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聽風就是雨
晨光斜照在蘆花叢間,花穗在風中柔柔飄舞,抖落晶瑩細碎的露珠。
兩人穿行在連綿的蘆花間,被晨露微微沾濕了發衣。羅夜生邊走邊問雲修立道:“上任夜巡步天淵,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
“少唬人了,你和他共事了上百年還不熟?”
雲修立頓了會兒,這才道:“他平時話很少,看起來很涼薄,但做事很可靠。閻王說他是千年難遇的攝鬼奇才,魅閻羅也對他青睐有加,你那無極傘就是他親手打造的法器。”
難得聽雲修立一連用了三個“很”字,羅夜生遲疑道:“他要真是攝鬼奇才,又怎麽會被兇鬼吃掉?”
“誰說他被鬼吃了,鬼說的話你也信?”
“那他真的那麽優秀嗎,我跟他比,一無是處嗎?”羅夜生沮喪道,之前游光說的話打擊到了他,讓他産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雲修立白了羅夜生一眼,正兒八經道:“也不是,你有很特別的一點,步天淵再修煉幾百年也比不上你。”
羅夜生立即兩眼冒星星,還自信地扶了扶鼻梁,“真的嗎,是哪點?”
“他就是再修煉八百年,也不會有你這麽啰嗦!”
“你這人……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是新來的,當然要多學多問了,古人有雲,不懂就問,難道你要我不懂裝懂嗎?”
羅夜生又開始了啰嗦大法,雲修立便擡手捂住了耳朵。
天空飄着一團亮雲,仿佛兩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有這麽一朵雲。但不知從何時起,雲彩都被渾濁的瘴氣遮住了,天空變得灰蒙一片。
眼下已經到了蘆花鎮,這裏曾是臨安城最繁華的小鎮之一,以造紙和制席而聞名。二十年前,蘆花鎮遭到了軍隊的屠戮,當時被殘殺的百姓們都被扔到了蘆溝河中,血流成河,于是又有了血河鎮這個別稱。由于冤魂太多,這裏常年彌漫着瘴氣,遮天蔽日。
鎮上房屋破敗,檐下挂滿蛛絲,遍地殘枝落葉。路邊還擺着幾具被草席裹住的屍體,蚊蠅亂飛惡臭熏天。偶爾會有一兩個人經過,但都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年輕人有能力的早離開這鬼地方了。
Advertisement
“那個叫游光的兇鬼是什麽來歷?他說自己赫赫有名來着。”
“鬼界最有名的兇鬼叫野仲,這個游光我倒還真沒聽說過。”
兩人正在街頭巡查着,一群烏鴉忽然從頭頂桀桀飛過。雲修立見狀,信手從羅夜生的小烏帽上摳下一枚赤珠,就那麽輕輕地往空中一彈,領頭的烏鴉慘叫一聲,打着旋兒從空中墜落。
“你這貨……幹嘛摳我的寶珠!”羅夜生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官帽。
那烏鴉掉落下來卻變成了一個人,他灰頭土臉地撲棱起來,拍拍屁股罵罵咧咧道:“誰他媽不要命了?敢用彈珠打老子屁股!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可是冥界……”
一看是雲修立,烏鴉人一改怒色,轉而賣笑道:“原來是英俊威武的日游神大人,真巧呢,您來這鬼地方做什麽呀?”
“這位是?”羅夜生不由得打量起對方,他一身黃衣罩甲,長得尖嘴猴腮,頭頂還戴着一個滑稽的尖帽,就像頂着個鳥喙在頭上。
雲修立例行公事地介紹道:“鳥嘴,負責掌管飛禽亡靈的冥帥。”
“這位就是新來的夜巡君吧,在下胡常吟,你喊我胡大哥就可……”胡常吟賤兮兮地擠眉弄眼,話沒說完就被雲修立反手抽了一巴掌,打得他颠颠轉了一圈,臉都要歪了。
“再說一遍,誰是大哥?”
“是是是,日巡大大哥,夜巡小大哥!卑職這廂有禮了。”胡常吟聳着肩膀讨饒,他雖然和游神都屬于地府陰帥,但官職卻要低上兩等,方才他就是耍嘴皮想占占新人的便宜。
雲修立正色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胡常吟一拍膝蓋,長嘆一聲道:“閻王派我來捉鬼的,我一個管鳥的,他讓我來捉鬼,見了那兇鬼我還不得撲翅溜呀,這不是為難我麽?閻王還說,要是我一月之內不把那鬼頭收了,他就罷黜我的官職!”
