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禦前論理下

“張愛卿,”朱棣點點下巴。

被點名的張禦使吞了下口水,站出列隊:“臣在。”

抽出一本奏折:“愛卿參‘薛世子利用錦衣衛在虎豹營中鋤除異已’,趁薛世子在,一起說說吧。”

薛湛跪于大殿:“此事臣有罪。”

百朝一愣。呃、這畫風是不是轉的太快了?

“臣誤信小人奕雄一幹人等,使其仗使臣的信任在招新兵之時收受賄賂并且在日常職責中以次充好貪污軍饷,臣有罪。請皇上降罪!”

所有人的神經都不即跳了下。

‘貪污受賄’這四個字是貫穿整個大明朝幾百年歷史的死穴,觸之則死!從朱元璋開國始便創下了整個華夏歷史中最變态了律令,‘貪污五兩以上追責查辦,貪污十兩以上可斬’,創下了歷史中最變态了律條。後代歷史學家說這是朱元璋出身平民百姓的吝啬表現,認為在朱元璋眼裏這個國家都是他的,不管錢多還是錢少你私動就是不行!

言外之意就是太小家子氣。

“傳錦衣衛紀鋼。”

很快紀鋼進殿,手裏捧着一疊供詞。太監接過供詞捧上禦座,朱棣取了最上頭的彙總折子,打開只瞥了兩眼回頭就把折子咂張禦使身上,氣的虎目怒睜:“你給朕念!”

張禦使雙膝軟倒在地,爬行兩步拿到反彈開的折子,打開之後越念越抖。

“...罪人奕雄拉幫結派勾結商人以、以次充好,貪污紋銀三、三百兩....招兵以虎豹營名額明價出售,貪、貪污紋銀四、四百兩...歷年以莫須有獎賞為由貪污紋銀一千兩,歷年以棄沖好售賣虎豹營名額等等共貪污紋銀紋銀紋銀,”

抖成篩子的人念不出最後的數字,不是他不認識而是數目巨大到已經超出人底限。

紀鋼劈手奪過奏折,繼續:“共貪污紋銀十萬兩。”

大殿立時響起一陣嘩然,有好奇的想出陣詢問卻被同僚拉住了。

這麽大的數字你跳出去是不是傻?別管別問別想,看着就好!

朱棣深吸口氣。視線掃過薛晉之,真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好懸沒咆哮出口。你兒子草包成這樣你這當父親的就是個擺設?!如果薛恒站在這,朱棣第一個砍的就是他!可惜薛恒已經死了,更何況是保護漢王而死,之前又下了煲獎旨意,這時候問責就是打自己臉!

更何況死人為大,這時候扒出來問責那也毫無異議。

“皇上,臣自知有罪。但在此次間也暴露出了虎豹營種種弊端。如今天下太平邊疆無戰事,京城安危自有禁軍與錦衣衛,虎豹營再設兩千兵士如同虛設,所以臣肯請皇上消減一千虎豹營名額。一來節省糧草,二來也少用些軍饷。”

朱棣眉頭一跳,視線掃過文武百官。

“衆愛卿覺的如何?”

虎豹營是高祖所設,冒然說消減名額百官第一個跳出來,一頂不孝的大帽子扣下來朱棣都要頭疼。而今,先有薛湛幹掉王禦使之威,再有貪污紋銀十萬兩之巨,誰都看出來天子已經憋了口氣,這時候哪個跳出來都是被噴的份。

當然,如果是建文帝在位那情況就完全相反,可禦座上這位是朱棣呀,往事歷歷在目,一言不合就砍人什麽的不要太簡單!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于是虎豹營從兩千降為一千的事就這麽定了。當然,薛湛誤信小人一事朱棣也沒放過,不過比起那夥注定要掉腦袋的人來說,罰俸半年什麽的真是太小兒科了。不過誰都知道薛湛這是背鍋,背的是薛恒原本該背的鍋,有些人就尋思了,這薛湛是不是傻?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大包大攬到自己身上,嫌太清白了?

只有那些老狐貍才看得清其中門道。薛湛此舉雖擔了罪責卻賣了三方的好,一是皇上,金口禦言的煲獎自然不能收回自己打臉;二是定遠侯,兒子已經死了難道還要再悲慘的扒出來問責?三自然是名聲了。出了此事是個人都知道他是替前世子背鍋的,他背了并且背的無怨言,誰不贊他句有情有義?

所以誰特麽的再說這新世子是個不懂官場厚黑學的菜鳥,誰特麽的找死誰去別拉上他!

虎豹營名額降為一千的事情當朝就這麽定了下來。明旨文件需要時間才能下來,薛湛便先行騎馬回營,彼時大隊伍才快慢跑二十裏回來。

薛湛把馬交給吳用,羅一趙十一一聲長吼:“集合!”

訓練一天總算有點樣子的新兵老兵分兩邊站好。

“長官好!”

不算整齊的問好聲氣的羅一一腳掀翻一個就近的老兵,虎目怒睜:“喊的跟奶貓似的,沒吃飯啊?!再來!!”

被掀翻的老兵忍着氣爬起來站好。

“長官好!!”

薛湛視線掃過兵丁,簡單粗暴道:“我知道你們其中有些人等着朝庭問責,想看我的笑話。可惜注定要失望了。奕副營正一幹人等因貪污受賄被正式問罪,不日就會有正式文書,我仍舊掌管虎豹營,區別只再于虎豹營不再是二千人。”

薛湛伸出一根手指:“一千。虎豹營的名額改為一千,也就是說你們這裏有一千六百人要淘汰。五天淘汰時間已經過去一天了,任務很重呀。羅教官,趙教官。”

“在!”

