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1.落地

“我臉上寫着想吃小孩嗎?”陳塵往前走。

韓深沒動,直到他走到跟前,才說:“你,能不能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陳塵:“怎麽了?”

“證明他們還活着。”

“…………”

韓深說了昨晚看到的字,順便道了個歉:“不是故意翻的,抱歉。”

陳塵哦了一聲,臉上表情十分吊詭:“你真的沒到處翻?”

韓深:“沒有。”

“那我床底下血跡斑斑的青龍偃月刀應該還沒被你發現。”

“……”

陳塵擡手斯條慢理紮起衣袖,露出修長的手臂:“但既然被你發現了我的秘密,我只能殺人滅口了。”

韓深:“……”

我他媽——

陳塵一臉不知從何處下手的思索:“不過我呢,虎毒不食子,你叫聲爸爸,今天饒你一命。”

“要不要我給你打個退騷針?”

陳塵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嗓音有點懶:“所以吓得你到沙發上來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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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說一,承認屬實丢人。

但之前出了席知那事,有段時間韓深家門口擺滿花圈和棺材,還有個大喇叭24小時放《大悲咒》,往窗戶裏扔死雞死鴨,弄得他有些精神衰弱。

跟做夢似的,沈岚這一碰就炸的暴脾氣,卻表現出了特別的耐心,對席知老婆的騷操作視若無睹,不報警,偶爾還在門口輕言細語勸兩句。

韓立東迷信風水,從韓老爺子繼承來的毛病,年年到大寺廟找大師求什麽開運符,生財符,平安符,斥巨資搞陰陽運勢。

韓家財源确實相當興旺。

觸了黴頭,搬家也在意料之中。

韓深沒說話。

“回頭借本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給你看。”陳塵說完才發現韓深臉色有點不對,湊近。

“真吓到了?”

韓深抓了下頭發:“煩!”

陳塵撤回身挑了點弧度:“行了,這是小時候被我媽關禁閉,蹲房裏無聊刻的。誰還沒一段黑深殘歷史?”

好不容易才把韓深心情勸開朗了點,陳塵看了看時間:“出門吃飯還是我現在煮?”

韓深動了動唇:“出門。”

陳塵又笑。

怎麽辦,給小朋友吓出心理陰影了。

出門前陳塵看了看窗外,下着瓢潑大雨,空氣中霧蒙蒙的。遞了件校服給韓深:“可能冷,先穿上。”

他倆身高差不了多少,都是180往上奔的高個子,韓深穿他的校服沒感覺特別大,拉鏈拉到頸口,立刻嗅到芬芳的花香。

陳塵身上真是香啊。

而且絲毫不影響他的清疏俊朗。

腰被輕輕推了下,傘從身旁撐開:“走吧。”

陳塵非要跟他打一把傘,肩并肩走,韓深沒辦法,只好跟他擠在傘下。

“吃什麽?好像有人說你不喜歡吃面食。”陳塵往大街上掃了一圈,“喝粥吧。”

另一邊。

顧辛正夾着小饅頭往稀飯裏杵,聽到店門口的聲音,擡頭看見陳塵收傘進門的身影,先是一喜,再看見韓深冷冷淡淡站在他身旁,又是一驚。

兩道高高的身影在煙霧中站着,陳塵輕聲細語:“喝什麽粥?”

“随便。”

陳塵:“哦,那要一份牛奶玉米粥,再要一份香菇雞肉。兩個白雞蛋,一碟醬牛肉,一碟涼菜。”

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人還挺多,都沒意識到顧辛的存在。

顧辛本來想打個招呼,默默地咬口饅頭住嘴。

接着就看見粥上來,陳塵先往韓深碗裏舀了一勺,嘗了嘗:“還行。”

韓深挑眉:“自己碗裏沒有?”

陳塵:“就想嘗嘗你粥的味道。”

顧辛嘶了口涼氣。

韓深臉上也沒生氣,可顧辛分明記得,之前有個男生無意碰到他礦泉水瓶蓋,走開之後,韓深連瓶帶水都扔了,還給桌子擦了一遍。

顧辛現在就是迷。

很踏馬迷。

等她慢吞吞吃完,陳塵也吃完了,起身漫無目的一望,正好看見她:“唷,小妹妹。”

小妹妹擡了擡手,走近十分詭異地笑了笑,韓深也站起身,拽了下校服下擺。

校草怎麽穿校服了?神奇啊!

