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part.75
殷送發現自己不太适應高空項目,尤其是過山車海盜船這種。
然而當他臉色蒼白地坐在椅子上喝水時,游薇已經開始玩第三輪了。
吳謝幫他拿着礦泉水,側身過來看他的情況,問他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少年擺擺手,過了會兒之後,很小聲地說:
“想吃烤棉花糖。”
男人往附近望了望,見便衣保镖等都在,于是換柴林過來照顧,他去買烤棉花糖。
說起來,他雖然不喜歡吃甜食,但烤棉花糖還是比較能接受的,可能是口感軟糯的原因,吃起來總有種別樣的樂趣——失去味覺以後,他開始追求吃起來有特別感覺的食物,比如黏軟、酥脆、有彈性,這樣一來不至于寡淡到難以下咽,還能準确辨別油炸到什麽程度的時候口感最佳。
要了兩串棉花糖,男人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個熟悉的影子。
盡管一閃而過,0001卻發出警告:
“滴滴,宿主請注意,男主身邊出現殷白勢力,該勢力正在窺視中。”
“勢力鎖定,焦點人物分析。”系統的電子音發出檢索音,“滴滴,焦點人物,殷氏二當家,殷白。”
“地圖追蹤。”男人在腦內沉聲吩咐,“投影顯示。”
他低頭掏出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給柴林,守在少年旁的高大男人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很快,原本隐蔽在暗處的兩個保镖似乎收到了指令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人海之中。
回去時,殷送的表情已經好了很多。
游薇也從過山車項目裏小跑出來,有些擔憂地看着對方,并不敢太靠近——因為那個長得很兇的叔叔猶如座高大的塔,滿身殺氣地站在少年旁邊,她只敢繞到殷送另一邊慢慢坐下,探頭去看他。
“好點沒有?”
清潤嗓音一插過來,游薇就像大夏天進空調房一樣開心起來,吳叔叔給她和殷送各分了烤棉花糖,而那個很兇的叔叔也離他們遠遠的,沒再靠那麽近。
三人轉悠半晌,來到了鬼屋面前。
游薇對于這種刺激性項目的興趣極大,殷送似乎也很想進去試試,帶着兩個孩子的吳謝通過0001給的視頻轉播,親眼看到殷白趁工作人員因為一個突然暈厥的學生慌亂時,不緊不慢地從出口走了進去。
這次他用眼神向跟在後面的柴林示意,就看到兩個便衣成年人擠到隊伍前面,提前拿到票以後先行進入鬼屋,而吳謝也拉着兩個孩子進了隊伍裏,這時,确定周圍沒有監視者的柴林走過來與他交談。
“你懷疑他在裏面?”男人問。
“嗯。”醫生說,“待會兒你記得把家夥給我。”
殷送聽聞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老師,又掃了眼旁邊的少女,游薇正好奇地往前探頭探腦,見喜歡的小哥哥看她,立刻端正站好。
“可以。”柴林摩挲了一下腰間皮帶,“你照顧好少爺。”
“我會的,你記得看好薇薇,別讓她亂跑。”醫生壓低聲音,“她什麽都不知道,把她帶去人多的地方。”
柴林點頭。
幾人進入鬼屋,撲面而來的森冷氣息讓人肌膚染上寒意。
長相陰沉的護士把他們帶進只設置了地燈的接待室,放了一段講述鬼屋背景的紀實錄像帶,原本還吵吵嚷嚷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最後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而坐在中間的醫生早已把旁邊人遞過來的冰涼槍支藏進衣服內袋,随即握緊了少年的手,少年反握住他的,面色鎮定地看着在座二十個人被分成三三兩兩,陸續被護士帶進走廊更暗更黑的地方。
周圍的人逐漸離去,當只剩他們幾個人的時候,笑容詭異的護士把他們請進走廊,并要他們在打開的停屍間裏“稍事等候”,然而,她出去以後,大門傳來“咔嚓”響聲,竟然是直接關住了!
說實話,這種恐怖片的氣氛營造還是很讓人心裏發毛的,好在他們這隊人都不太正常。
游薇躍躍欲試,殷送面無表情,吳謝腦內有地圖,什麽地方會出現什麽東西都心裏有數,甚至還能實時監控殷白的位置,完全不怵,而柴林更是身經百戰的保镖,臉色……嗯?有點不太好?
吳謝最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但等他們走過這間擺着麻布袋的停屍房,原本被白布和麻布袋裝起來的“東西”忽然發出怪聲并開始蠕動,緊張過頭的男人條件反射握住槍柄,卻被一直暗中觀察的醫生猛地摁住手臂,兩人對視片刻,男人把拔了一半的槍又慢慢塞回去。
“你負責指揮就好。”醫生緊緊按壓住男人的手,确定對方不會輕舉妄動以後才松開,“待會兒還會有化妝成鬼怪的工作人員撲過來,千萬冷靜,不要誤傷,明白?”
