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怕他會死
兩人聞言皆是猛地頓住,均不再向前。
不多時,便有一道冷厲的嗓音猛地響起,“拖下去,杖殺!”
沈千容渾身一顫,她如何也想象不出當初那個顧盼神飛的少年,會有一天也這般殺伐決斷,令人驚懼膽寒。
跪着的那人似乎不曾料到方才弱冠之年的将軍,就這般迅疾的下了死令。立時驚懼的大叫,“将軍饒命啊!将軍饒命……”
他一聲聲凄厲的叫着,叫得人心發顫。
沈千容眼睜睜的見着那位陳副将被拖出門,他經過她身側的時候,原本驚慌的眼睛,陡然變得陰狠。柳之祁察覺後,慌忙上前一步,擋住沈千容,并喝令兵士迅速将他帶走。
沈千容素未被那樣的眼神瞧過,及至随了柳之祁進門,也還沒緩過神來,總覺得心下沒來由的慌亂,定不了神。
葉闌青雖是也注意到了沈千容神色不對,但他怒氣未消,便也不曾開口詢問。柳之祁立于沈千容身側,便關切道,“吓到了?”
沈千容一雙眸子呆滞着,仍回不過神。
柳之祁揮手在她眼前晃晃,最後仍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千容方才猛地一個激靈,而後走至葉闌青面前,亦是面目頗為嚴肅,“這是怎麽回事?”
葉闌青這才收斂了怒氣,沉聲解釋,“因他一人之失,敵方撤走了近五萬兵将,我們面前仍有兩座城池,為此不知要犧牲多少将士的性命。”
沈千容聽他所言,心思百轉千回細細思慮,方才緩緩道,“我知你氣惱,此事本也應以軍法處置。但我方才看他被帶下去時,似是頗為惱恨。而他惱恨的人,正是我。”
葉闌青一驚,轉眼盯着她,沈千容徐徐道,“我并非要為他求情,他出此大錯,死不足惜。但我雖着了男裝,卻總是一個女兒身在這軍中,想來也不止他一人看輕了我。”
柳之祁立于身後,立時解釋,“這你不必挂懷,葉将軍早已将你帶來的消息傳令下去,亦說明了此戰多虧有你。現在全軍上下莫不是贊揚。”
“不!”沈千容一眨不眨的瞧着葉闌青,默然的搖了搖頭。“我不在意他們怎麽看我,更不在意他們怎麽看你,甚至,戰争的勝負與我也并無關聯。”她并非他那般心系君臣,心系百姓。
“那你在意什麽?”兩人四目相對,眸中深邃仿一石激起千萬波瀾,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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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意你心裏的負擔。”沈千容忍住想要退卻的瑟縮,目光熱烈的盯着他,并未察覺這似乎又是一場強撩,一場表白。“你盼望着勝利,盼望少死一些人。至于那位陳副将,你該怎樣處理仍怎樣處理,只是緩一緩。”
葉闌青随即別過眼,同柳之祁道,“去攔下來!”
“是!”柳之祁得令,迅速飛奔而出。心下一面暗道,果然,有他們倆在的時候,他最好不要在場。這一口口老血噴的,非得失血而亡。
沈千容轉身,正瞧見柳之祁跑得飛快,不由得揚唇笑起,“你竟也不問問我留他做什麽,便應聲的這麽爽快?”
葉闌青錯過她,立于窗前負手而立。
他每每這般,她便猜不出他的神情。想來,他也沒什麽神情。至少,他的聲音慣常是冷靜沉着的。
“你既說了,自有你的道理。”
沈千容不由湊上前嬉笑,她眯着眼看着他堅毅冷硬的側臉,看着他緊抿的唇,沒來由的咽了咽口水,方才笑道,“那這麽說,你是很相信我了?”
葉闌青沖着窗外的景致垂了垂下巴,“是!”
沈千容雀躍的要跳起來,但還是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他,“為什麽?”
葉闌青果然愈發坦然,轉過臉不動聲色的看着她,“我雖是不知你的底細,但你真心替我考量卻是真的。”
除卻幼時記憶中的母親和柳之祁,她是唯一一個。甚至,她比他們還要懂得他的心意。
沈千容深深地凝着他,澄澈的眸子裏泛起動人的漣漪,直至葉闌青率先別過眼,她才平緩了紊亂的氣息,“那好,待你收複這第二座城池,我便告訴你我要他何用。”
“好!”
“那我就先出去了!”沈千容回身,便要向外走。
“沈千容!”葉闌青突然出聲叫她,好像,這還是第一次他這樣叫她的名字。
沈千容一僵,回過身仍是燦爛的笑意,“何事?”
葉闌青沉沉的看着她,竟似是告別的情景。“一個時辰後,我會親自帶領五千騎兵乘勝追擊,步兵壓陣在後。”
“這一戰便是拼一個肉搏,搏生死。”
沈千容嘴角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最後,卻是生生的扯起笑意,說,“好!我等你凱旋!”