顧辛接着看見他折疊領口的兩個大字——

陳塵。

去年本市舉辦運動會,要求拉附中學生去充當觀衆,發了統一的T恤,但大家都帶上校服當外套禦寒。

以免弄混,少女讓大家在領口寫下了自己名字。韓深現在穿的這件,就是當時陳塵帶過去的那件。

顧辛往後退了一步,裝作茫然的問:“組長,你怎麽跟小韓哥哥一起吃早飯呢?”

陳塵剛想說話,韓深冷硬地插嘴:“剛才下車正好碰見了。”

陳塵露出微笑:“是這樣的。”

顧辛轉向韓深:“你今天穿校服了哇,真好看。”

韓深嗯了一聲:“我媽硬塞的。”

顧辛腦海裏有什麽東西爆炸了,頓時心花怒放了。

早聽李斐說這兩人有情況,她還不信!

這不就詐出來了!

顧辛嘻嘻嘻扭身往外跑,陳塵看了會她撲騰的背影,又看了下韓深校服領口的名字。

“……”

莫名勾了下唇角。

算了,随便鬧吧。

韓深沒懂這小女孩為什麽突然開心,好像磕到了什麽,看向陳塵:“她笑什麽?”

陳塵:“應該是臉抽筋。”

韓深:“……”

到教室時已經有幾個人蹲在兩人的座位上,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将韓深上下打量,尤其是領口的位置。

這群人發神經韓深已經習慣了,沒多想,直接坐下。

于是大家紛紛又來拍陳塵的肩膀:“塵哥,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塵哥,有花堪折直須折啊……”

“塵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陳塵從抽屜裏摸出化學筆記本,敲了敲:“讨嫌。”

大夥就是開開玩笑,韓深這樣的高貴牡丹花,與他們氣場不合,做不了臭味相投的兄弟,只能當成大哥的男人維持一下感情。

李斐樂樂呵呵搓搓手:“說起這個春風得意啊,我這兩天也有一點點心得。”

“斐哥,說出你的故事!”

“這事就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李斐嘶了口氣,後門突然響起噔噔噔的高跟鞋響聲。

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

秦英拎着包從門後進來,視線落在陳塵,叉着腰掃了一圈,開始點名:“陳塵,韓深,章鳴,向恒,李斐……跟我來趟辦公室。”

去的路上章鳴摸了摸下巴:“還記得月考前少女那眼神嗎?當時我就感覺在憋大招,現在憋出來了?”

“可真沒幹壞事呀?”

推推搡搡,陳塵第一個被推進辦公室,首當其沖站在老秦跟前。

陳塵扯了下衣服照顧形象,還沒問出話,老秦“啪”一掌拍課桌上,辦公室其他老師都驚了,紛紛放下手中行頭,轉來看熱鬧。

“李老師你早自習不守了?”

“呃,我,先歇會兒……”

老秦挑眉:“來吧,陳塵,既然大家都推你,那你來做個檢讨。”

大清早的,陳塵也沒明白怎麽回事,想想說:“秦老師對不起,你太美了,讓我無心學習——”

韓深:“……”

“陳塵!”老秦又要拍桌子。

陳塵趕緊站好:“怎麽了,老師你別賣關子。”

老秦轉過視線:“李斐你來說!”

李斐思慮再三:“老師,我上周三物理作業沒交——”

“不是這件事。”

“我考語文往手上寫了句詩,但沒考到……”

“也不是!”老秦耐心終于耗盡,摸出手機狂點了幾下,“你們膽子大了!在學校為非作歹就算了,還敢闖禍闖到校外去,人家班主任都找我告狀了!”

陳塵“哦”了一聲。

李斐脫口而出:“宋學霸?”

“這屁大點事還敢告班主任,沒脫奶嗎?”

老秦就差揪李斐的耳朵:“你們約架就算了,李斐!你,你好好檢讨你還幹了什麽?”

視線紛紛轉向李斐。

李斐一臉迷茫,皺了下眉,更迷茫了,突然“操!”了一聲。

“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去加小姐姐微信,我就是跟她聊了幾句,什麽都沒幹……”

“你可以啊,居然趁人之危,調戲有夫之婦。”章鳴挺驚訝的。

李斐苦笑:“那他媽還不是被賣了?媽的。”

當時他看宋學霸那小女朋友哭的梨花帶雨,一時心懷鬼胎,要了個微信打算翹牆角。

不過這女生微信給的挺痛快啊。

這幾天聊的也挺開心啊。

怎麽說賣就賣呢?

