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将軍元闕,繃着他殺敵四方的俊臉、佩着他上百斤重的破雲刀,又一次挾風而入。
除了沒有鮮豔的吉服、沒有高燒的紅燭,一切的一切都和昨晚他闖進洞房時一模一樣。
如果說昨晚的貝安歌滿是求生的驚惶,今晚的她,就是一肚子困惑。
死神大人的氣質,不管怎樣的春宵,都适合對着南密國沙盤研究如何築防、跟粗砺的男人們讨論怎麽殺人,來夫人的閨房作甚?
還沒等貝安歌回過神來,妙如已經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這局面,真是該死的尴尬。
但女明星的特質之一,就是化解各種尴尬。
貝安歌立即從腰間扯出一塊帕子,迅速遮住了自己的俏臉桃腮,嬌嗔道:“夫君,你莫過來!”
元闕一愣,不由停住了腳步,眼中放射出鷹隼見到了勁敵的光芒。周身肌肉立即運上了勁,右手摸向了破雲刀……
“夫君!”貝安歌那個氣,一跺腳,一扭腰,“你為什麽總想砍我呀?”
元闕語氣冰冷:“你為何遮遮掩掩?你嘴裏有什麽?”
“嘴裏?”貝安歌有些莫名,可随即一想,立即明白了。
“小三”的厲害,就在于用唇齒射出追魂針,趁人不備、瞬間斃命。元闕以為自己用帕子掩着嘴,是要射銀針?
怪不得發現他總看自己嘴巴。
切,姐姐我真要有那等“動嘴”的本事,還做這些妩媚功夫幹嘛。
貝安歌裝作不知,委委屈屈:“人家剛洗漱過,素着一張臉,怎麽好意思見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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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着,一邊竟将絲帕翻轉上去,遮住了鼻子和眼睛,露出菱角小嘴來。嘴巴上紅豔豔的胭脂果然已經洗掉,可那淺粉色的唇瓣濕潤水嫩,竟比塗着胭脂的時候更誘人。
元闕縱然周身肌肉備戰,見這情景也未免一僵,立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偏那貝安歌還不罷休。
她要麽不撩,要撩就撩你個方寸大亂。
貝安歌唇瓣輕啓:“夫君怎麽知道我嘴巴裏有傷口啊,好疼的,夫君是來幫我吹吹的嗎?”
說着,張開了小嘴,向元闕輕輕仰着。
現在輪到元闕陷入了該死的尴尬。
他雖有過前後兩任未婚妻,卻并未真正和女人有近距離的接觸。宋青燕雖是青梅竹馬,卻也只在兒時相處甚多,後來他考上武榜、随軍出征,就一直征戰沙場,見慣了碧血黃沙,也識破過美人計謀,素來視紅粉如骷髅。
加上南密國的女子,多半端莊內秀,哪有像貝安歌這樣花招疊出的。
元闕覺得百來斤的破雲刀似乎也有點扛不住了。
匆匆朝那張開的小嘴裏瞥了一眼,的确不像藏着追魂針的樣子,元闕有點為自己的判斷失誤而悻悻,也沒心思再去判斷那小嘴裏有沒有傷口。
“有傷口就上藥,我吹有什麽用?”
元闕的語氣已經不似一開始那麽冰冷。
貝安歌輕嘆一聲,将絲帕又翻了回來,遮出了芙蓉俏面,露出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此刻,大眼睛裏全是對元闕的控訴。
“小孩兒嘴裏有了傷口,都要媽媽吹吹才不疼的嘛。”
元闕:“你又不是小孩兒,我也不是你媽。”
貝安歌幽幽的:“可我沒有媽媽了,孤苦零丁,也沒人疼我……”
本來是演戲,可一想到媽媽,貝安歌不知怎的,就想到自己穿到這勞什子的劇本裏,成了一個活在夾縫裏的炮灰,也不知還能不能見到自己在現實世界裏那個絮叨忙碌的老媽,不由,眼淚就真的盈滿了眼眶。
戲假情真啊。
這可憐巴巴的樣子,任元闕再怎麽殺氣騰騰,此刻也只能收了起來。
“別做狀了。也不嫌那帕子辛苦嗎?”
貝安歌:“可我未施脂粉……”
“那你打算遮一宿?”
貝安歌怔住:“啊,夫君打算在這裏一宿?”
不知怎的,元闕竟有些小小的得意。他還是頭一次看到貝安歌這種吃癟的表情。
似乎……有點爽?
元闕不動聲色,并沒有将暗爽表露出來,只是冷冷地道:“我若天天睡書房,早晚傳到宮裏去。”
貝安歌頓時有點蔫。
她喜歡撩元闕,只不過是想跟他搞好關系,別整天提醒她将軍夫人也可以噎死而已。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變成“真的夫人”。
女明星雖然喜歡“興風作浪”,卻也有底線。
她長得美,演技也不差,卻從來演不上女一號,就是因為她不買某些人的賬。
她話題多,粉粉黑黑毀譽參半,卻也打不倒壓不垮,就是因為她其實沒有實質性的黑料。
同理,她也不想為了在這個紙片人的世界活下去,就委屈自己和這個“死神大人”上船。
雖然……這死神大人的身體挺誘人……但也不想上船!
貝安歌以退為進:“我纖纖弱質,不能睡地上,我着涼了很可怕的,會打噴嚏流鼻涕,晚上還會發燒說胡話。”
如果元闕夠聰明,應該能聽懂她的意思。這絕不是邀請。
元闕瞥她一眼,還是那樣冷冰冰的,瞥得貝安歌一哆嗦。
只見元闕走到喜床前,伸手一撈,撈了那條翠綠的百子被,往喜床旁邊的一張寬榻上一扔,徑自躺了下去。
貝安歌頓時舒了一口氣。原來他只是睡這裏。
嗯,這寬榻平常坐人,其實真要睡一個人,也是綽綽有餘。就是……那席面上只有兩個坐墊,直接睡着,是不是有點涼?
貝安歌走過去,讪讪地望元闕:“夫君,這個睡着是不是有點涼,要不要加一床墊被?”
“不用。”
回得冷冷的。
貝安歌一想,對哦,就嘉豐苑的簡陋木床,不也硌得慌。看來元闕真是習慣了行軍打仗的生涯,不習慣享受的。
不過,一輪馬屁沒拍到點子上,貝安歌不會罷休的,第二輪馬屁立刻跟上。
貝安歌眼珠一轉,想起了另一件事。她跑到喜床上,拿了一個枕頭,巴巴地送到元闕跟前:“墊被不要,枕頭總要吧。不睡枕頭,肩膀會不舒服的。”
這回元闕沒拒絕。反而輕輕地“嗯”了一聲,接過枕頭,反手就塞到了腦後。
“不遮了?”元闕突然問。
“啊……”貝安歌這才想起來,遮臉的絲帕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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