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塌方事故

“主人，反正我是你的寵物你絕對不能丢下我，”朱忺使勁抱緊顧書的大腿，一副死賴上你的姿态，“反正你必須對我負責到底。”

顧書哭笑不得，不過經過小豆芽這麽一鬧，倒是意外的冷靜了下來。既然空間結點不可能找到，那他現在只能找出新的突破口，總不能被永遠困在這幽靈火車裏。

顧書是天師，驅鬼捉妖的天師，一定程度來說，鬼魂就是一種靈體，而幽靈火車同樣是靈體，鬼魂可破，那幽靈火車一定也有破解的辦法，只是這辦法不是從古籍那裏得來，也不是從爺爺口中得知，而是需要他現在冷靜的找出來。

同小豆芽一番交代之後，兩人鎮定自若的回到了位置，顧書先是不動聲色的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出意外的時間停留在2007年，其他所有2007年以後的內容全部消失不見。而背包裏的東西，塑料袋裏的零食包裝袋，甚至超市那張購物清單，還有泡面上的生産日期，礦泉水瓶上的生産日期，所有的與這裏不相符的時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結果本就在顧書的預料之中，所以他也并沒有太多意外。顧書深吸一口氣陷入沉思，卻不想手中的土豆片突然被小豆芽一把奪了過去，那放光的眼睛和猴急的手，顧書當真懷疑他剛才的害怕恐懼都是裝出來的，真沒見過這麽心大的。

“我嘗嘗看還能不能吃。”朱忺為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反正無論他們兩人做什麽這些鬼都沒有太大的反應，朱忺也不再縮在毯子裏，反正在這些鬼眼中，他就是個幾個月大的嬰兒，而且就算這個嬰兒會唱會跳能說會道在他們鬼魂的眼神裏也還是個嬰兒，按顧書的說法，他們的思維一定程度上已經被禁锢在他們死前的一段時間裏，所以對他們都沒有太大反應也是正常。

于是，朱忺他終于自由了，自由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吃，人類的零食，就是好吃。其他什麽危險困境的，自然是顧書的事，既然他着急害怕都沒有任何作用，那何不安心享受美食嘛，再者說，他只要緊緊的抱住顧書的大腿就可以了。

“居然還可以吃，”朱忺嘴裏塞了兩塊土豆片，一邊吧唧吧唧一邊贊不絕口，“好吃。”

顧書面無表情，朱忺倒不怕死的舉着對他而言很是巨大的土豆片袋子湊到顧書面前，“你要吃嗎？”

顧書還是面無表情，但那雙帶着幾分冰冷的雙眼裏，已經明顯透着嫌棄了。

“你不吃我吃，”可惜朱忺好無自覺，或者說他只是選擇性忽略了，“你可別後悔。”

顧書最終瞅了那吃貨一眼還是沒說話，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對床幾人的身上，他現在只能從這些人身上找突破口了，比如，首先弄清楚這輛幽靈火車的來歷。

對床上鋪和中鋪的青年男女舉止親昵，一看就是一對如膠似漆的小情侶，兩人一直有說有笑，對旁的人似乎并不關心，而下鋪的消瘦男人則彎着腰從床下扯出來一個手提的編織袋子，似乎在裏面翻找着什麽。

很快，顧書便見他從袋子裏拿出來一個揉得很皺的白色塑料袋，裏面裝着幾個雞蛋，目測是自己家裏煮的，接着又翻出來一個袋子，顧書仔細一看，是幾個大白饅頭。

顧書這才發現，剛才還明亮的窗外已經變得昏暗起來，而車廂中也已經亮起了燈，看樣子是到了晚飯時間。

顧書正想着，那男人卻突然笑着向顧書伸出了手，“吃雞蛋嗎？”

顧書微微一震，盯着消瘦男人手心裏的兩個雞蛋，一時間竟五味陳雜。

男人的臉很瘦，有些偏黑，看起來是三十出頭的青年，但事實上他可能還沒有自己年紀大，很顯然，這個男人家境不好，非常不好，不論是從他的穿着打扮還是他滿是繭子的掌心，或者說他的晚飯，四個雞蛋，四個饅頭，這是他的晚飯，甚至可能還包含了他明天的早飯，都是從家裏帶來的，可即便是這樣，他卻毫不猶豫的将兩個雞蛋給了自己。他的臉上仍然是笑容，很真誠，并不是那種假意的客套，眼裏透着的也是某種顧書難以理解的希望。

顧書朝他笑了笑，“謝謝，你吃吧，我們都帶……”，結果顧書話還沒說完顧書就僵住了，小豆芽那頭吃貨竟然不等他把話說完就一把就将雞蛋奪了過去，顧書的臉當即就黑了。

顧書也沒搶回來，只是斜眼瞅着他。朱忺坐在靠窗的位置，不過因為個子矮，他連桌子都夠不到，但這不妨礙他看到美食的視線，不過正在剝雞蛋的他很快便注意到頭頂好像有道不可忽視的視線，一仰頭，顧書正垂眼看着他，面無表情。

