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搞事情
季淩寒與季夫人母子倆之間劍拔弩張,季夫人難以接受兒子不受她掌控的事實,花心無能的丈夫靠不住,她到了這個年紀,只能寄希望在親生兒子身上。
這一刻她失望、憤怒,有太多的不甘心,從十八年前嫁入季家以後,娘家那邊的人就把她當外人,只有有求于季家的時候才想起要來求她。
想她當初沒嫁進季家以前也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結婚後沒多久,她的父母相繼離世,她的娘家走向沒落,哥哥嫂子巴結她,不過是靠着她搭上季家的大船,這些年也确實靠着季家過着富足的日子。
但她很清楚,如果她離開季家,她将一無所有,她付出這麽多,怎麽甘心為他人作嫁衣裳。
她的兒子才是季家的嫡孫,季家的家業以後就該是她和她兒子的。
無論如何,她也要讓兒子把繼承權搶到手。
眼下兒子全無鬥志,都是讓舒顏那個小狐貍精給迷惑了,她必須想辦法解決。
“你別激動,身體要緊,你想見她,媽媽再派人去找就是了,這些天你在醫院這個樣子,媽媽怎麽會趕她走呢,明天媽媽親自去舒家問問看。”
季淩寒半信半疑,“真不是你把她趕走的?”
季夫人保證道:“媽媽一定把她找到,讓她來醫院陪着你養傷,這總行了吧。”
聞言,季淩寒冷着的臉緩和了不少,點了點頭後又提醒道:“不要逼迫她,你也不許再碰她一下。”
季夫人連聲答應,心裏卻是另一番盤算。
而此時姜家老宅這邊看似一家阖樂,實則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表面親切無害的笑容下的藏着的心思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姜家在姜老爺子那一輩兄弟姐妹衆多,到了姜雲庭這一輩大多都是每家一個或是兩個,但聚在一起還是一大群人,什麽樣的人都有。
而這些年,這一大群人都是姜雲庭養着,這就是所謂高門大戶,百年大豪門。
這場的‘家宴’的意義在哪裏,舒顏不是很明白,至少在她看來毫無意義。
不僅胡靈沒來,就連現在姜家的當家人姜雲庭也缺席,這場家宴好像是專門為她和姜尋姐弟倆而設。
姜家這些人一個個的各懷鬼胎,誰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從長輩到後輩,一個接一個來她跟前刷存在感,殷勤備至,噓寒問暖。
一個中年貴婦打扮的女人笑眯眯來到她身旁,那一副慈愛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假,她看了貴婦一眼,一言不發。
貴婦那口紅塗得像中毒一眼,濃郁的香水味刺鼻,舒顏蹙眉,貴婦開始搭讪了。
“媛媛都長這麽大了,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唉,要不是那該遭天殺的人販子,你也不會……瞧我這嘴巴,媛媛你別介意啊,我是你二伯母,你還記得嗎?”
舒顏除了蹙眉就沒有別的表情,貴婦面露尴尬,又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也不怪你,那麽小就丢了,不記得也很正常。”
這到底是來套近乎還是揭傷疤,舒顏都不在乎,她懶得說話就不搭理。
她身邊的姜尋可就忍不了了。
姜尋一本正經地問:“不好意思啊,自稱二伯母的人太多了,請問你哪位?”
貴婦給自己搭好的臺階被姜尋給拆了,姜尋刻意拔高聲音,以至于周圍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氣氛比剛才更尴尬。
“你這孩子,你們哪有幾個二伯母,你們二伯是你三爺爺的兒子,小尋你不記得了嗎?”
姜尋很給面子點頭:“嗯,不記得了。”
貴婦:“……”
這種地方最不缺看好戲的人,有人幸災樂禍捂嘴偷笑,有人竊竊私語,原本還想趁機介紹兒女給舒顏認識的貴婦尴尬走開了。
不多時,那位大管家又出現在兩人面前,記着早上姜尋說的話,不敢和姜尋搭話,就只好找舒顏。
“小姐,董事長在樓上,她想見您和小少爺。”
舒顏看看姜尋,姐弟倆的視線撞上,姜尋率先站起身,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西裝禮服,而後對舒顏微笑,“姐,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這姜家老宅裏的大游泳池,當年可是差點要了我的命呢。”
他露出這種瘆人的微笑時就是要搞事情的時候,舒顏再熟悉不過。
之前她只知道他怕水到了洗澡不敢用浴缸的地步,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舒顏還是沒有開口,站起身跟着姜尋往樓上走,她今天穿的是胡女士特意為她定制的長裙,上樓時姜尋很紳士地幫她提裙邊,體貼得不得了。
而看着姐弟倆上樓後,樓下的人議論起來就沒有顧忌了。
“我記得姜媛小時候會說話的呀,現在怎麽像個啞巴一樣。”
“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從她進門到現在誰都沒聽到她開口說話。”
“會不會是……我聽說啊,人販子很殘忍的,你們看街上那些小孩有斷手斷腳的,有瞎眼的,還有的連舌頭都被剪掉了……”
“你們還不知道啊,這小丫頭當年是被熟人拐走的,她不是啞巴,能說話的,之前在一中上學呢,聽說性格是有些問題,但聽學校的老師說她成績好像很不錯,不過我還聽說這十幾年她就在安城,雲庭就算有通天本事還不是連自己的女兒都找不到,你們說這好笑不好笑,姜雲庭翻了天到處找,沒想到孩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在人群裏一晃而過的姜雅緊緊捏着手機,一臉嫉恨。
真是可惡!