兩聲整齊劃一的應答聲聽的人心裏打鼓。

“別讓廢物浪費太多糧食,交給你們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又是兩聲整齊劃一的應答,目送薛湛離去兩人虎目轉到一幹兵丁身上:“所有人圍營地十圈!跑不完的直接淘汰!”

這廂虎豹營淘汰殘酷升級,那廂京城也炸開了鍋。第一個炸的就是定遠侯府。

侯夫人劉氏接到娘家的消息一時是又氣又怒,破例沒有按平日規矩而是第一時間堵了侯爺薛晉之。

薛晉之神色疲備眼色黯然,随劉氏進到屋內坐定,丫壞端上的茶動都沒動只一個勁的發呆。

劉氏火急火燎的說了好一些話,最後口不措言道:“侯爺您不能見死不見呀,奕雄是我的娘家侄子,這次被冤枉進錦衣衛我、我以後還怎麽面見娘家人?”

“怎麽見娘家人?”薛晉之木然擡臉,随即臉上閃過一絲瘋狂:“見,我陪你去見!我是該好好見見岳父岳母,問問他們我哪一點對不起不他們,以至于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氏被吓了一跳:“侯爺這是說的哪的話?奕雄之事關我爹娘何事?是薛湛欺人太甚借錦衣衛的手排除異己!侯爺不是我說再這麽下——啊!”

劉氏的誅心之言氣的薛晉之狠狠一巴掌。打完連他自己愣住了,一時間痛快舒暢浮上心頭,卻唯獨沒有悔恨。

劉氏偏頭,捂着被打的臉半晌回不過神來。

侍候的丫環婆子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的退了出去。

“自你嫁入我侯府二十多年來,我自認對你尊敬有加,縱有不滿看在阿恒的面子上我都忍了。可你呢?不知悔改反到變本加利!”

“我變本加利?”劉氏放下手露出有指印的臉:“侯爺到是說說我如何變本加利了?我是苛刻庶子了,還是嫉恨你納妾了?我是不孝順公婆還是不友愛妯娌了?啊?操持這若大的侯府二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在侯爺眼裏我估計還比不上後院那幾個玩物吧!”

劉氏的怨恨看在眼裏薛晉之嘴角閃過嘲諷:“你嘴裏所謂的玩物都是你精挑細選送到我屋裏的。還記得嚴氏麽?你的陪嫁丫環,阿琦的娘,是你瞞着我給她開的臉,親自派人送到我床上,當時我拒絕了并且說侯府沒有姨娘妾室這條規矩,是你。拖着一個月的身子跪到老夫人面前,哭訴說我是不是不滿意你安排的人,說大家族裏的規矩都是這些的,在主母懷有身孕時酌情由主母安排妾室,否則就有犯婦德嫉妒之嫌。”

“老夫人,我娘你的婆婆,一輩子就因為不準夫君納妾以至婆媳冷戰幾十年,在京中貴婦中評聲不好。”想起過往薛晉之眼神恍惚:“你為了你的婦德,親手把女人送到我床上。當時我們成親三個月剛過,在我滿心以為能跟你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時候,當時我以為是嚴氏瞞着你爬床我差點殺了她,可結果呢?我的好夫人呀,你說給我的驚喜就是把我分享給別的女人,你想過我的感受嗎?啊?”

“我不接愛你拖着四個月的肚子當着我的面要發落嚴氏,說是不是她侍候的不盡心,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如果你真如你嘴裏說的那般大度我敬你,可你呢?在生阿琦時有意忽視讓嚴氏落下病根,之後月中又有意讓她病情加重之後不過一年便過逝。這些手段你以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這裏畢竟是侯府,不是你攪風攪雨的地方。”

華美的外衣層層撕開裏面盡是腐敗的陰暗,劉氏沉默不語,不多時豆大的淚珠便滾落而下:“誰不想一生一世一雙人?誰不想舉案齊眉夫妻白頭到老?侯爺以為我想嗎?老夫人婆媳冷戰幾十年的事情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知道別人是怎麽說的嗎?說的有多難聽嗎?我是個女人,我要名聲,歷來對待女子苛刻,沒有名聲我如何在京中行走?背着妒婦的名聲誰還敢跟我接交?”

“名聲不是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只要你恭敬孝順相夫教子,誰還會苛刻于你?罷,往日種種再提也沒意思。”薛晉之呼口氣,瞧着劉氏眼淚漣漣的臉無半點憐惜。

“奕雄一幹人等以次沖好貪污軍饷及往年招收新兵時買賣名額一事已經證據确鑿。”

“不可能!這肯定是陷害!”

劉氏的反應在薛晉之的預料之內。“這案子是錦衣衛紀同知親自審理的,堂堂錦衣衛同知需要陷害一個小小副營正?貪污銀兩近十萬,皇上震怒親自下旨斬立決。所以,夫人不想給你所謂的娘家人惹麻煩最好在侯裏閉門謝客。否則我不保證不會牽連劉氏一族。”

“要知道若非阿湛在文武百官面前一力擔下,阿恒的名聲都估計不保,而我也定會落個失查之罪。”

“對了夫人怕是不知,這十萬兩裏有大半是阿恒用自己的私房貼補的。我的傻兒子用自己的私房貼了無恥小人結果還要叫好,夫人你說這該怪誰?夫人推薦奕雄入營,夫人在阿恒耳邊說親信親信,夫人信任的人拉邦結派弄的虎豹營烏煙瘴氣,而夫人一立排斥如同防賊的阿湛卻一力承擔罪責免一家降罪,”薛晉之眼含憤慨。“夫人怨天怨地怨他人,不如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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