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她會醒不來嗎

第七十八章 她會醒不來嗎

席霆睨着夏璇漸漸消失的背影，而後回頭看向夜天澈。

“有查出這起車禍是人為還是事故嗎？”

夜天澈微微嘆息，緩緩搖頭。

“沒有任何頭緒。”

席霆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事，慢慢來……還好席城沒有大礙……”

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合适，他只得止住了話語。

一雙眸子，卻閃爍出危險而狠厲的光芒。

夜天澈神情黯淡，根本沒留意到席霆眼中閃過的光。

一時之間，走廊上，再次陷入寂靜。

十分鐘後，席城在夏璇的攙扶下，出現在急救室門口。

夏璇小心的扶着他，坐在了長椅上。

陸寒冰着臉，冷冷的看了眼席城，嗤笑一聲。

席城不在乎他的态度，一雙眸子只是盯着那閃爍不停的紅燈。

她進去有多久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了？

仿佛這盞紅燈，永遠不會暗，這等待，似乎也變得格外漫長。

如果紅燈不息，如果她死了——

赤紅的眼眸裏，印出的滿滿都是沉痛。

那個女人，居然在最後關頭，用她弱小的身體，替他築起一片安全區域。

他被護在她身體下，竟然毫發無損。

而她，她的身上除了是血，還是血。

鮮紅的血，染滿了她的全身，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有那麽大的力量。

發生意外的一剎那時間，她居然來得及反應，甚至憑着本能去護住他。

這究竟是要多深的愛，才能撐起她驚人的力量？

他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再去深究她的愛有多深。

這愛，他承擔不起，也不敢接受。

他毀了她，徹底的毀了一個女人。

腳步聲遠遠傳來，急促而紛亂。

“啪”一個耳光聲，響徹在這走廊裏。

衆人驚呼聲起，紛紛不敢相信眼前這幅畫面。

他的臉頰漸漸開始疼痛，他眯着眸子，緩緩看向打他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而打他的人，竟然還是一個女人，竟然還是他的員工。

耳光的力道很大，他的嘴角立即冒了鮮血出來。

“你終于要把她害死了，終于……”女人顫抖着聲音嘶吼的喊道。

夏璇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女人的手，目光冷而厲。

“韓柯你怎麽敢？怎麽能去打他？他也受傷了，他也不想是這種結果。”

韓柯冷笑着，狠厲的一把甩開夏璇。

“你少在這裏假惺惺的……”

力道不小，直接把夏璇摔倒在地上。

席城眉頭一蹙，冷了眉眼，緩緩起身，将夏璇扶起。

“韓柯你冷靜點。”站在韓柯身後的熔岩，瞥了眼席城的神色，急忙拉住韓柯的手，低聲提醒道。

韓柯紅腫着眼眶，回頭看了眼熔岩，眸中顯露的全部是痛苦。

“蘇琪她現在生死未蔔，我如何冷靜？她與你們都非親非故，你們是沒必要在乎她的生死。可她是我的姐妹，是我在這個世界最親的親人，我如何能冷靜的面對她面臨死亡的考驗？如果不是為了他，她何至于躺在那冰冷冷的手術室裏？他毫發無損，而蘇琪呢？”韓柯的眸中閃過淚光，她捂住臉頰，嘶吼出聲。

痛苦壓抑的氣氛，緩緩流淌在四周。

死亡的氣息，漸漸的濃重。

沒人知道下一刻結局是什麽，只是當回憶起，蘇琪進入手術室，那孱弱的呼吸，那微薄的心跳，都不免讓人心底發涼。

席城緩緩用衣袖，擦掉嘴角的鮮血。

重重的阖上眼眸，嘴角緩緩勾起，他低笑出聲。

雖是笑，但那笑卻極冷。

韓柯心底，忍不住一陣發顫。

她腳步後退，眸光閃爍的看向席城。

有那麽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與絕望。

可那神情，卻轉瞬即逝，速度快的讓她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

對于席城，她是畏懼的。

他是她的上司，她從未想要自己有一天，會動手打他。

鬼知道這一巴掌，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撐起的。

但是她卻不後悔，為了蘇琪，她不悔。

所謂的後果，她早已考慮清楚。

如果蘇琪死，那麽她便離開這所公司，離開這座城市，再也不回來。

如果蘇琪活，那麽她絕不會讓蘇琪，再與席城有一分一毫的瓜葛。

·

四小時後，紅燈熄滅，手術室門打開。

江離穿着一身白大褂，從裏面走出來。

其餘衆人，紛紛起身圍向江離。

唯有席城一人還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蘇琪她怎麽樣了？”韓柯抓住江離的手腕，顫聲問。

