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56.血債血償
“走吧。”等韓深洗澡出來,陳塵擡手看表,“運動會食堂開得早,一起吃飯。”
韓深換了身輕薄的黑衛衣,将個子拔得很高,袖口探出的指骨越發冷細。頭發潮濕伏在耳側,五官蒙上白皙泛冷的清澤,看得陳塵沒忍住,按着他又親了好幾次。
耳側咬出片小紅點,遮不住,韓深煩的沒辦法,直接去了食堂。
李斐,章鳴跟班上幾個男生已經坐下吃了,挨着坐下,果不其然被李斐盯了半晌。
“韓哥你耳朵底下咋回事?雖然我沒有那方面經驗但這真的很像小草莓。”
韓深盯他一眼:“不是,不像,再問打人。”
李斐:“……是我無理取鬧。”
低頭吃飯,陳塵給韓深碗裏夾菜,擡頭似笑非笑說:“小韓哥哥不是談戀愛了?這是女朋友親的。”
我操!
聽見這話韓深擡頭瞪他,手底想擰他一把,反而被抓着手指攥緊,若無其事十指相扣。
韓深這個女朋友大家都聽說過,據說如花似玉,智商爆表,性格可人,是位身嬌體軟的小甜甜。但沒人目睹過芳容,也不知道姓甚名誰。
總之是個薛定谔的女朋友。
李斐反應過來:“對對對,女朋友親的?那這小娘們兒還挺帶勁兒。”
陳塵:“……”
韓深耷拉眼簾瞥了瞥陳塵:“是挺帶勁兒。”
“能不能好好吃飯?!淨他媽聊些沒營養的話題!”備受傷害的章鳴快要拍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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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聊間,食堂門口走進幾個高大男生,薛智當頭,指尖頂着籃球轉來轉去。
跟他們一對上視線,立刻相看兩生厭,視若無睹。
“下午他們跟8班打,輸了出不了線,我們籃球肯定拿第一。”章鳴低聲分析。
“那就照上午的打法幫8班,給他們按着捶就完事!”
聽他們義憤填膺,陳塵無意潑冷水:“可能不行,韓哥不幫忙了,跑完3000米太累。”
“呃?不去?那我大肆宣揚下午借8班名義再給他們爆錘不就很沒面子?!”
章鳴雖然急眼,不過卻在理解範圍內。
韓深懶洋洋斜看他:“為了你的面子,幫忙也行。”
見他滿臉輕松,陳塵松口氣:“那是我多管閑事了。”
章鳴還假模假樣客氣起來:“3000米跑完沒精力再去幫忙,很正常,不行就算了,真的!”
哪能不行?
3000米确實長,除了1班鶴立雞群報名了兩人,其他班要麽沒有,頂天只有1個。
跑道上星星點點站着全班推出的“孤兒”,韓深掃望後發現這競争水平,除了兩個肌腱修長似乎是體育生,人數少到跑了就能拿分。
“砰!”
槍響。
韓深跟陳塵離的有點遠,為了避免跑步分心沒紮堆聚頭。一圈後跑道已經過濾為兩層,前排倆體育生、陳塵和自己,後排一堆不怎麽跟得上的。
第六圈,有的業餘玩家開始散步了,眼看體育生發力加速,背後一個身高腿長的男生也開始加速,身輕如燕往前竄,韓深加快步伐。
專業訓練生不愧專業,節奏好,跑得很快。
不過臨近100米沖刺,幾條人影居然奇跡般追成平行線,開始瘋狂拉鋸——
“加油,加油,加油!!塵哥加油!韓哥加油!”
“加油!!!!!”
“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一張弓,陳塵是被曳出的第一支利箭,嗖嗖飛竄而出撞向紅線。
全場響起尖叫。
第一名穩了。
韓深松了口氣,無意對上人群中一雙陰森的眼睛。
只有一秒鐘,剛過線的一秒,眼睛的主人猛撲上來,韓深扼住慣性旁躲——
被撞飛時腦子一空,整條左臂燒起剝了皮似的火辣刺痛,接着才恢複意識。
“韓深!韓深!”聽見耳邊陳塵顫抖的嗓音。
韓深咬了咬牙,極力從疼痛中抽離,但剛才長跑的心髒仍在劇烈跳動,暫時還不能思考。
周圍兵荒馬亂,亂糟糟的聲音。
“人沒事吧?!”
“快叫醫護人員!!!”
“為什麽突然撞上來?你他媽沒看見這是賽場啊我操.你全家!!!!”
