳、撒糖，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雖然排隊人多，但是賣餅速度很快。

譚宗明似乎對這夜市很熟悉，這讓陳亦度不禁覺得奇怪，他終于忍不住問了譚宗明第一個他發自內心好奇的問題：「你為什麽忽然想來這夜市？總覺得你不是一時興起。」

譚宗明一手從老板娘手中接過餅，随手付了錢，他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走到人潮少了些的路邊，才緩緩說：「今天是我過世的母親生日，其實小時候我家并不富裕，母親生日時，父親就是帶我跟母親到夜市吃吃喝喝作為慶祝。」

譚宗明看似說得平淡，可陳亦度感覺他其實仍是挺感傷，不知怎麽的，陳亦度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酸澀。

譚宗明笑笑看着他，又說：「我想，今年就讓我用這方式再感受最後一次吧，接下來作為你的食物，我會遵守約定的。」

聞言，有一種極為苦澀的感覺襲上陳亦度心房，當中攙和着他本以為不屬于他的愧疚與歉意。他并非有意利用譚宗明，那只是不得已的決策，他萬萬沒想到譚宗明卻為此需要犧牲一些事情，并且譚宗明不認為是犧牲，反而用一種灑脫的态度看待，這讓陳亦度忽然對譚宗明這個人有些微妙的感覺。

他想開口對譚宗明說些什麽，但忽然就被突發事件打住。幾個男人走到他們身邊，大搖大擺地拍了拍陳亦度肩膀，說：「欸，年輕人，混得不錯嘛～這身行頭看起來挺貴的，随便也要幾千塊呗？既然這麽有錢，拿點來給我們花花不為過吧？」

＝＝＝＝＝＝＝＝我是說廢話的分隔線＝＝＝＝＝＝＝＝＝＝

年底了，工作上正在迎新送舊，外務也變多，寫文時間相對變少。不過我每天仍是擠着時間，哪怕只有寫幾百字也好。

現在連載會以《寂寞淪陷》為主，因為《戀愛陰謀論》後原本預定就是接寫雙醫生，《夜訪》是突然冒出來的腦洞，雖然也有超多想法的，可是只能慢慢寫出來，雙醫生那邊大概更個兩三章就會回來更一章吸血鬼。

總之～度度快上線了！我不會放棄他的！

今天附上覺得人生無聊的度總，但是沒關系，你遇上老譚以後就會有趣了

[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