“活該,誰叫你平日游手好閑,一張破嘴皮子到處造謠。”
“話可不能這麽說呀,閻王這次是故意刁難我,唉,都怪我管不住這張臭嘴!”胡常吟說着抽了自己一耳刮子。
羅夜生好奇道:“你說什麽了把閻王惹成這樣?”
胡常吟愁眉苦臉道:“自從上任夜巡失蹤後,魅閻羅大人也好久沒露面了,我就說她肯定去找夜巡了,她以前和夜巡眉來眼去的,還經常陪夜巡一起值夜班,他倆肯定有一腿!”
“胡扯!”雲修立又賞了胡常吟一巴掌,抽得他兩邊臉頰腫了個均勻,“他倆兢兢業業地除魔平亂,卻被你說成談情說愛,敢造謠诋毀閻王的胞妹,閻王沒直接廢了你就算仁慈了!”
胡常吟抱頭道:“我真沒胡說呀!步天淵剛失蹤那會兒,魅閻羅至少調了半個地府的陰兵去找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她平日比閻王還兇悍,一個屬下把她急成那樣,這還不是愛嗎?”
“真的嗎?”羅夜生笑得一臉八卦,沒想到他的女上司竟和他的上任有暧昧關系,貴圈可真亂呀。
胡常吟正要點頭,但看雲修立眼神鋒利,似乎馬上就要掄拳揍他了,愣是把點頭改成了搖頭。
“我聽說,二位也是被閻王派過來查案的,我剛撿到個東西,也許對二位有用。但把這東西交給二位之前,我希望二位能助我捉鬼。”
“你撿到什麽了?”
胡常吟似是怕挨揍,霍地展翅飛到半空中,從懷中掏出一本黑冊得意洋洋道:“瞧瞧這是什麽,我撿到步天淵的神冊啦!你們不是在找他麽?這裏面肯定有你們要的線索!”
“拿來。”雲修立命令道,向上伸出了手。
“想要神冊,你們就得先幫我捉鬼,不然我把它撕了都不給你們看。”胡常吟撇嘴道,看雲修立一點都不買賬,便作勢要撕冊子。
“別亂來,有話好商量!”羅夜生急忙勸道,不料雲修立又從他的烏帽上摳下一枚赤珠,嗖的一下彈向了空中。
“……都被你扯沒了喂!”
胡常吟忽覺手背一痛,啊呀叫了一聲,神冊便從他手中脫落下來,而雲修立手臂一揚,準确地接住了神冊。
從外觀和殘存靈氣來看,這确實是游神手冊沒錯。雲修立當即翻開神冊查閱起來,羅夜生也湊過去看,他看古體字很吃力,可雲修立卻一目十行,翻得極快。看得好好的,雲修立忽然臉色一變,撕掉其中一頁迅速疊了兩下,塞到了懷中。
“你幹什麽?”羅夜生錯愕地打量起雲修立,他知道神冊只有兩個用途,一是召喚陰官,二是記錄神仙渎職、惡鬼作亂,這第二點才是神冊的價值所在,雲修立撕掉的那頁肯定記了什麽東西!
“沒什麽。”雲修立心事重重地皺着眉,下意識擡頭望了望天。然而瘴氣遮天蔽日,看不到一片雲彩。
羅夜生指着雲修立胸口,“你肯定有鬼,給我拿出來!”
“別煩我。”雲修立打開了羅夜生的手,羅夜生卻不依不饒,扒拉着死活要把那張紙掏出來。雲修立一遍又一遍的扭開他,掰開他,實在不耐煩,索性單手扣住他的兩只手腕,像鎖铐一樣铐住了他。
“你就讓我看看嘛!”羅夜生被铐住了雙手,還用腦袋不停頂着修立胸口,官帽都蹭歪了,就像個撲在大人懷裏撒嬌的頑童。
胡常吟在一旁看呆了,在他的印象中,日游神真是兇得不能再兇了,幾乎都是用拳頭說話,他還是頭一次見對方這麽好的脾氣,不吼人不動手,甚至還有那麽一絲寵溺?
“既然二位神冊都看了,那不如行行好,順手幫我捉個鬼呗!”胡常吟揉着手背讪笑道,“那鬼頭實在太兇悍,我率着一幫鳥兵根本不是對手,閻王給我的期限就快到了,你們忍心失去我這個同僚嗎?”