韓深伏陳塵懷裏喘氣,喉嚨不斷湧上血腥味,感覺抱自己的手臂一直發抖。終于回過神,看了眼左臂,全是血。
“沒事,只是破皮面積比較大……沒哪兒斷。”
韓深嘗試活動手指,感覺還成。
下颌被指骨抓捏回去,陳塵低頭看他,唇微微發顫,眼睛漫上一層陰暗。他汗水沿頸部往下淌,校服敞開,明明熱得不得了,渾身散發的冷氣卻讓人直打寒戰。
陳塵聲音出奇平靜:“沒事,先去醫務室。”
韓深起身看見了同樣被扶起的另一個人,面孔陌生,眼神躲閃,牢牢被薛智架住,也正嚷嚷着“醫生呢?能不能快點!”
章鳴氣得眼眶通紅:“操.你爹薛智!有意思嗎!啊?問你有意思嗎!運動會你都輸不起,有臉待校籃?!”
薛智笑了笑:“這不關我的事。”
本來往醫務室走的韓深突然調轉方向,直直朝他過去,淌血左手吓得周圍吱哇亂叫。他氣質極度陰郁壓抑,邊走,順手操起裁判坐的鐵制凳子,開始疾速奔跑。
“我的天!”
“別打架!”
人群四蹿。
薛智後退,眼神流露畏懼,随後拔腿就跑。
韓深閉了閉眼,甩手,鐵凳的硬角哐當砸地,驚得又一撥人後撤。
慫逼。
老秦,醫務人員和校領導匆匆趕過來,簇擁韓深去醫務室。陳塵指骨在他耳側很重地蹭了一下,“我去幫8班打球,打完來找你,沒事的——”
他後退,兩手指着唇無聲說話。
韓深沒看懂唇形,走到教學樓外的三角梅樹底下,突然明白過來。
陳塵說了四個字。
——血債血償。
在醫務室清理,因創口面積太大不得不送去醫院縫針。忙完一切快下午六點,老秦等沈岚過來後回學校處理後事了。
病房不怎麽安靜。
沈岚坐在床頭。她穿着在公司的黑色裙裝,烏秀長發披肩,一邊攥着韓深的手,一邊沖手機直掉眼淚:“韓立東你王八蛋!還出差!出殡呢?我不管,這事你不處理我來處理,那小兔崽子別想過好日子!”
韓深有點困,又不能抽手,盯着天花板無所事事。
“開除?開除哪兒夠?他們家以後別想好了!”
聽到這句,韓深感覺他媽這公主病沒救,插嘴:“現在是法治社會——”
“法律姓資姓社?別管,反正這梁子今天結下了!”
沈岚說完又要哭,韓深挪了挪背,給她抱胳膊下:“別哭了,親媽,耳朵疼。”
反過來還得拖着傷殘病體安慰別人,韓深興致恹恹,聽見敲門聲。
纖塵不染的白校服,長腿筆直,身姿清疏出挑。陳塵站門口看見沈岚後停下了腳步,明明渾身幹淨清新,卻莫名給人揮之不去的陰郁感。
“阿姨。”
沈岚抹着眼淚,猛地轉身提包往外走。
陳塵看看她的背影:“怎麽了?”
韓深尋思:“補妝去了,應該。”
陳塵放下手提的塑料袋和保溫杯:“補多久?我給你帶了晚飯。”
“幾分鐘吧。”
韓深随口一答,沒想到剛說完,陳塵低聲說了句:“夠了。”随後影子覆蓋上來,吻他的動作急切焦躁。
“我沒事。”
松開,韓深指腹蹭蹭他眼角。
陳塵看了看他:“我有事,我想哭。”
韓深給逗笑了,笑了一會見陳塵沒跟着自己笑,索然無味收斂起神色:“我不想再哄下一個。要哭到門外面壁。”
陳塵笑了:“好,說點開心的,這次運動會我們班總分第一。”
“可以去野餐了?”
“嗯。”
“定在什麽時候?”韓深不感興趣,只是順着他說。
“要等幾天,至少等你好起來。”
沈岚補妝接到老秦電話多聊了一會,順便處理了幾件公司緊急事務。不知不覺過去二十多分鐘,回病房時見兩少年很親昵的頭挨着頭坐一起,陳塵舉手機給他看什麽,韓深嘴裏咬着吸管,喝保溫杯裏的骨頭湯,偶爾笑笑。
沈岚想起來,這段時間覺得韓深脾氣好一點了,不是錯覺。
剛才點晚飯還懶得吃,現在喝人家帶的骨頭湯這麽開心。
胳膊肘子往外拐。
沈岚都酸了:“你們忙着學習呢?也不着急,韓深這傷觀察幾天就可以回學校了。”
陳塵手機翻給她:“沒學習,看沙雕視頻收獲快樂。”
沈岚:“……”
快七點陳塵起身告辭:“我回去上晚自習了。”
韓深還以為他要陪自己,聽見這話“哦”了聲。估計自己話裏的情緒沒到位,陳塵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個灑脫的背影。
“……”
狗男人。
待了一會,倒是無意想起下午他那個口型,韓深掂着手機轉了轉,給章鳴發消息。
-下午起沖突了嗎?