老秦看他們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滿臉對一中學生的鄙夷,也嘆了口氣。重新看向李斐:“李斐,這幾天跟人家聊天開心嗎?”

李斐扯了下唇:“反正現在不開心了。”

“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聊?”

“不就是個小丫頭片子?”

老秦滿臉難以啓齒,實在不忍心打擊他,半晌才說:“你,跟一中1班班主任聊了這幾天,有什麽感悟嗎?”

整個辦公室驟然寂靜。

李斐靜了半晌,好像沒聽清:“誰?”

“跟人家班主任,聊的開心嗎?”老秦劃拉着手機,“還天天早安,晚安,吃飯了嗎?累不累,你好棒啊——”

“……不要再說了!”李斐絕望嘶吼。

一雙雙同情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搖頭嘆息,但韓深看見一個個分明在笑,笑的完全憋不住,要死要活的。

韓深:“……”

這是人嗎?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我操——”

李斐都忘了還在辦公室,直飚髒話。

老秦挺平靜地道:“譚老師年紀其實還輕,也沒有婚配,他要不是個男的,也許我還可以跟你說媒呢。李斐,我聽說他想見你,你怎麽看?”

“我不搞基。”李斐深深地垂下頭:“老師,3000字檢讨,換您一句放過。”

老秦到這個年齡啥沒見過,這還是頭一回,剛才在辦公室已經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板起臉訓人,現在又想笑。

但照顧到李斐的情緒,她緩輕語氣:“以後,禁止學生間私下比武,一個個幹嘛火氣這麽旺?被整了都沒處說。李斐,尤其是你,心态應該放在學習上,吃了這次虧,知道錯了吧?”

“知道錯了。”李斐咬牙切齒。

老秦一個一個罵:“陳塵,你現在就挺飄的我發現,帶頭跟人家比武就算了,月考理綜,餘老師跟我說你提前一個小時交卷,挺牛的啊。”

“那不是試卷有問題嗎?”

“有問題你也該好好做!不要自欺欺人!韓深,你……”她指尖挨個點下去,卡住了,“你沒比吧?”

這樣的0分選手,只能反向俯沖。

陳塵先說:“他沒考。”

李斐本來怄氣怄得一個字也不想說,也點頭:“韓哥沒考,不關他的事。”

老秦嗯了聲,沒讓韓深寫檢讨,但看他站在跟前忍不住想罵:“你這次月考成績,又入不得眼!”

韓深挺煩的。

扭頭看見陳塵本來懶洋洋愛聽不聽,這時候撐上辦公桌頻頻附和:“沒錯,入不得眼,罵的好。”

“……”

真無語了。

訓完一通,李斐回了教室借手機,大家都沒帶,他怒火攻心,哐當一腳踹向課桌。

陳塵遞過去:“你用。”

李斐登了自己微信,正好收到對方一段話,大概是“好好學習,不要想些與年齡無關的東西,你還是個小朋友……”

“小你媽,耍老子。”

李斐給他拉黑删除一條龍,火速退了微信,手機還給陳塵,回頭埋着腦袋趴在課桌上,開始自閉。

“太惡心人了。撩了幾天的小姐姐是個班主任,誰受得了這種刺激?”

顧辛聽到這事十分驚訝:“為什麽他們要做這種事?”

“給宋學霸出頭呗,誰知道垃圾心裏在想什麽?”

章鳴不以為意。

陳塵翻開筆記本,開始寫檢讨。

韓深看了一眼,第一排寫了句“憑什麽要寫檢讨”。

劃掉。

第二排寫了句“我不服”。

又劃掉。

第三排開始認認真真,姿态十足地拿捏起因果,起承轉合。

韓深心情挺複雜的。

太傻逼了。

本來覺得附中這群人傻逼。

現在有了一中的反襯,意外覺得附中不錯。

上到大課間,李斐的同桌孫光同過來小聲說:“李斐哭了幾次,不過就是眼眶濕一陣,就沒事了。”

大夥都到他座位邊去,又揉又哄,李斐撕心裂肺的嗓門從人圈中傳出:“我他媽氣哭的!怎麽會有這種人!”