衆人，紛紛臉色凝重的看着江離。

江離瞥了眼韓柯，蹙眉緩緩說道。

“身體多處骨折，顱腦內有出血，胸腹部也遭到重創。搶救過程中，非常驚險，她幾次都沒了心跳。我們以為都沒救了，可她的意志力很強大，一次次的挺了過來。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過去的七十二小時是觀察期，如果在這段時間她能醒來，那就能度過危險，如果醒不來……”

韓柯原本是喜極而泣，到聽到最後，一顆心不住的下沉。

淚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她低聲嗚咽。

熔岩心疼的摟着韓柯，溫聲哄慰。

“她會醒不來嗎？”陸寒沉着一張臉，低聲不确定的詢問。

江離臉色有些蒼白，看了眼陸寒，然後又看向坐在長椅上的席城，而後點點頭。

夜天澈踉跄了腳步，後退了幾下。

沉寂的空氣，四處彌漫。

絕望，沉痛，流竄在人的心底。

只有夏璇和席霆，他們兩人，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

席霆眸光微微閃爍，嘴角似笑未笑的勾着。

這場籌謀，終究沒白費。

如果那女人死了，那麽便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如果那女人死了——

他沒在想下去，眸光閃爍出的全部是殘忍冷漠的光芒。

一直寂靜沉默的席城，突然站起身來。

不顧衆人訝異的目光，一步步從走廊離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見，衆人才恍然回神。

“混蛋……”

陸寒握拳咬牙低吼一聲，便追上他。

夜天澈上前一步，攬住陸寒的去路。

“陸總，他也不好受——”

“他媽的，這是他不好受的表現嗎？如果蘇琪醒不來，那麽我陸氏必定與席氏勢不兩立。”

陸寒甩開夜天澈，踉跄着腳步離開。

夜天澈無奈嘆息一聲，臉色也是白的吓人。

剩下的幾人，終究沒人在言語。

只有韓柯的哭聲，一點點的回蕩在這走廊裏。

·

空蕩蕩的卧室裏，黑暗的空間裏，寬大的雙人床上。

席城睜着一雙眼睛躺在床上，腦海中卻不時的湧現那人的模樣。

嬌嗔，羞澀，喜悅，憤怒，憎恨——

各種情緒，各種表情的模樣，一遍遍出現在他腦海中。

她的臉，猶如放射電影般，一幕幕一幀幀。

他倒不知，她的模樣，早已深深刻在他心底。

此時，她的樣子，是那麽清晰。

如果她醒不來，他會怎樣？

他不知道結局——

只有隐藏在他胸膛的悶疼，在一點點的升華發酵。

那感覺強烈的，他快要壓制不住。

在這個深夜，在這個空蕩蕩的大別墅裏，他竟然覺得窒息，竟然格外的想念她。

身體在疼，心也在疼。

他猛然起身，打開燈，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就走出門去。

憑着心中的一股念頭，他腦袋空白的趕到醫院。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空蕩的內心，終于被填滿。

心像有了所屬，他似靜止了自己的呼吸。

隔着厚厚的玻璃牆，眸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沉睡的容顏。

此時的她，是那麽的安靜的躺在病床裏。

而她與他，隔了牆壁。

她再也不會執拗而倔強的反抗他——

此刻的她，失去了生氣，沒有意識的躺在裏面。

心底，有種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他不允許她死。

她絕對不能死，不能死。

·

噓——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誰那麽吵？在她耳邊不停的唧唧喳喳，她都不能好好的睡覺。

她咬牙憤恨的努力睜開眼睛，向一直吵鬧的人看去。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看到韓柯紅腫着眼睛，爬在她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蘇琪，你不能死，你快醒來啊。你已經睡夠了，不需要再睡了。你不要丢下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你快點給我醒來，嗚嗚……”

蘇琪的胳膊被她壓得酸痛，甚至都有些麻了。

雖然全身上下都疼，但是她不能忍受看到如此醜态的韓柯。

這還是那個着重形象，一直力求完美的韓柯嗎？

此時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泣。

美女氣質盡失，着實有點慘不忍睹。

“那個……疼。”蘇琪氣弱無力的緩緩呻吟道。

哭泣聲，一下子止了。

韓柯頂着一張花了的臉，擡頭愣愣的看着，已經睜開眼帶着嫌棄的蘇琪。

一瞬間，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順頰而下。

“蘇琪，你醒了……”她不置信的喜極而泣問道。

蘇琪微微勾唇，斷斷續續的低聲道：“你太……吵了，吵得……我睡不好覺。”