看到消息時章鳴在寝室,打算上晚自習,直接回語音:“起什麽沖突啊?我們還想打架呢,塵哥不讓,還把我們都訓了一頓。塵哥修養是真好,對薛智那群傻逼和顏悅色,反正我恨不得給他頭敲掉!”
和顏悅色。
韓深沒太明白。
窗外開始下雨了。
四月中旬是春天,雨水多,黑雲覆蓋着漆黑的穹頂,很快落下濕漉漉的雨,将地面塗抹得潮濕泥濘。
“回家喽!”
下晚自習,薛智走出教室時有點迷茫,沒想到會突然下雨。陸峰家有私家車來接的,平時可以送他一程,但今下午因為自己私自找人偷襲韓深,兩人吵了架。所以薛智現在挺無所謂,打算沖進雨中到校門口打車。
校門口接學生的私家車太多,造成交通堵塞,出租車根本進不來。
薛智只能再往前跑,跑到遠處的十字路口。
沒多久,他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
回頭,高挑的身影站在路燈下,穿身幹淨的校服,撐傘的瘦削指骨泛出冰冷的大理石質感,整個人在忙亂的雨勢中有種格格不入的平靜從容。
陳塵。
他從不遠處走來,傘垂一半到他頭頂:“突然下雨了,你沒帶傘嗎?”
薛智雖然看1班人很不爽,但對陳塵這萬人迷毫無成見,可也不明白他叫自己幹嘛:“學神,有事嗎?”
對方微笑道:“的确有事。現在有空嗎,請你喝杯奶茶。”
薛智立刻明白他想聊下午的事,擺手:“真的跟我沒關系,小周當時是去撿東西,不小心撞上去的!求求你啦,別煩我了!”
陳塵漫不經心道:“他撞不撞關我什麽事?你不覺得運動會很無聊?”
“那是真幾把無聊。”
陳塵催促他往最近的奶茶店走:“無聊就別聊,抽煙嗎?我請你。”
薛智還以為他興師問罪訴諸于暴力要打自己一頓,不過既然去奶茶店,人多也幹不了什麽,薛智索性跟着他走。
學神很細心,一半的傘遮着他,另半截肩頭被雨水淋着,身上有股潮濕的寒意。
薛智對陳塵的印象就停留在一個詞——牛逼。
牛逼就是牛逼,具體他形容不上來,學習相當牛逼,性格平易近人,陸峰經常誇他會做人。
今天近距離一對一接觸還有點小激動。
路過商店時陳塵問:“抽什麽煙?我給你買一包。”
薛智誠惶誠恐:“啊,這——”
陳塵一掌拍在他肩頭,這哥倆好的動作,硬是給薛智全部顧慮打消了。
“行啊!”
陳塵掃碼付賬後晃了晃煙盒:“這行嗎?一包芙蓉王,人生不彷徨。”
薛智給逗的直樂:“行行行,鑽石的?你抽嗎?”
“我倒想,不會啊。”
到奶茶店,陳塵拎着傘骨抖了抖,回頭坐店最裏側的桌子:“今天不是白請你的,想問個事。”
薛智知道他肯定有求于自己,叼煙點頭:“問問問。”
“張雪老師,是你打的嗎?”
陳塵開門見山。
薛智指尖抖出翕翕的灰,很驚訝似的:“啊?怎麽可能?”
“哎,我知道,張老師挨打的地方沒監控,被人用衣服套頭打,她也沒看清是誰。警察已經找過你了,不過沒證據吧?”
薛智本來有點慌,聽到這句沒證據心裏倒有底氣了。
張雪這個人,布置作業天天檢查,每次睡覺都被她喊醒,還愛抽人回答問題,答不上站一節課。
真他媽煩得要死。
“我聽你們班上的同學說,張老師被打前兩天,在課堂上跟你大吵一架,是嗎?”