陳塵也過去勸:“中午請你吃飯。”

李斐撲在他懷裏嚎啕:“塵哥你要替我做主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倒黴孩子。”陳塵拍拍他。

做主。

這虧只能悶吃了,沒辦法。

總不能把對面配合演出的班主任拎出來兇一頓。

下課鈴之前幾分鐘,韓深還趴在睡覺,被陳塵用指尖輕輕撓醒,擡頭正對上他背光的臉。

“下課,一起去吃飯?”

韓深已經習慣跟他紮堆了。

“好。”

這頓飯專門安慰李斐,叫了之前去KTV那群人,去了餐廳,大家衆星捧月圍着李斐,一直逗:“斐哥,想吃什麽随便點!”

“從不屈服的斐哥怎麽可能因為這點小風小浪不開心呢?”

“斐哥,那女的配不上你!要配也得周梓歆那種級別的,德藝雙馨的女神。”

李斐悶悶不樂地看菜單:“得了,周梓歆不是塵哥的後宮。”

說完,擡頭看了韓深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個眼神就很靈性。

韓深:“你他媽到底在想什麽?”

李斐百口莫辯,幹脆給戰火引到陳塵身上:“是吧,塵哥,快告訴韓哥,你心裏只有他一個。男人也很沒安全感的。”

陳塵全程一個字沒說、一句話沒講,猛地被韓深揪住衣領,往包間裏拖。

“……”陳塵無語,回頭質問李斐:“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害我?”

“圍陳救李。”

“精辟!”

韓深聽到背後的話也笑了,松開手。

傻乎乎的。

“點個蝦和美蛙的幹鍋雙拼,一份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梅菜扣肉,滑肉湯和兩份炒時蔬,差不多了吧?”李斐點完,四下一問。

陳塵給菜單遞給韓深:“你還想要什麽?”

韓深:“差不多了。”

陳塵嗯了一聲,在菜單上一勾:“再來份涼拌黃瓜,所有的菜,不要香菜,味道放淡點。”

“我吃香菜啊!”章鳴舉起爾康手,“我覺得我可以吃一碗。”

陳塵示意韓深:“人家不吃。”

韓深:“誰說的?”

“謝之航說的。”

韓深叫住服務員:“加香菜,多加點,多放辣椒。”

謝之航這個b,天生一身海王骨,無論做什麽都透着股舔狗的意思,自以為是,自我感動,能把韓深惡心死。

陳塵就“哦”了一聲。

李斐禁不住啧啧感嘆:“塵哥,凡事,還是得自己總結經驗,不能坐享其成。特別是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你好懂啊。”

“也就比你懂這麽一點。”

陳塵一嗤:“那聊了一周都沒發現人家是男的?”

李斐聽到這話一摔筷子:“這頓飯我看不要吃了!”

“別啊,別啊,斐哥消消氣,消消氣。”一個個極盡誇張地攬住李斐,嬉皮笑臉,哄來哄去,回頭嗔了陳塵一眼,“塵哥,你別跟斐哥作對好不好,你不知道他上午都氣哭了?小男人嘛,心靈脆弱,咱讓讓他。”

李斐更氣了:“我沒哭!我只是眼睛在出汗。”

“你只是靈魂在發顫……”

“你只是意識在混亂……”

“你只是心髒碎裂成兩半……”

一捧一逗,李斐他媽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好看向陳塵:“塵哥,你也不管管他們。”

陳塵挺冷漠:“我管不着。”

李斐又看向韓深:“韓哥,你也不管管塵哥。”

韓深舔了舔唇,剛想說關我什麽事,陳塵已經站起身認真道:“你們不要鬧了。”

韓深:“……”

大家笑嘻嘻地坐下嚷“賣塵哥這個面子!”“免得塵哥挨訓!”一個個擠眉弄眼,喜笑顏開,但菜一上來,立刻狗扒似的往桌上撲,搶肉搶得油水飛濺,筷影亂飛。

十七八歲的男生長身體,營養攝入量大,餓得很快。

陳塵也一心一意夾菜。

完了好不容易搶到一塊肥厚肉片,放韓深碗裏:“快吃。”

韓深靜了一會,拿筷子扒拉。

朗朗晴空,歡笑相聞,耀眼陽光下浸透着木葉的清新香味,一切都這麽真實美好。

他心裏好像有東西悄無聲息落了地。

吃完出了飯店,大家吆喝着往學校走,韓深沿着街道走向另一邊。

陳塵在背後叫住他:“你去哪兒啊?”

韓深轉過身,聽到自己的聲音。

“剪頭發。”

作者有話要說:剪頭發了!!!!

從今天開始不再是非主流小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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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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