高大的男人僵硬地點了下頭。
吳謝竭力壓下自己懷疑的眼神,拉住少年往前走。
手術室的最後一排床位上躺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一看就是工作人員,手指細微地抽動着,仿佛随時要跳起來,醫生試着打開虛掩的門時,就看到“屍體”眼珠轉了過來,還沒等他走出這扇門,“屍體”怪叫着撲了上來,随即一陣風從眼前刮過——
醫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舉起旁邊的小姑娘奪門而出,二話不說就在少女的尖叫聲裏跑沒了影。
“……他很害怕?”殷送問。
“應該是吧。”吳謝回頭看了眼滿臉是血的工作人員,點頭致意後走出手術室,“接下來就剩我們兩個了。”
“地圖在小薇手裏。”少年神色冷靜。
“沒事,我在外面看過,能記住。”摩挲一下腰間槍支,男人往柴林奔逃的反方向看去,“我們逆着出口走,或許會有點收獲。”
“老師想在這裏把事情解決掉?”殷送沒有異議地跟随着自己老師的腳步,“如果真的可以,屍體怎麽處理?”
“這種地方多一具屍體或者少一具屍體沒差。”男人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死人又不會移動,柴林肯定有他的處理辦法。”
說完,他擰開門把,看見了封存器官部件的解剖室,這裏甚至有幾架灌滿紅顏料的浴缸,上面吊着被剝皮的病人模型,走近時這些模型會突然靠近,并張開沒有眼球的空洞發出慘叫,一不留神還是會驚到。
他看向破爛簾子垂挂的浴缸,擋住身後想要繼續前行的少年。
獵物近在咫尺。
男人在輔助瞄準中舉起了槍。
——“Bang。”
不知從何而來的低語,混雜在同時扣下扳機的巨響中。
簾子裹着人形嘩啦墜地,生鏽羅馬軌哐當掉在瓷磚地面,血暈開豔色,彙成溪河。
他目睹一切,卻無法擺脫重疊循環的低語。
幻象在眼前逼近又收縮,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暈血時,少年已冷靜地将他扶在肩頭,順勢将管口仍燙的兇器收入背包裏,并拿出手機,将定位地點與發生事宜簡略告知柴林,随後,少年用皮鞋鞋尖挑開簾子,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沉澱水銀的眼瞳渙散,嘴角即使在臨死時也噙着抹令人悚然的微笑。
是殷白。
呼吸消亡,死得确鑿。
“老師,我們走吧。”
少年輕柔聲音被拉長,男人像跌入漫長夢境,撐着身旁唯一的支柱,跌跌撞撞地走出鬼屋,進入無物遮擋的白陽裏,任由影子縮成一團。
……
好半晌,他才回神。
時間與環境的改變他毫無所覺,漫漫霞色刺進黑色的瞳孔,像針一樣,紮進最深的神經裏,使他重新活了過來。
周圍雜音流入,視線聚焦由近推遠,逐漸清晰。
吳謝看到不遠處,殷送正将一只包裝精致的盒子遞給抽噎的游薇,而游薇收下盒子以後,将脖頸上銀閃閃的懷表遞進少年懷裏,模模糊糊地說了些什麽,再然後,有人把她帶進另一輛車,離開了這裏。
等車牌號消失在視野範圍內,男人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副駕駛上,安全帶不知道是誰給系好的,旁邊是單臂壓着方向盤找音樂CD的柴林——他隐約感覺對方說了聲什麽,好像是在問聽什麽音樂好。
他記得自己回答道:
“致愛麗絲。”
當這首回旋曲在狹小車廂裏響起時,少年拉開車門進入後座——他像浪潮上飛揚的風,不僅送來充足的氧氣,還有令人舒服的,正常世界的色彩與聲音。
眼球轉動的角度,手指每一個指節的運動都重新變得自如起來,男人深吸一口氣,用清冽的嗓問:
“薇薇呢?”
“讓人先送她回家,老師要的東西也拿了。”少年從後座遞來一只銀色懷表,“現在直接回老宅,父親在等我們回去吃飯。”
他沒有接那只懷表,而是張開五指按向左胸口,仿佛要确定什麽一樣地來回摸索,摸來摸去卻只摸到滿手幹燥布料。
“老師?”少年問。
“……沒事。”男人定了定神,扭頭接過冰涼的金屬表鏈,低聲說,“還好你在。”
“我會一直陪老師到最後的。”
少年笑着用手指撩了下男人柔軟的耳垂,見旁邊正在用導航找路的柴林投來一抹餘光,他立刻清清嗓子,倒有些一本正經起來。
“小薇說,這個表是她爺爺的遺物,雖然很有紀念意義,不過就算傳下去,收藏價值也沒有你送她的那只高。”殷送說,“陀飛輪也不是什麽表廠都能做出來的,你換過來,值嗎?”
男人沉默地用拇指摩挲過光滑銀殼,眼眸裏有微光浮現。
“不管是我準備的懷表,還是薇薇爺爺的這只懷表,在她眼裏,與錢無關,這是兩份值得珍重的感情。”
他打開表蓋,神态變得柔和起來:
“這份情感,我會好好珍惜。”
少年琥珀虹膜澄澈至極,他看着男人表情逐漸晴朗,不自覺地也露出點笑意,黃昏餘色在眼睫尖閃爍,不再刺眼。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鬼屋的場合】
殷送:雖然沒什麽特別的,但跟老師在一起很開心。
殷白:躲在這裏蹲阿謝。
游薇:哇這裏好多血啊!哇它怎麽動了?!啊有個好可怕的大叔過來了!
柴林:我沒有緊張,我沒有怕,我說真的——什麽人?!【掏出□□
殷早:林林像松獅一樣,真可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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