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夢了無痕我的腰封,好解嗎?

沈顧容被吓到靈力失控, 直接打塌了自家房子。

最後無法,他只好被牧谪扶去了偏院。

等到奚孤行知曉消息的時候,沈顧容已經舒舒服服窩在徒弟房裏,正準備上榻睡覺。

他将鞋子脫下,第四遍問牧谪:“你真的不打算休息?”

牧谪正在關窗, 春後的夜風依然很涼, 他回頭道:“是。”

修士甚少睡覺,一般入夜後便是打坐冥想,牧谪還從沒見過像他師尊這種作息這般像凡人的修士。

牧谪走過來, 看見沈顧容一身紅衣雙眸仿佛蒙了水霧似的眸光朦胧, 毫無防備地坐在他榻上,此時正皺着眉解腰封。

不知是那紅衣太過灼眼,牧谪竟然不敢直視他。

牧谪僵硬地站了一會,才深吸一口氣收拾好情緒,走近床邊, 擡手輕輕撩了撩踏在床沿的白發。

沈顧容的發依然是濕淋淋的, 發梢還在往下滴水。

沈顧容被抓住一縷發, 頭皮微微有些酥麻, 他往後躲了躲,道:“怎麽了?”

牧谪道:“師尊的頭發還在滴水。”

沈顧容“哦”了一聲,正要擡手将發弄幹, 就聽到牧谪道:“弟子幫您吧。”

沈顧容樂得不用自己動手,微微側身,半背對着牧谪, 讓徒弟幫他。

「有徒弟真好。」沈顧容還在欣慰地想,「往後我也要收幾個,最好有小姑娘家。」

牧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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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句牧谪還在歡喜,聽到後面那句不知怎麽的心中突然一咯噔,莫名有些酸澀。

他好像終于明白,為什麽小時候每次虞星河都要同他争寵了。

牧谪用靈力一點點将沈顧容的發梢弄幹,視線一直盯着他後頸那若隐若現的小紅痣,頗有些心不在焉。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五指已經插在了沈顧容的白發根部,正在一點一點往下捋。

沈顧容被摸得頭皮發麻,但又誤以為弄幹頭發都需要這一步,只好強行忍着,沒一會就渾身發軟,肩膀都在微微發抖。

牧谪手一抖,這才飛快将那只大逆不道的手縮了回來。

沈顧容這才微微偏頭,額前散落下一縷淩亂的發,他眼尾有些濕潤,羽睫都盈着一滴水,帶着些鼻音道:“好了嗎?”

牧谪:“……”

牧谪也再次明白了,為什麽掌教總是勒令沈顧容不準撒嬌,擱誰誰都招架不住。

牧谪低着頭,聲音有些低啞:“已經好了。”

沈顧容并沒有察覺到牧谪的異樣,随手将頭發一挽,回頭淡淡道:“多謝。”

牧谪道:“弟子應該做的。”

沈顧容幹咳一聲,小聲說:“要不,你再幫我解一解腰封?”

牧谪:“……”

沒了冰绡,沈顧容完完全全就是個瞎子,方才那在胡亂解腰封,非但沒解開,反而把衣襟扯得一團淩亂,還将那六根紅綢直接解成了一堆亂麻,根本分不開。

牧谪低頭看了一眼,心道他師尊也算是個能人了,能将這六根紅綢系得比素洗硯的法陣還要繁瑣淩亂。

沈顧容的語氣怎麽聽怎麽心虛,牧谪一時心軟,便點頭說好。

牧谪正彎腰在沈顧容腰間鼓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奚孤行一腳将門踹開,殺氣騰騰地拎着劍走進來,厲聲道:“沈十一,出什麽事了?”

沈顧容被吓得一激靈。

奚孤行話音剛落,視線就落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的沈顧容,和單膝點在腳床上正在沈顧容腰間不知道擺弄什麽的牧谪。

奚孤行:“……”

沈顧容并不知道兩人的姿勢這般引人誤會,聽到這句話,疑惑道:“什麽怎麽了?”

