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望月燈裏宋青瑤望眼欲穿, 終于把徐嬷嬷給等回來。
“怎麽說了?雷明遠有沒有消息?”宋青瑤急急地問。
徐嬷嬷喝了口水:“沒,表少爺怕是靠不住了。他今日說話躲躲閃閃,還一直叫我勸小姐不要再追查。”
宋青瑤不屑, 翻了個白眼:“呵,怕是被你說中了, 他嘴上答應,其實心裏并不願意幫忙。”
“小姐, 其實琳琅軒這幾年一直在吃老本,生意并沒有很大起色,不如叫表少爺回青州算了, 也省在這邊礙手礙腳。”
宋青瑤抿了抿嘴,心裏終究還是怕雷明遠撕破臉,萬一鬧起來, 自己的名聲壞了, 別說當不成将軍夫人, 在京城這圈子裏就只能絕了好嫁的心。
“此事回頭再說,他要敗琳琅軒, 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了。我總覺得這曲旋兒有貓膩, 雷明遠沒本事查, 咱們自己查。”
徐嬷嬷也不明白,問:“小姐總說她有貓膩,到底有何貓膩?”
“她完全不像個大家閨秀。”
徐嬷嬷覺得這不算啥:“她本來就是莊子裏出來的小村婦, 自然不像大家閨秀。”
“不,若是從小養在莊子上,嫁到将軍府更應該謹小慎微是不是?她橫行的樣兒,可有一絲謹小慎微的樣子?”
“這……或是天生性子野?”
宋青瑤搖頭:“想來不是。最可疑就是長公主生辰宴上,曲夫人竟然私下找我确認。我那天一直觀察着曲夫人, 她對曲旋兒非但十分不熟,反而又懼又怕。原本我還想着回頭請曲夫人來府上玩玩,瞧瞧熱鬧,誰知轉頭曲夫人就犯事自盡了。你說巧不巧?”
徐嬷嬷一凜:“難道……”又縮了縮脖子,“不至于、不至于。”
宋青瑤瞥她一眼,對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滿:“說呗,在我面前還遮遮掩掩,說錯了我還咬你不成?”
“我突然想到,難道咱們這府上的,壓根不是曲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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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瑤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奶娘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這麽懷疑,只不過雷明遠這不中用的,查不出來啊。”
徐嬷嬷凜出一身汗:“小姐你說,将軍會不會早就知道……”
這就問到關鍵了。
宋青瑤冷笑的臉,也漸漸陰沉了下來:“表哥全心維護,就怕……他是知道的。”
半晌,徐嬷嬷低聲道:“若是如此,曲旋兒去了哪裏?”
“奶娘可還記得,新婚之夜,将軍夫人受傷的事?”宋青瑤幽幽的道,“怕是擡進洞房的,就不是曲旋兒。”
“可我們在這兒猜測也沒用。曲夫人已經沒了。”
“呵……”宋青瑤一聲輕笑,“曲夫人沒了而已,又不是曲家都沒了。派人去莊子上接人過來,認一認,不就真相大白?”
徐嬷嬷猶豫着提醒:“小姐想清楚。這要鬧開了,不僅那女人沒好下場,只怕将軍也是要被問罪的。”
“表哥不至于這麽傻。他怎麽會為了一個女人毀掉自己的大好前程。只管把責任都往那女人身上推就是了。”
宋青瑤神情頗有些悲涼:“男人呵,也別太高看了他們。”
徐嬷嬷一咬牙,下定決心:“我去不了莊子那麽遠,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咱外頭找人去!”
……
晚上元闕一回來,先檢查貝安歌功課。
棗核吐得怎麽樣啦,鞭子舞得怎麽樣啦。一查,可以啊,學霸!