費了那麽大的功夫就是想毀了舒顏,讓她就算回到姜家也一輩子不敢見人,沒想到還是讓她給逃過一劫。
姜雅臉上再精致的妝容也掩蓋不住扭曲的表情。
舒顏在學校裏就風光無限處處壓着她,現在還要回來搶走她在姜家的一切。
想到這麽多年的努力就要化為泡影,姜雅很是不甘心。當年姜媛丢了以後,老太太大概是覺得愧疚,又想讨好姜雲庭,所以從福利院領養了與姜媛長得幾分像的她,讓人将她送到姜雲庭和胡靈的面前。
那時候胡靈剛生下姜尋沒多久,身體不好又遭受打擊,精神都失常了,見到和姜媛差不多大的女孩就抱着不撒手。
老太太把姜雅送到面前,姜雲庭不接受,要把姜雅送走,這時候胡靈從房間裏出來,見到姜雅,沖過去抱着不放,一個勁地叫着‘媛媛’又哭又笑的,姜雲庭怕胡靈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擊,就留下了姜雅。
那是姜雅第一次感受到有媽媽的感覺,只可惜是個瘋媽媽,經常會在夜裏突然大喊大叫找女兒,她很害怕,但她想留在姜家當千金小姐,不想再回福利院了,她怕精神不正常的胡靈,所以她就去讨好姜雲庭,叫姜雲庭爸爸。
但姜雲庭很生氣,不許她叫爸爸,也不許她用姜媛的名字,姜雲庭沒送她走,對她不冷不熱。
那時候姜雅已經五歲,在福利院待久了,她很小就知道怎麽讨好別人,為自己的以後打算。
但姜雅只在胡靈身邊待了半個月,在姜臨出院回家那一天,姜雅就再也當不了姜媛的替身了。
姜雅永遠忘不了當時姜臨看她的眼神,那是厭惡到了極致,怒吼着叫她滾,不許她碰姜媛的任何東西。
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麽的,姜臨一回來,第二天早上胡靈的精神就正常了,也不對她笑了,冷淡地讓姜雲庭送她走。
姜雲庭讓人把她送回了姜家老宅,老太太心裏有愧,不敢再激怒姜雲庭,姜雅知道自己又要被送回福利院了,她跪下求老太太,說她可以當姜媛的替身。
老太太不知出于何種考量,同意将她留下,就這樣,她成了姜雅,一直待在老太太身邊,漸漸的,姜媛的名字不被人提起,外人提起姜家千金,也只知道一個姜雅。
可只有姜雅自己知道,在外面她是姜家的小姐,很多人巴結她,回到姜家,她還是那個卑微的可憐蟲,姜家任何人都可以欺負她。
她為了不被趕走,付出了太多,絕不能讓姜媛奪走她的一切。
姜家的這頓家宴搞得跟滿漢全席似的,舒顏和姜尋都沒怎麽動筷,姐弟倆此刻的想法是一樣的。
姜尋歪過頭和舒顏說悄悄話。
“爸爸在外面拼死拼活賺錢就是養這些廢物,咱媽連買個幾千塊錢的包都得猶豫半個月,這些人倒好,揮霍起咱爸的錢來心安理得,要是沒咱爸,這些人怕是要餓死。”
舒顏贊同點頭,輕聲回了一句,“将來你接了班,讓這些人喝西北風去,一群垃圾。”
姐弟倆原本被安排坐在姜老太太身邊,老太太的位置在中間,姐弟倆一左一右這樣安排,但姜尋直接把姜雅的位置占了,讓姜雅去老太太旁邊的位置,他要與舒顏坐一起。
姜尋就沒想過她竟然會接話,畢竟她一直都是高貴冷豔的形象。
他還聽到她罵人了。
姜雅無意間擡眼看到姐弟倆說悄悄話,向來對誰都一副愛答不理姿态的姜尋側身偏向舒顏,微笑着,看上去就是想逗舒顏開心。
老太太的目光也時不時看向兩人,不像對別人那樣嚴肅,倒真像是一個慈祥的奶奶。
舒顏她憑什麽輕而易舉就擁有這些……
姜臨有事耽擱了,最快也要傍晚才到,午餐之後,姜尋想帶着舒顏早點回家,被老太太強留下。
因為不想應付那些虛僞的人,姜尋就悄悄帶着舒顏到外面花園透氣。
姜家老宅幾代人傳承下來,經過幾次擴建,面積非常大,有山有水,複古的建築風格看起來別具一格,可姜尋從小就不喜歡這裏。
特別是晚上,他覺得陰森森的像兇宅一樣。
姐弟倆避開那些人,慢悠悠游蕩,兩人也沒什麽話題可以聊,姜尋發現姐姐一直在看手機,他也湊近去看,看清內容後很不高興。
“這人怎麽這麽煩,打了幾十通電話給你,他有病啊。”
舒顏默了片刻,附和道:“他病的不輕。”
這個有病的人就是還在醫院躺着的季淩寒,早上天還沒亮就打電話給她,她嫌煩沒接,直接調成靜音。
看着這幾十通未接來電,她才想起來昨晚答應了季淩寒什麽。
她正要回撥,姜尋扯了扯她的衣袖,神秘兮兮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前方的假山,壓低聲音說:“那裏好像有什麽奇怪的聲音,你聽。”
舒顏凝神聽了一下,神情變得古怪,揪着姜尋的領子往相反的方向扯。
“我想去廁所,你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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