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十三疫鬼狐耳難看死了

沈顧容在城門口僵成一根石柱。

他娘曾告訴過他, 說他幼時貪玩喜歡爬高,從桌子上栽下來磕了腦袋,自那之後就不怎麽認路了,最嚴重的的時候連在家中宅子都能迷路半天,非得小厮跟着才能回房。

沈顧容起先只覺得這種說法空穴來風, 他不認路是天生的, 怎麽可能是摔出來的。

而現在,他禦風而行,順着一個方向在空中直直過去, 竟然還能走歪。

沈顧容徹底認命了。

沈顧容面無表情地想:「我這腦袋當初怎麽就沒磕傻呢?」

一牆之隔的虞州城中, 牧谪突然腳步一頓,皺着眉頭回頭張望四周。

虞星河正在捏着糖葫蘆嚼,随口道:“怎麽啦?”

牧谪道:“我好像聽到師尊的聲音了。”

虞星河連忙将山楂籽一吐,好奇地左看右看:“師尊?哪裏?哪兒?哪?!”

天色昏暗,虞州城的晚市已開, 主街上人山人海, 牧谪和虞星河眼都找瞎了也沒瞧見師尊的影子。

牧谪若有所思:“八成是我聽錯了。”

虞星河有些失望:“好吧。”

兩人繼續往前走, 虞星河很快又振奮了起來, 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前些日子我阿姐打了好幾場勝仗呢,她是最英勇的将軍!”

牧谪聽他講了一路上的阿姐,眉頭不耐煩地蹙起, 道:“你阿姐為何會上戰場?”

虞星河一聽,立刻生氣地說:“還不是因為敵國那幫兔崽子不懷好意,從十年前就一直想要吞并虞州城, 當年我還小,我父親重病,只有我阿姐披甲上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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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州城和敵國安輿道歸為凡世,雖然也帶着「州」字,但确實個實實在在的凡世城池,兩國打仗依然是靠着真刀真槍,每年死傷無數,虞州城也有好幾次差點被打下來,全靠着虞星河的阿姐力挽狂瀾,這才換得一時的安寧。

虞星河說完後,又有些委屈:“我……之前想要回來幫我阿姐,然後被她揍了一頓。”

牧谪:“……”

敢情你之前的傷是被你阿姐揍出來的?

“這次我偷偷回來,她肯定又要生氣了。”虞星河擔憂地看着牧谪,“小師兄,你可要救我啊。”

牧谪瞥他一眼,淡淡道:“修道之人在凡世不可随意動用靈力。”

虞星河忙說:“有外人在,我阿姐就不會揍我了,你就跟着我便好。”

牧谪道:“我還有事情要做。”

“啊?”虞星河可憐巴巴地道,“有什麽事情比你最可憐的小師弟還要重要嗎?”

牧谪:“……”

牧谪對虞星河的情感一言難盡,因為那前世的記憶十分怨恨他,但每次看到他這副蠢樣,恨意又不紮實了。

“什麽都比你重要。”牧谪嫌棄地說,“你先老老實實回家挨打,我有事要去做,做完就去尋你。”

虞星河哀嚎道:“小師兄,你好狠的心啊!不要這樣啊!”

牧谪沒理他的哭天喊地,轉身走了。

虞星河只好苦哈哈地回去挨打。

牧谪走到一條暗巷,趁着四下無人掐了個隐身法訣,躍至整個虞州城最高的閣樓之上。

夜色四合,他一身青衣站在高處,衣袍獵獵作響,腳底一道燈籠的光芒斜斜灑來,襯着他那沒了胎記後越發俊逸的面容格外冷峻。

牧谪面如沉水,悄無聲息地将神識鋪滿整個虞州城,一寸一寸地找他要尋的東西。

九息化為少年人形,笑吟吟地坐在閣樓的寬檐上晃蕩着雙腿,他笑吟吟地說:“真好,有吃的了。”

牧谪倏地張開眼睛,道:“走。”

說罷,縱身從閣樓躍下,九息笑了一聲也跟着跳了下去。

牧谪身形宛如鬼魅,在長街上飛快掠過,片刻後,他停在一處逼仄狹小的巷子中,寬檐下的雨簌簌落下來,将他肩上都打濕了。

九息坐在牆頭,撐着下颌,催促道:“快呀。”

牧谪八風不動,仿佛一根柱子似的面對着牆壁站着,隽秀的臉上沒有半分情感。

不知過了多久,一牆之隔的巷子中陡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就在那腳步聲逼近牧谪時,牧谪突然面不改色地伸出手,重重地擊穿牆壁,手指如疾風一把擒住了隔壁巷子中一人,勒着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撞在了堅硬的牆壁上。

對面傳來一聲驚呼。

牧谪眼睛眨都不眨,握劍的指節修長而有力,狠狠一用力,對面慘叫一聲,聲音戛然而止。

直到手中沒了掙紮的力道,牧谪才将手松開,漫不經心地收回來,随手将破開一個洞的牆壁恢複如初,閃身到了隔壁巷子中。

被他擒住的人已經昏死過去,九息正蹲在他面前流口水。

牧谪垂眸掃了一眼,随手甩了甩手指,似乎是覺得髒了自己的手。

九息道:“是疫鬼哎,好罕見。我能吃嗎?”