貝安歌得瑟:“人家在大華國,可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優秀學生,我們大華國的女子,個個有本事,個個拿得出手。”
元闕替她卷好鞭子,妙意端了盆過來,元闕居然很自然地拿着綢巾子,等着貝安歌洗完手,默默地替他擦幹。
貝安歌望着這雙本該揮舞寶刀的雙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而有力,掌心生着練武人特有的繭子,白綢子在他手指間拂過,徒生了百般的溫柔,讓那雙手的蒼勁也顯得充滿了笨拙的愛意。
幾曾何時,這男人對自己從來都滿懷戒備,不是想砍了自己,就是想噎死自己。
兩個月時間,枝頭萌出了綠芽,人心也變得柔軟。想砍死自己的男人,隐忍冷漠的臉上,也開始有了寵溺的表情。
“咱們去東園,看看将軍府的元宵夜是什麽樣子。”貝安歌拉着元闕往東園走。
元闕笑道:“你也沒個定心,才回屋又往外跑。”
貝安歌才不管:“屋裏屋外,還不都是咱們将軍府麽。”
妙如已經機智地抓着狐皮氅子追了出來,給夫人披上:“夫人穿上氅子,屋裏地龍燒得暖和,小心着涼。”
廊下一盞燈籠,淩雲已經等在那裏。
“給我。”元闕從淩雲手裏接過燈籠,牽着貝安歌的手往東園而去。
正月十四的月亮,已近滿圓,照着人間格外明亮。
清輝照耀中,只見東園的樹林裏,四處張挂着宮燈,大小不一、姿态各異,雖然還沒有點亮,但月色下已經看得出琳琅滿目的雛形。
“咱們将軍府藏龍卧虎呢,這個兔兒燈是懷玉樓的阿貴做的、那個花鳥燈是針線嬷嬷們的傑作。”
貝安歌折了一小段樹枝,在元闕的燈籠裏引了火,點亮了身邊一對鴛鴦燈。頓時,挂着鴛鴦燈的整棵樹都亮了起來,一對七彩的鴛鴦在樹下比肩而懸。
鴛鴦本就絢麗斑斓,這對鴛鴦燈制作得極為傳神,燈肚裏的光芒映過羊皮燈罩,每一種色彩都泛出別樣的光暈。
“好看嗎?”貝安歌問。
元闕已經說不出話。這必然是好看的。可又僅僅是好看嗎?
鴛鴦燈流光溢彩,照在貝安歌的臉上,掩映出美妙的光影。元闕想起那些年的佳節,他在邊關望着天上的冷月,哪怕又滿又圓,也是清冷不近人。
因為仰望那樣的月色,他沒有可思念的人。
如今他已無需仰望月色,因為心中最珍貴最溫暖的月亮,就在他身邊。
元闕一只手輕輕地攬住貝安歌的肩頭,俯低身子,在她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謝謝你,讓将軍府變成了一個家。”
樹上,并懸的兩只鴛鴦也溫柔地交頸,不羨月色不羨仙,只慕人間幾多情。
……
雖說現實世界的拍攝不斷地魔改着,但貝安歌在将軍府的生活其實沒有那麽緊張。
她在這裏已經兩個月,電視劇拍完也還有兩個月,這場暴風驟雨必定在兩個月內開始,也必然在兩個月內結束。
山雨欲來的烏沉中,貝安歌反而有了特別的寧靜,格外珍惜和元闕相處的每一絲溫馨。
雖然關于自己的身份,像一個籠罩的陰影,但貝安歌盡量不在元闕面前多提,以免讓敏感的元闕更加多慮。
元闕卻習慣了和貝安歌分享關于胭脂令的一切。
因為他知道,貝安歌是真正上天賜給他的“禮物”。
她是他的依靠,也是他的答案。
晚上卸妝時,貝安歌依舊往臉上抹着椰子油,還是那樣輕輕地打着圈。
一邊打圈,一邊跟元闕說話:“我安排了人盯着望月樓,最近望月樓異動也挺多。”
“還和雷明遠聯系?”元闕問,又道,“雷明遠那邊,我也派人盯着。和他聯絡的人如今正關在京城府衙門大牢,和天牢裏枉留情的人一樣,都口緊得很。”
這些人都經過嚴格訓練,近乎于死士,口緊倒也意料之中,審訊一定是異常艱難之事。
貝安歌道:“徐嬷嬷這兩日天天去琳琅軒見雷明遠,但都沒什麽進展。據望月樓的丫鬟說,今天宋青瑤和徐嬷嬷關了門商量好久,隐隐聽得要去莊子上找什麽人。”
一聽“莊子”二字,元闕眼中驀然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他頓時猜到,宋青瑤還是想對貝安歌下手。她那顆滅掉貝安歌的心,真是一刻也沒有停歇。
元闕臉色變得陰沉。
這絕對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外。胭脂令有謀逆之疑,他亦盡力,但卻相信太子一定比他更盡力,故此将嫌犯丢進太子掌管的天牢,他就不再過問。
但若要對貝安歌下手,就是犯他元闕的忌諱。
即便這個人是宋青瑤,即便宋家只剩下她一根獨苗。
“貝貝,你別管這事兒了。我王勵武去盯,看這回她打算從莊子上找什麽人。”
貝安歌卻想了想:“夫君,我總覺得,我這身份總是個負擔。或者,我們想法子見了皇後,索性把事情挑明,往後也不用再擔心總是被人捏着把柄。”
元闕暗驚。這想法雖然有道理,但幾乎不可能實現。
皇後怎麽可能容忍自己的義女被殺死?