奚孤行手中的短景劍本來是打算斬殺前來冒犯沈聖君的賊子,現在這個場面看來,他的短景劍可能會先插在牧谪身上。

牧谪聽到聲音,暫時放棄沈顧容那團成球的腰封帶子,起身朝着奚孤行行禮。

“掌教。”

奚孤行視線在沈顧容腰間那不倫不類的腰封上掃了一眼,有些了然。

不過也是,牧谪想來循規蹈矩,冒犯師尊這種大逆不道之人,虞星河會做他都不會做。

奚孤行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将劍收回去,不耐煩道:“泛绛居怎麽塌了?現在在那圍了一群人看好戲。”

沈顧容“咳”了一聲,不好說自己又被那厲鬼冰绡吓到了,只能含糊道:“沒什麽,随便試試靈力。”

奚孤行蹙眉:“我已經讓人幫你修整了,今晚你……”

牧谪在一旁恭敬道:“師尊可宿在偏院。”

沈顧容點頭:“對。”

奚孤行上前一把把他從榻上扯下來,沒好氣道:“堂堂聖君宿在弟子住處成何體統?走,去我那。”

沈顧容:“可是我……”

「我都要脫衣了你還把我扯下來讓我挪窩,奚掌教你還是人嗎你?」

牧谪:“……”

奚孤行懶得和他廢話:“少廢話,穿鞋,走。”

沈顧容沒辦法,只好穿好鞋,被奚孤行粗暴地扶着走了。

舊冰绡纏在沈顧容的手腕上,奚孤行根本不會照顧人,讓沈顧容拽着他的袖子往長贏山上走,餘光掃到紅衣寬袖下垂下的冰绡,挑眉道:“你又被老六的冰绡吓到了?”

十年前沈顧容就有過這麽一遭,奚孤行掃一眼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沈顧容踉踉跄跄地跟着,埋怨道:“你別走這麽快,我跟不上。”

奚孤行看好戲:“那你用冰绡啊。”

沈顧容有陰影,可能要緩半天,還是死活不願意戴,只好磕磕絆絆往前走。

行至半路,沈顧容像是想起了什麽:“雪滿妝去哪裏了?”

奚孤行嗤笑:“你閉關沒多久,妖族就派人将他帶了回去,聽說前幾年他又重新化形了,這次闡微大會應該也會跟來。”

聽到化為人形,沈顧容想起之前因為雪滿妝那挨千刀的靈力遭得那些罪,眉頭都擰起來了。

“妖主這些年一直等着你出關,想要你把他兒子身上的主仆契給解開。”奚孤行道,“解契雖然困難,但妖主肯定有其他法子,到時候你也不必多說,将契解了就行,省得和妖族牽扯不清。”

沈顧容點頭。

奚孤行将沈顧容帶到了自己在長贏山的竹舍中,叮囑道:“牧谪和星河早已入道,你既已出關,便今早将弟子契結好吧。”

沈顧容估摸了一下弟子契應當是和雪滿妝那種妖修認主不同,随意含糊應了一聲,打算等會翻一翻沈奉雪的記憶再說。

奚孤行道:“那你在此休息。”

“那你去哪裏?”

“闡微大會事情太多,我哪有時間閑下來。”奚孤行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裝瞎賣傻,什麽都不做?”

沈顧容:“……”

滾吧你。

奚孤行滾了。

奚孤行的竹舍簡直清冷到了極致,偌大個房只有一張竹床、和桌椅書案,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沈顧容躺在竹床上,硌得腰有點疼,他翻來覆去許久都睡不着,開始懷念自家徒弟的那張柔軟的床榻。

他渾渾噩噩地想:“就不該跟奚孤行來這裏的,純屬受罪的。”