牧谪狐疑地看着他,道:“你不是只吃道修元丹嗎?”

“鬼修沒有實體,他們整個身體就是元丹。”九息舔了舔唇,稚嫩的臉上顯得極其人畜無害,他一歪頭,笑眯眯地說,“所以,能吃嗎?”

牧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吃吧。”

九息一喜,立刻原地化為一團黑霧,将那個人團團包裹住。

一刻鐘後,九息化為人形,地面上的人早已經消失了蹤影。

九息歪頭道:“沒吃飽。”

牧谪雙手環臂靠在牆壁上,聞言輕輕睜開眼睛,道:“虞州城中有十三個疫鬼,夠你吃許久的了。”

九息愣了一下,才古怪地說:“十三只疫鬼?”

牧谪見他神色有異,道:“如何?”

“這是大兇之兆啊。”九息說,“疫鬼本就是陰邪大煞之物,更何況是十三只了。”

牧谪蹙眉。

九息見他什麽都不知道,連忙做出來見過大世面的架子,哼了一聲說:“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為什麽大兇?”

牧谪瞥他一眼,用另類的方法“求”他。

九息抱着被打疼的頭,蹲在地上,委屈地說:“好嘛好嘛,說就說。”

他醞釀了一下,道:“你聽說過「養疫鬼」嗎?”

牧谪:“未曾。”

九息道:“就是将十三只疫鬼放入封閉的城池中,結界封閉,十三天後整個城的人便會染上瘟疫,最後自相殘殺,成功存活的唯一一只疫鬼,修為便能一步登天。”

牧谪的眉頭狠狠皺了起來,這種千萬人養蠱的陰毒法子,竟然有人會用嗎?

大概是猜出來了牧谪心中所想,九息道:“反正這麽多年來沒有人成功過,百年前倒是有個魔修效仿而行,但最終也失敗了——啧,看來虞州城是得罪了什麽人了,否則哪裏有人惡毒到用這種法子來屠人全城啊?”

牧谪沉默。

在前世的記憶中,那人似乎成功了。

十三只疫鬼潛入虞州城,幕後黑手将封閉結界張開,疫鬼化為瘟疫蔓延全城。

虞州城确實是沒了。

虞星河也無家可歸。

牧谪深吸一口氣,道:“繼續吧。”

九息聽到有吃的,立刻點頭如啄米,開開心心地跟在牧谪身後撿疫鬼吃了。

前期「養疫鬼」的十三只疫鬼沒什麽修為,只知道僞裝和滿城亂跑,牧谪花了整整一夜,天光破曉時終于将整整十三只疫鬼處理掉。

九息吃得都開始打飽嗝了,他惬意地眯着眼睛,學着從方才街上學來的語調,嬌俏地說:“死鬼,這是人家跟你之後第一次吃飽飯吶。”

牧谪:“……”

死鬼把他揍了一頓,九息委委屈屈地不說話了。

處理完疫鬼後,牧谪的眉頭依然擰着,他感知到一股極其不和諧的氣息依然還在虞州城中。

那股氣息和之前的疫鬼不同,感覺更像是妖族的。

牧谪嘗試着用神識引路,在天亮前終于在虞州城的主街附近尋到了那道氣息。

屋頂上,一人趴在屋檐上一動不動,看着似乎已經睡着了。

牧谪突然覺得這人有些熟悉,正要上前一步,那人陡然躍起,五指成爪勢如破竹沖他襲來。

牧谪反手一拍,飛快同那人交了兩招,天光微涼,照亮那人迎風而動的狐耳。

牧谪蹙眉:“青玉?”

睡得迷迷瞪瞪的青玉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住了手,詫異道:“噫,你怎麽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這句話。”牧谪道,“你不是在閑雲城保護師尊嗎,怎麽在這裏?”

青玉十分無辜:“我現在就在保護聖君呀。”

牧谪一愣,心髒突然莫名地一跳。

“師尊,他……現在在這裏?”

“是啊。”青玉沒察覺到他的一樣,指了指對面的窗棂,“就在那,和林仙醫在一起。”

牧谪:“師尊為什麽在這裏?”

“不知道啊。”青玉也很懵然,“我就是和一個女人交了一會手,聖君就從醫館消失了,我就找啊找啊,就找到了虞州城。”

牧谪揉了揉眉心:“閑雲城離虞州城應當有二十裏路吧。”

他師尊,這是又迷路了?還是遇了險?

青玉點頭,狐耳輕輕動着:“我是嗅着味道過來的,一來到虞州城就看到聖君帶着幂籬,請來醫師進了這家客棧。”

“醫師?”牧谪心一慌,“師尊受傷了?”

青玉:“不是,好像是林仙醫受傷了。”

牧谪這才松了一口氣,道:“我去瞧瞧。”

青玉點點頭,狐耳又動了動。

牧谪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将狐耳遮住嗎?”

看着煩人。

青玉知道牧谪并沒有再折辱他,只是單純地不想他露出狐耳是為了不想聖君誇他,他也不生氣,笑眯眯地說:“不好看嗎?你不喜歡嗎?”

牧谪冷冷道:“難看死了,鬼才喜歡。”

說罷,躍下屋頂,前去青玉所說的客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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