成親那天沒有揭開,這秘密就永遠只能塵封,如何還有挽回的可能?
“這太冒險了。”元闕搖搖頭,“我不會讓你去冒險。”
貝安歌輕笑:“嗨,富貴險中求。機會也要險中求嘛。或許有別的法子?”
元闕心中一動,不由問:“莫非你又‘望見’了什麽?”
貝安歌轉過身子,解開白色睡衣的帶子,将短衫輕輕卸下,露出肩膀和一段潔白的玉背。
“貝貝……”元闕頓時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我的胎記可有變化?”
元闕臉一紅,這才感覺到自己會錯了意。仔細一看她背上的胎記,還是原來的模樣,但似乎比先前變得鮮豔了些。
于是道:“顏色深了些許。”
看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貝安歌低聲道:“夫君,你每日都看一回,看這胎記會不會變成鮮血一般殷紅。”
元闕已經從背後輕輕環抱住了她,湊在她耳邊輕聲問:“貝貝便是不讓我看,我也會忍不住看的……”
看到夫人凝脂般的身體,忍得住那就不是大将軍。
貝安歌被他抱上了床,不顧燭光未熄,兀自滿屋春色。許久,淋漓盡致,相擁歡歇。
“為什麽比現前更紅了?我很肯定,以前你沒有這塊胎記。”元闕在那梅花胎記上輕輕摩挲着。它像是一朵花瓣落在了潔白的緞面上,和肌膚一樣凝滑,只是紅得誘人。
貝安歌翻轉身子,依在元闕懷裏。
“我疑心這是小三的胎記。”
“小三的?”元闕低呼。
“就像我現在體內的內力一樣,是慢慢回來的。先前我來到南密國,只覺得我就是我,是大華國的貝安歌。可自從武力漸漸回來,我感覺到了小三并沒有完全消亡,她留給了我一些東西。
“她殺了曲旋兒,留給我的,卻都是保命的東西。這胎記或許隐藏着小三的身世之謎。”
元闕将貝安歌微微潮濕的頭發掠到耳後。
望着這張明媚的小臉,元闕知道,這張小臉已經刻在自己心上,今生今世都是她,再無旁人。
“貝貝。我想讓你知道,無論小三留給你多少東西,無論往後你會漸漸變成什麽樣,你都是我的貝貝。我心上愛着的,就是懷裏這個女人,你叫我一聲夫君,你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女人。哪怕你曾經是小三。”
貝安歌被他的話深深地震撼。
她沒有想過這麽多。她只想小三留給自己的這些東西,以後能派什麽用場,能不能救自己性命,要如何利用。原來,元闕比她想得更多、更遠。
元闕這是與自己訂下一生的盟約。無論自己如何改變,他都是心意不變的那一個。
貝安歌內心一陣激蕩,情不自禁欺身而上,環住元闕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下去。這女人……好生主動,等元闕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已被她擒獲,竟不由自主将自己乖乖地交了出去。
“啊——”一聲低吼從元闕身體的最深處沖出,雙手已死死扣住女人的細腰。
交出去。就是一輩子。
……
翌日,元宵佳節。
一大早,妙如和妙意送早餐進來。有兩碗酒釀元宵,是細小的糥米粉丸子,江南的吃法。