胡思亂想了半天,他又開始翻關于弟子契的記憶。

弟子契的記憶十分枯燥乏味,大部分都是在講是如何用靈力畫繁瑣符咒的,沈顧容只“翻”了一頁,立刻昏昏欲睡,很快就沒意識了。

***

牧谪罕見地躺在那張許多年沒有躺過的床榻,恍惚中感覺到周圍還有沈顧容身上冰雪似的氣息。

他躺了半天,不知是不是今日和師尊重逢心情有些激蕩,熟睡後竟然夢到了沈顧容。

夢中,沈顧容穿着一身招搖紅衣,牽着一個到他腰跡的孩子,慢悠悠地穿過一條滿是花燈的街道。

他捏着個糖人,彎着眸子和那個一身粉衣的小姑娘說些什麽,少年人的臉上綻放着毫不掩飾的歡喜。

周圍人來人往,沈顧容哼着跑調的小曲,笑眯眯地穿過人群,朝着小姑娘道:“……嗯?就那一本啊,我都沒瞧見結局就被兄長收走了,你說哥哥悲不悲慘?”

小姑娘粉雕玉琢,眼尾還有一滴淚痣,稚嫩的小臉和沈顧容有那麽幾分相似,她奶聲道:“哥哥好悲慘。”

沈顧容一口咬碎糖人,吊兒郎當地說:“是吧是吧,夕霧可憐可憐哥哥吧。”

小夕霧眨着水朦的眸子,天真地問:“夕霧怎麽可憐哥哥呀?”

沈顧容四處看了看,牽着沈夕霧走到了一旁的河邊,坐在石階上壞笑着說:“明日我去私塾時,夕霧幫我去兄長房裏把那個話本拿出來,成不成?”

沈夕霧歪頭:“那叫偷。”

沈顧容正色:“拿,只是拿回屬于哥哥自己的東西,不算偷。”

沈夕霧有些委屈:“但兄長說未經允許便算偷。”

沈顧容頗不要臉,拽着比他小八歲的小姑娘的手臂,一邊晃一邊撒嬌:“夕霧,求求了,幫幫哥哥吧,若是夕霧也不幫我,那哥哥的心該有多疼呀。”

沈夕霧本來滿臉為難,聞言連忙撲到哥哥懷裏,伸着柔軟的小手給哥哥揉心口,害怕地說:“哥哥,心不疼,不疼心……”

沈顧容立刻不忍心了,抱着眼淚汪汪的妹妹哄:“好,不疼,哥哥不疼。”

沈夕霧自小體弱多病,連記事都比人慢,沈顧容見她還是害怕,十分熟稔地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琉璃珠子,放在掌心滾了滾,眸子彎彎,道:“看,夕霧看,圓的。”

沈夕霧抽噎了一下,視線被那圓珠子吸引,臉上的害怕之色緩慢散去。

片刻後,沈夕霧一手捏着珠子,一手牽着哥哥的手,慢悠悠地往人群中走。

牧谪只隐約聽到他們在說什麽疼不疼,其他的一概沒聽到,随着那兩人随着人群離開,周圍繁鬧的場景一點點如同水墨似的消散。

畫面一轉,那一身紅衣意氣風發的少年正躺在他床上,黑發披散在肩上,雙眸上也沒有那礙事的冰绡,眸光明亮地看着他。

“牧谪。”沈顧容半趴在榻上,眼尾發紅,伸出柔軟似無骨的手沖他一勾,色氣勾魂,“過來。”

牧谪幾乎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沈顧容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将他一拉,牧谪踉踉跄跄地撲到了榻上,将沈顧容直接壓在身下。

沈顧容眼尾有一抹飛紅,笑着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微微起身在他耳畔吐氣如蘭:“牧谪,我的腰封,好解嗎?”

牧谪:“……”

牧谪駭然看他。

沈顧容笑靥撩人,牽着他的手到了自己的腰側,仿佛勾人魂魄入地獄。

天還未亮,牧谪迷迷糊糊醒來時,呆怔了半天才面無表情地從榻上起來。

夢中的事雖然記不太清,但牧谪清醒後腦子裏殘存的最後一幕,便是沈顧容在他耳畔低泣似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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