薛智翻了個白眼,心說學神知道的還不少:“屁大點事都訓我!不過雖然她很惡心,人确實不是我打的。”
當時他翹課去網吧,出來正好碰見張雪晚自習後經過,想起前兩天的事心裏恨得不得了,脫下外套蒙頭一頓打,洩憤而已。
陳塵指尖搭着奶茶杯,指骨緩緩摩挲:“張雪老師現在已經出院了,傷得并不重。”
薛智驚訝地看着他,打成那樣居然不重?
裝成第一次聽說的樣子:“哦。”
“她呢沒教過我,但我之前就感覺她精神狀态不太好。”
這話說薛智心坎上了:“是啊,就是腦子有問題!什麽都想管,性格又敏感,長得還醜!很煩人的!”
陳塵微笑附和:“張雪老師有抑郁症。”
這個詞薛智不陌生,以前初中有女生因此跳樓,驚訝道:“這麽嚴重?”
“是啊。”
靜默後陳塵繼續道:“我今天在辦公室聽老秦說,她被打倒是沒受傷,但精神狀态很不好,自殺幾次了。”
“這麽恐怖的嗎?!”
“嗯,對她來說學校待不下去,沒工作,沒家人管,而且被打的傷勢完全不足以讓對方判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薛智猶豫着再三确認:“她傷的真不重?”
“不重。我下午送韓深去醫院,看她出院了,沒事人一樣。”
薛智松了口氣,其實打完她之後挺後悔後怕的,畢竟已經成年了。
“雖然傷的不重,但因為被打而抑郁症複發自殺身亡,就怎麽說呢,挺慘的不是嗎?”
陳塵聲音很平靜,一直是聊天的口氣,卻給薛智一種步步緊逼、無所遁形的感覺。
薛智思考起來。
打的不重,不到傷殘等級自己不會被判刑。但因為抑郁症自殺,如果被查出來,自己肯定脫不了幹系。
薛智雙手交握,指骨被汗水潤濕:“呃,為什麽不找心理醫生溝通?治好抑郁症不就完事了?”
“醫生說這是心病,除非打她的人向她道歉,好好解釋。”
說到這裏薛智終于恍然大悟,卻裝作迷惑:“所以你來找我?”
陳塵點頭:“道個歉,不難吧?”
一股寒意竄上來。
薛智百口莫辯。
大可一句“反正我沒打她”賴掉,但如果張雪真因此自殺了,那他簡直——
罪無可恕。
陳塵搖了搖頭,一臉我看不懂你在想什麽:“如果是我,道個歉就能解決和非要賴上一條人命,我肯定選前者。”
很有道理,但似乎有什麽地方沒對,薛智抓耳撓腮幹巴巴道:“但,真的不是我打的啊……”
陳塵對這個否認一點都不意外,微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你班上同學向我揭發,而你是最大嫌疑人。法律上有個概念叫‘群衆指認’,當你周圍大部分認定你和受害者曾有過節,聯名舉報,即使沒有确切證據,罪名也能成立。你懂嗎?”
“操!有這麽幾把變态的法律?!”
這一串話的內涵給薛智繞的雲裏霧裏,雖然沒聽懂,但感覺自己仿佛被定罪了,擡手憤怒地抓頭發。
“去道個歉。張老師人挺好的,不會追究。何況你都道歉了,她想追究也追究不上來。孰重孰輕,你自己掂量掂量。”陳塵聲音仿佛有一種攝人心魂的魔力。
“我他媽!”薛智心态崩了,“我他媽憑什麽跟這女的道歉?她是真的惡心人!”
“感覺你似乎很不喜歡她。”
“誰會喜歡她?又醜又愛作怪!”
陳塵唇角弧度長久維持:“我也覺得她長得一般。你實在不喜歡,給她發個短信,發段語音道歉也行。”
薛智感覺這似乎好接受一點了:“我沒她號碼啊!”
“我給你吧。”陳塵摸出手機。
給他看號碼後,若無其事,點擊視頻錄制。
“我怎麽寫?張老師,對不起,我是薛智。嗯……前幾天我在網吧門口打了你,對不起,希望得到你的原諒……”薛智不耐煩地發短信。
發送成功的同時,陳塵指尖暫停了視頻錄制。
薛智擡頭見陳塵也在看手機,倒沒在意:“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了。”
“唉,這個女的真麻煩。”
陳塵點頭:“确實麻煩。那我先走了。”
薛智看着他,似乎挺感動:“塵哥,謝謝你。”
陳塵露出微笑,這一次,笑得非常真實。
“完全不用謝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0720:27:11~2020-06-0820:56: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Zab10瓶;陌忘羨、祺意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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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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