沈千容說罷,便大步轉身出門,端的是一個潇灑利落。然她卻在轉身那一刻,瞬息間模糊了雙眼,晶瑩的水珠卡在眼眶裏,倔強的沒有流下。
葉闌青出戰時,留了柳之祁和三百兵力守城。
兩人立于城牆上,目送那五千騎兵率先出發。柳之祁別過眼瞧一眼沈千容,才發覺她的神情萬般不對勁。她這樣自信狡猾的女子,怎會有這樣哀嘆絕望的神情?
“你這是怎麽了?”
沈千容直到眼前的人影全都化作螞蟻般大小,方才轉過身徑自下了城牆。柳之祁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你可不要吓我啊,葉闌青命我留下來保護你,你該不會要走吧?還是你……”
沈千容立于臺階前,終于沉沉道,“他可曾告訴你,這一戰……沒有勝算。”
“我知道啊!”柳之祁無畏道,“出發之前,我便知道我們這五萬人多半是來送死。勝算本就是天命之事。”
“那你為何還要來?”沈千容終是轉過身,不解的看着他。“以你自小收到的教養,并非葉闌青那般為君忠義、忠君為國。所求的,應是一個自在逍遙。”
“不錯!”柳之祁本就一身铠甲站得筆直,這時微揚了下巴,愈發消弭了那份風流倜傥,多了許多堅韌。“但是聖旨不可違,且……他是我唯一的兄弟,即便是赴死,我們兩人一起,也不算孤單。”
沈千容欣慰的笑笑,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的铠甲,垂下頭默然感嘆,“你這般想,也不枉他将你留下來。說來……”她說着,忍不住苦笑,“他這個人既算是板正,也還是存了些私心。”
“柳之祁,”沈千容輕聲叫着他,“我怕他會死。”
“你這是何意?”柳之祁一凜,雙手猛地緊握住她的肩膀,“你這是說……此戰他沒有生還的可能?”
沈千容竭力掰開他的手指,方才沉聲道,“這座城池的守将,是位身經百戰的老将,他幾乎沒有弱點。葉闌青再是天資勤勉,也難以抗争。唯一的,便是後撤的那五萬人,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休整。”
“這便是葉闌青唯一的機會,他只有掐準了這個時機,趁着士氣高漲,縮短我們休整的時間,才能謀求一絲勝算。但這個所謂時機,他能得到,敵方守将自然也能想到。”
“怎會這樣?”柳之祁踉跄的後撤,堪堪扶了一側的牆面,方才穩住步子。“我們啓辰那日我便想過我們會死,我留了好些人照看梧秋,是啊!我想過我們會死,卻沒想過……他會死!”
我想過我們會死,卻沒想過他會死。
沈千容聽得他的話,心口一陣陣抽搐。好一會兒才竭力平複下來,極是嚴肅的看着已有些慌亂了手腳的柳之祁,“我問你,如果快馬加鞭從這裏出發繞過這座城池,直接到麟州,需要多久?”
柳之祁不知她是何意,但見她神色鄭重,仍是在心裏略摸估計了行程到,“約摸要一個晝夜。”
“若是我能攻下這座城,直達呢?”沈千容緊緊地盯着他。
“這……”柳之祁漸漸恢複了神色,細細思索過方才道,“查不到也是這個時辰。”頓了頓,才又瞧着秀眉緊蹙的沈千容道,“你問這些做什麽?”
“你先別管!”沈千容頗為急促的開口,她打小就住在竹林,素未清楚外面的世界。這一戰,她只摸清了守将的底細,卻是不大懂得兵法與地形一事。“你且告訴我,為何我繞過這座城池,卻是需要一樣的時間。”
柳之祁見她形容急迫,便也不再追問,只命人拿了地圖,同她解釋道,“你看這裏,便是我們所處的位置,這三座城本就成三角狀,你繞過我們要攻打的這座城池,直接抵達麟州,距離上并未變得遙遠,只是要路過南國境地。倘或一樣是一路順暢,時間便也差不太多。”
“那便好!”沈千容聞言,不由得伸手撫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你想做什麽?”柳之祁緊張的看着她,心下陡然不安起來。他自打認識了她,便一直很欣賞她的行事作風,欣賞她的自信和從不矯揉做作。可她太不受控了。
沈千容卻是置若罔聞,又是目光冷冽道,“你把陳副将關在哪了,帶他來見我!”
柳之祁瞧着她這般目光,仿佛對面的人是那個殺伐決斷的葉闌青,沒來由的心下一顫。愣怔了片刻,方才無奈的甩手,“你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沈千容深知事情緊急,沒空絮叨。緊緊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才又睜開沉聲道,“柳之祁,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倘或我和葉闌青只能活一個,你選誰?”
柳之祁果然怔住,轉而愈發焦急的看着她,“沈千容,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你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
沈千容無語的擺擺手,一面加快步伐下了城牆,一面同他語速極快道,“我沒空和你解釋,攻打鳳城敵方撤走五萬人,已是意料之外。這壓根不是可以抉擇之事。一面是我,一面是葉闌青和千萬将士。柳之祁,你沒得選,你必須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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