“嘿嘿，我先嘗嘗好不好吃嘛。”朱忺讨好似的嘿嘿一笑。

顧書還是冷冷的一言不發，朱忺一咬牙，幹脆将火速剝好的雞蛋雙手奉上，不過滿臉的不甘願，“那你先吃。”自己不吃還不讓別人吃，這什麽人吶！

顧書當即伸手就揪住他的小耳朵，這貨實在是太欠揍了。

“哎哎哎？幹什麽！”小豆芽一邊抱着顧書的手扯一邊已經怒了，“你給我放手！再不放我不客氣啦！”

“你要怎麽不客氣？嗯？”顧書毫無所動，小家夥那縮水版的小手，最多能抱住顧書一根手指，所以毫無卵用。

“我……我，哎主人，我錯了我錯了，”手指掰不動，威脅也威脅不了，朱漂亮立馬認慫，“快放開，我不敢了。”

顧書這才放開他的小耳朵，然後看着朱漂亮一邊揉着自己的耳朵一邊斜眼瞅自己，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樣，真是有趣極了。

倒是一旁的消瘦男人看着他們的互動一陣哈哈大笑，“你家小寶真可愛啊，我家姑娘也是這麽可愛。”提到自家姑娘，男人頓時滿臉笑意。

顧書笑了笑，而後又斜了一眼小豆芽，看着某人不自覺的捂住耳朵，顧書眼裏有些意味深長，“他只是欠調/教罷了。”

朱忺偷偷翻了個白眼，然後……然後還是不知死活不知悔改的拿起那顆雞蛋往嘴裏送，不過下一秒他的眼睛便猛然瞪大，只見他手中的雞蛋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一根骨頭，朱忺當即一陣頭皮發麻。

豁然仰頭看向顧書，卻見顧書只是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立馬，朱忺僵硬的将那跟骨頭默默的扔到了身後，不敢有半句怨言。果然，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難怪主人不要啊。

對床男人似乎并沒有發現這一幕，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我家姑娘這麽小的時候可是很乖巧的，特別懂事，”男人說着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從布兜裏掏出一張照片遞到顧書面前。

“喏，你看，這就是我姑娘，可愛吧？”男人眼裏盡是對女兒的寵愛，哪怕這只是一張照片，“我姑娘從小就聰明，将來一定會讀書。”

顧書盯着照片中一個四五歲年紀的小女孩，雖然穿着的衣服很是破舊老土，但能清晰的看出小女孩精致的眉眼，尤其她開心的笑容，異常耀眼。背景是農村的泥瓦房，地上都是泥土路，小女孩旁邊有一顆開得正豔的月季花，很是漂亮，只是，小女孩那眉眼卻莫名的讓顧書有些熟悉，總覺得在哪裏見過，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但确實，“很可愛。”

男人見顧書誇獎女兒，臉上的笑意又明朗了幾分。顧書卻忍不住順勢開口道，“大哥家是哪裏的？”

“我是戊州的，農村人，長那麽大從來沒出過遠門呢。”男人說着，臉上多了幾分赧然，但也阻擋不了他眼中的向往之色。

顧書心底卻莫名一驚，這與他心裏的猜測竟意外的吻合，于是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要去哪裏？”

“尚京啊，”男人一笑，“從來沒去過大城市呢，不過我有兄弟在那幹建築，我是去投奔他的，他說大城市好掙錢，比種地劃算多了。”男人自顧自的笑着，也不管顧書臉上早已變了的神色。

“我家在農村，太窮了，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那裏真的是太窮了，又窮又偏，連個學校都沒有，有文化的老師也不願意到我們那裏去。我小時候就沒上過學，沒有文化，長大了也只能種地喂豬，可是我不能讓我姑娘也走這條路啊，我姑娘那麽懂事那麽聰明，她怎麽能不讀書呢？所以我給她報了名，我姑娘以後可是要考大學的，她一定能成為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男人笑得很是憨厚，滿臉向往，顧書心底卻猛然一驚，戊州開往尚京的列車，心裏的猜測陡然明朗起來。

07年，特大隧道塌方事故，又稱414塌方事故，全車1208人，982人重傷，407人罹難，407人啊。

顧書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嘴唇，望着男人滿臉的向往，“她會考上的。”

“哈哈我也覺得我姑娘一定能考上，”男人對顧書的話說不出的喜悅，“所以我得提前給她準備好上學的錢，我姑娘絕對不能因為爸爸無能而耽誤了前程啊。”

顧書沒有再說話，只是臉上的凝重之色越發的明顯了。

414特大塌方事故，407人罹難，407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