如今早上,将軍總在懷玉樓裏洗漱,然後和夫人一同吃早餐。偶爾夫人懶懶地不願起床,将軍還會端着碗送進繡花帳簾。
以前那個天亮就已經不見人影,不知道他何時離開的将軍,已經變了。
今天也一樣,吃了一碗酒釀元宵的大将軍精神煥發。
夫人也神采奕奕,不僅把一碗元宵吃了個底朝天,又吃了一個紅糖饅頭,心滿意足地拍着小肚肚,連聲喊着“好飽”。
看來運動不會使人疲憊,只會使人上瘾。
早餐後,元闕寫了一封信,讓顧回送去三一堂。
貝安歌已經跟他說了胎記的神秘來歷,元闕不願意跟郎英這家夥分享自家夫人身體的秘密,但還是要提醒郎英去查一查皇後入宮前的秘密。
若果然能查出點什麽,那就證明貝安歌背上的胎記,果然是師出有名。
元宵亦有假,衙門歇三天。元闕想在家陪着貝安歌,但京城元宵夜的防務亦是很要緊的,便叫了朱提督來将軍府中布置夜晚防務。
那朱提督倒也很會來事,索性帶了夫人和女兒過來拜訪。他被領去了元闕書房,朱夫人則去了懷玉樓拜訪将軍夫人。
衆所周知,将軍夫人不喜繁文缛節,是個豪爽性子。那朱提督夫人跟着武将丈夫,倒也練就了寬豁,和将軍夫人在懷玉樓的會客廳一碰面,一碗江南的酒釀元宵下肚,二人就說到了一起。
“将軍夫人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了。誰不知道您是被皇上親口誇贊的命婦,最是恤老憐小、仁慈心腸的一個人。”
朱夫人三十多歲,嘴巴利落,誇人也是張嘴就來。
這些都是官員家眷們的基本技能,貝安歌倒也不以為意。但聽她誇自己仁慈心腸,貝安歌還是覺得新鮮。
“我也就是愛熱鬧,怕我家将軍過年不熱鬧。所以才想了那麽一出,其實也沒什麽別的想法。”
“瞧瞧,夫人謙虛了不是。”朱夫人樂呵呵的說着,也很不客氣地剝了一個桔子,塞給了旁邊的女兒,“小心點吃,別滴在衣服上。”
朱家小姐名喚越秀,十歲,長相像父親,并不漂亮,眼睛挺小,皮膚也黑。但瞧着天生一副皮實相,自有一股機靈勁兒,倒也生動有趣。
二人不由就說起了孩子。
“朱夫人膝下幾個孩子?”貝安歌問。
“兩個,還有個皮小子,十三歲,闖禍精,被他爸送到營裏管教去了。”
“十三歲就進軍營,夫人也不心疼嗎?”
“心疼個啥!”朱夫人一擺手,滿臉的一言難盡,“我家老爺不管孩子,我又管不住……”
貝安歌聽懂了,這一句“不管孩子”,信息就很大了。想起郎英所說,這朱提督府上,可也有枉留情的姑娘去當了侍妾啊。
不由就留了神。
朱越秀一聽她娘說“不心疼”,頓時來了精神,小眼睛一轉,嘻嘻道:“将軍夫人您別信我娘,她心疼得要死咧,我哥去軍營那天,她哭得眼睛都腫了。哥哥走了,她在家看誰都不順眼,罵人罵了兩天,幸虧我跑得快……”
“哈哈!”貝安歌大笑起來。
就知道這朱越秀是個與衆不同的,這話說得有趣,活生生把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娘給勾勒出來。
朱夫人雙眼一瞪 :“去去去,又拆我臺。出來時候怎麽說的,見着将軍夫人不能說話!”
朱越秀撇嘴:“女兒一看夫人生得這麽好看,比我看過的年畫還好看,女兒不能不說話,忍不住!”