韓柯猛然抱住蘇琪，一陣痛哭。

随着韓柯的劇烈動靜，驚擾了守在外面的人。

“天澈喊醫生……”席城站在外面，眯眸看着醒來的蘇琪，吩咐夜天澈道。

夜天澈滿臉驚喜的點頭，急忙轉身離開病房。

蘇琪的眸光移向站在門口的人，視線與他相撞。

他眸光淺淺，淡淡睨着她。

她則帶着歷經生死過後的淡漠，回望着他。

生死一刻，很多事情早已看開。

短短時間，她經歷兩次生死大難。

有些東西，也該放下。

這次她再也不欠任何人，再也不欠他。

“嗨——”她低聲向他打招呼。

席城身子一頓，眸光變得暗沉。

他擡腳一步，走向她。

怔怔的看着她的容顏，久久沒有出聲。

“席城，你沒事就好。”蘇琪咬着泛白的唇瓣，終究微微嘆息道。

韓柯緩緩從蘇琪身上起來，離開了房間，給了他們二人說話的空間。

席城伸手握住了蘇琪的手，眸光流轉。

“一切都過去了……”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蘇琪勾勾唇角，緩緩重複他的話。

她語氣中的淡然，他不是沒有聽出。

有些東西，在她醒來的那一刻，都變了。

但是，一切又怎能由她說的算？

他握着她的雙手，緊緊不松。

她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閉眼休憩，不再說話，任由她的手躺在他掌心。

江離趕到後，檢查了蘇琪的身體各項指标。

最後緩了緩心神，眸光複雜的看着蘇琪。

“醒來就好了，你的身體經過這次事故，再也不能再出意外。蘇琪，你真是命大，這樣也能頑強的醒了過來，我江離佩服你。”

蘇琪身子一頓，看着江離認真的眼，一瞬間百感交集。

這個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的人，現在居然想敬佩她？

看來有些事情，不是不能不改變的。

比如說人心，那麽席城的心也在改變嗎？

她微微一笑，帶着釋然：“你居然敬佩我這個貪慕虛榮的女人？江離，你變了……”

江離彎唇一笑，并沒有生氣，反而眸中的擔憂一掃而光。

“人總會變。”

這才是蘇琪，打不死的小強。

無論遭遇多大的困難，她總能勇敢的面對克服。

往昔對于她的誤解，随着這次她拿性命護住席城，而徹底的化解。

如果這樣都不算愛，那麽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的情感，令他動容了。

江離又與蘇琪寒暄了幾句，便讪讪離開。

因為他察覺到席城的目光在慢慢變冷，趁他沒發火前，他還是快些閃。

直覺告訴他，席城這是吃醋了。

真沒想到，他有一天還能看到席城吃醋的樣子。

看着江離逃遁的背影，蘇琪彎唇笑笑。

扭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席城，溫聲說道：“看來人都會變的，我還以為他會一直讨厭。以前每次和他見面，他總是喜歡奚落嘲弄我。”

席城眸光漸漸暗沉，他擡手撫摸住她頭頂的發絲，柔了聲音說道：“人心都是肉長的，沒有融化不了的冰冷。”

蘇琪一愣，對視着他的眸光。

他眸底的溫暖，令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的态度變了，他再也不是之前冷冰冰的那個人。

他的眸中盛滿柔情，一言一語也變成細語。

她該高興的，她所期待的，今天統統實現。

可是，這樣的結果，卻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不需要他施舍的柔情暖意，她不需要依靠愧疚與感動得到他的愛。

她要的愛，只能純粹，不能摻雜任何雜質。

“你也被融化了嗎？因為我舍命護住你，所以你也被感動了嗎？你也終于相信，我的深愛，不是虛情假意了嗎？”她咬着唇瓣，蒼白着臉頰，喘着粗氣問道。

席城的唇邊泛起淡淡的笑，眸中挂着絲絲的暖意。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得到的嗎？縱使失去生命，你也要證明給我看，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感動我嗎？如今，你終于打動我了，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雖然他語氣溫暖，但那話卻冰冷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