“你想多了,我們很忍心的。”雲修立扣着羅夜生就走,羅夜生卻回頭問道:“是什麽鬼,在哪兒?”
胡常吟故作感激涕零道:“還是小夜巡好,是一個叫游光的鬼首,他們的據點就在離這兒三裏路的湖島上。”
雲修立不禁頓住腳步,與羅夜生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想,這個游光跟步天淵的失蹤脫不了幹系。
只聽胡常吟又道:“那鬼首可嚣張了,短短數月,他先後弄死了好幾個土地神,近日還襲擊了長安城隍廟,跟條瘋狗似的。哦對,據說他還擅闖地府,一手掀了日游神宮。”
說到這裏,胡常吟後怕地捂住了嘴,生怕雲修立回頭再賞他一巴掌。平日裏胡說慣了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聽到的那些小道消息是真是假,偏偏還喜歡添油加醋,并因此榮獲了“冥界第一謠神”的稱號。
“那惡鬼為什麽要殺土地,還要找城隍的麻煩?”雲修立問道,按理說土地和城隍都是守城神,不負責捉鬼,與惡鬼井水不犯河水。
胡常吟掂了掂手,笑道:“日巡大哥果然英明,一語中的,閻王在得知此事後,第一個問題也是為什麽要襲擊土地和城隍。”
“少拍馬屁,說重點。”
“我就是不知道呀,感覺他們像是在各地舉行某種神秘儀式,或是預謀更可怕的事情,而土地和城隍會妨礙到他們。”
商議片刻,兩人決定幫忙捉鬼,于是一同前往湖島。
蘆花遍野,漫天白絮。雲修立快步走在前面,羅夜生和胡常吟跟在後面,前者小聲問後者道:“你之前看過神冊沒有?你知不知道他剛才撕下的那頁紙上寫了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是把記了雲神的那一頁撕了!”
“雲神?”羅夜生記得,之前那個游光好像也提過雲神。
胡常吟嘀咕道:“雲神可是九天公認的美人,不知多少人被迷得神魂颠倒。可是大家都說,日游神癞蛤。蟆吃天鵝肉,不知怎麽把雲神騙到手了,還私下和雲神拜堂成親,據說還生了崽。”
羅夜生驚了,就雲修立那驕縱蠻橫的性子,居然還有個神仙美人當老婆,而且都有娃了,簡直羨慕嫉妒恨!
“果然人不可貌相……話說回來,那頁紙上究竟寫了什麽?”
“那頁紙上記着雲神偷偷下凡,夜逛人間青樓。還不是一般的青樓,而是南風館,就是招男妓來的……啧啧,這雲神也真是……”
羅夜生哦了一聲,一臉“我懂了”,貴圈果然亂。
胡常吟又道:“雲神這事被夜巡記下來,要是上報到天庭,是要上誅仙臺,剔除仙骨的。可憐日游神,被妻子綠了還得收拾爛攤子。”
這時雲修立停下腳步,回頭瞪了兩人一眼,似乎嫌他們走得太慢了。
羅夜生看雲修立的眼神忽然充滿了同情,沒想到這家夥平日裏威風八面,背地裏卻被自己老婆種了一片青青草原。
雲修立察覺羅夜生眼神不對,便氣勢洶洶地走了回來,二話不說就是狠狠一腳,把胡常吟給踹飛到了天上。胡常吟長長哀嚎一聲,轉眼就飛得沒影了,只飄下幾片淩亂的黑羽。
“鳥嘴除了造謠什麽都不會,他的話你一個字兒都別信。”
羅夜生眼中更是同情泛濫,伸手寬慰地拍了拍雲修立的肩膀,這個頭頂長草的可憐男人,還在拼命挽回自己的形象。
雲修立瞧了瞧羅夜生的手,狐疑道:“鳥嘴跟你說啥了?”
“放心,你是我的好兄弟,你的秘密我會替你保守到底的。”羅夜生說得格外語重心長,話罷還傷感地嘆了一口氣。
這傻子,聽風就是雨!雲修立的暴脾氣又上來了,真想一把揪住羅夜生扔到九霄雲外,眼不見心不煩!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也鎖,是因為受用腦殼兒“頂、弄”攻的胸口,把這個弄字去掉就解鎖了,晉江管理員這麽牛逼,咋不上天呢?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