我去,這虧得是個女娃,要是個男娃,真是哄死人不陪命啊。
貝安歌想和朱夫人聊深入些,想着這麽機靈的女孩子在,倒不太好聊,便道:“我家園子裏挂了好多燈,這會兒燈謎也應該挂上了,我叫人帶越秀去玩玩,猜出三個燈謎,我送越秀一份元宵禮。”
一聽有禮物,朱越秀的小眼睛更加放出光芒。
立刻就從椅子上跳下來:“好啊,我最喜歡猜謎了。在哪兒,我現在就要去。”
杏蘭過來,笑盈盈地帶着朱越秀出了懷玉樓,往東園去了。
朱夫人慚愧道:“這孩子雖然讀了些書,但會猜屁個燈謎啊,到時候讓夫人您見笑。”
貝安歌一猜就知道,這朱提督連兒子都不大管,女兒怕是更不放在心上,讀書不多也就能理解了。
于是微笑道:“猜燈謎還不是個玩兒,我倒喜歡越秀這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的。”
朱夫人一頭汗:“哎呀,別提了。我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皮。這越秀虧得是女娃,要是個男娃,也一樣送軍營去管教。沒的在家淘氣。”
你這性格,養皮娃多正常啊。
貝安歌拈了一枚棗片,慢慢嚼着,聽朱夫人說完,這才道:“女孩兒淘氣也沒啥不好。我小時候也淘氣,沒少闖禍。不過闖禍歸闖禍,念書也沒耽誤。我瞧越秀聰明,要請個先生好好教着,将來也是個厲害姑娘。”
“嗨……”朱夫人又是一臉“喪偶式育兒”的表情,“這事兒啊,我家老爺不上心,我跳死了也沒用。我上哪兒認識先生去。橫豎再養個三四年,找個好親事,也算對得起這丫頭。
“可越秀這丫頭的樣兒,找好人家也難……”朱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是說越秀不好看啊。
貝安歌笑吟吟,說得卻碰了重:“朱夫人這話我不同意。越秀的确不是明眸皓齒那樣的漂亮,可她生動活潑,自有可愛之處。當爹的不上心,當娘的就更得欣賞她。”
“是是,夫人說得是。”朱夫人趕緊改口。
一來将軍夫人說得有道理,二來元大将軍可是她家老爺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這關系平時都巴結不來,難得這越秀皮丫頭不知怎的就入了将軍夫人的眼,可不得趕緊“說得是”。
貝安歌話鋒一轉:“好些當爹的都這樣,不懂疼人。我家将軍也是,明明心裏有吧,嘴上就是不會說。嗨,說來說去,就是臉皮薄,不會哄人。”
“元大将軍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疼愛夫人啊,跟我家那老表将不一樣的。”
啊?這也出了名?貝安歌怎麽不知道?
貝安歌:“真的?京城傳說這麽多?”
“當然啊。都說将軍夫人進宮謝恩時生病,急得将軍抱着夫人狂奔幾裏路出宮。又說夫人不肯吃藥,将軍連夜出門把做糖官人的師傅從被窩裏提溜出來做糖官人。是不是?”
啊,這麽一說,好像真的很張揚地疼愛着貝安歌呢。
貝安歌甜甜地笑了:“可他嘴上都不說的。”
朱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我家老表将,是嘴上也不說,行動上也不做!”
氣氛渲染得很到位了。貝安歌将身子向朱夫人那裏挪了挪,低聲道:“朱夫人,你要有什麽困難,就跟我說。我家将軍雖然性子冷,但若我讓他勸勸你家朱大人,想必他還是願意的。”
朱夫人猶豫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大老爺們向來有大老爺們的處事方式,何時還會關心對方家眷開不開心、快不快樂。尤其元大将軍這種煞神,別以為娶了一房小嬌妻,就突然從煞神變成小可愛了。
他有這閑心去管閑事?
貝安歌看出她的猶豫,緩緩地道:“這些天,不少女眷來拜年串門,我聽說……現在京官頗多納了青樓的姑娘當妾,前幾日枉留情出事,怕也和此事有關。”
朱夫人當即吓了一跳,脫口而出:“當真?”
“官員本是不許納青樓女為妾的。也是犯忌的人多了,朝廷一時未糾。但不代表永遠不糾。”貝安歌說着,将一碟子棗片推到朱夫人跟前,“你嘗嘗,這個味兒不錯的。”
朱夫人哪裏還有吃零嘴的心。
她懊惱道:“我就說那賤人輕浮沒規矩,我家老爺瞎了眼的,被她迷得三迷五道的,非說是好人家的姑娘,為了生活淪落到青樓,但賣藝不賣身,他是救人家于水火。我呸!這說辭,青樓一天能編五十八套,就他鬼迷心竅深信不疑!”
貝安歌安慰道:“也別罵朱大人了。這麽多京官,鬼迷心竅的也不是他一個。想來也是人家姑娘有手段。”
“當然有手段。”朱夫人氣呼呼,聲音卻壓得更低了,“不瞞夫人您說,我也不怕丢醜,咱們都是過來人。我家那個小賤人,我總疑心她給我家老爺吃什麽藥。老爺說,一沾她,就神清氣爽,雄風萬丈。我呸!”
“……”雖然聽着有點辣耳朵,但這個信息非常重要。
給朝廷命官吃藥,而且還是負責京城防務的提督,這萬一有些別的歹心,後果不堪設想。
“這過分了吧?夫人可有證據?”
“倒也沒什麽證據。不過她們以前枉留情從良的那些姑娘,一直有聯系,時不時地還聚會。我是不準的,都是小賤人,這是打算舞群賤?可我家那個不争氣的說,人家都是以前的小姐妹,各自從良當了小妾,在府裏也沒地位,也就以前的小姐妹還能一塊兒玩,你就随她去吧。”
朱夫人學着男人說話,維妙維肖。縱是貝安歌不熟悉朱提督,眼前也出現了眼瞎的朱提督一味偏心、幫小妾說話的場景。
“朱夫人……”貝安歌緩緩地,“虧得你今天與我掏心掏肺。要我說,這小妾若真給朱大人服藥,朱大人得栽在她手上。”
朱夫人吓一跳:“夫人何出此言?”
貝安歌正色:“可有覺得朱大人當差,不如以前上心?對家人也不如以前關心?每日裏必要與小妾厮磨?”
全中啊。
朱夫人目瞪口呆:“對啊,就是這樣,所以我說他迷了心竅。”
“朱夫人,趁着沒有鑄成大錯,将這小妾端了吧。若朱大人再這樣下去,在差事上出了錯,可就不是被你埋怨兩句了。是要掉腦袋的。到時候,你家皮兒子,你家越秀,都要跟着遭殃。”
句句誅心。朱夫人已經亂了方寸。
“端了小妾,會不會影響我家老爺……”
貝安歌暗暗嘆氣。古代女子可憐可嘆,自己已是岌岌可危,頭一個還是想到的不能影響男人。因為男人是她的天,是全家的依靠。這個男人倒了,她的世界也崩潰了。
“放心吧。我替你想法子,在外頭端了她。”
“可以嗎?”朱夫人先前的伶俐勁已經不見了,變得惶恐起來。
“可以。你不是說她們定期聚會?若真給朱大人吃藥,這種聚會能有什麽好事。她哪來的藥,還不就是聚會時拿的。只要我知道她們聚會的時間地點,就有法子一試真假。”
朱夫人的眼睛亮了起來,爽利勁又回來了。
“明日她們就有聚會!我不知道在哪兒,她也不會跟我說。但我可以派人跟着,她總要坐我們朱家的轎子!”
“知道了,你不用派人跟。朱夫人你權當不知道這回事,交給我吧。”
“我……我謝謝夫人!”
朱夫人激動得就要起身磕頭,被貝安歌一把扶住。
“都說你不知道了,何來言謝。”
“嗯嗯,我不知道。我也什麽都沒跟将軍夫人說過。”
貝安歌笑了:“對,咱們不就是說說了你家越秀嘛。哎,越秀人呢?猜這麽久,不知猜出幾個了?”
話音剛落,外頭越秀呼嘯着跑進來:“三個了,我猜出三個了。”
畢竟是小孩子,一猜滿三個,趕緊就要跑回來領賞,哪裏還有心再猜。
可是一看謎底,貝安歌樂了:“三個全錯!”
“啊!”越秀當即萎了,“我明明挺聰明的呀……”
貝安歌笑道:“本來就是給大人猜的,你猜不出來也正常。看在你這麽努力的份上,一樣有賞。”
妙如拿來一個銀制的九連環,及一枚足金鑲寶的束發環,送于朱越秀。
朱夫人驚嘆于束發環的精致,朱越秀卻拿着九連環愛不釋手,坐下就開始叮叮當當地拆了起來。
貝安歌望向朱夫人,卻見朱夫人也感激地望向她。
貝安歌抿嘴一笑,心裏卻想,胭脂令這一手如意算盤,真是攻進了朝臣內部堡壘,若被她搞成功了,該有多麽可怕。
幸好我還有“貝氏反攻”啊。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跟大家來一筆大額晉江幣交易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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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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