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翻江倒海帶我一個

因顧忌着沈顧容對牧谪的偏愛, 加上林束和的一面之詞,奚孤行打算先看看情況,再決定劍出鞘幾寸。

很快,沈顧容和牧谪的身影出現在山階之上。

奚孤行掃了一眼,心頭一股無名火猛地竄起, 短景劍直接拔出了鞘。

——不遠處, 牧谪正伏在沈顧容的背上,被師尊背着上山階。

牧谪滿臉蒼白,看起來極其虛弱。

若是在平常, 奚孤行根本不會去往別的地方想, 但不知是不是林束和和他廢話了太多,他看到這一幕竟然刺眼得很。

整個師門護着的小師弟,竟然……

奚孤行本就對那半個元丹對牧谪有不滿,看到這一幕直接暴怒,他拎着劍沖上去, 怒道:“逆徒!”

沈顧容瞧見奚孤行前來熱情地迎接他, 淡淡道:“師兄, 你怎麽每回都會來接我, 莫不是……唔!”

他還沒說完,奚孤行不管不顧地朝着他背後一劍刺了過來。

沈顧容吓了一跳,沒想到他會招呼都不打地就出劍, 忙往後退了半步,擡手直接将奚孤行的劍打到一邊去。

奚孤行不可置信道:“你竟攔着我?!”

沈顧容不明白他為什麽發這麽大脾氣,無奈道:“你得先說好為什麽突然出手吧, 難道這是師兄新的迎接法子?”

奚孤行:“……”

牧谪本來臉色蒼白地昏昏欲睡,被這麽一颠直接醒了,他張開迷茫的眼睛,含糊道:“師尊……”

他和木樨打了一路,直接将元丹中的靈力悉數耗盡,而木樨也因為鬼氣消散暫時變成巴掌大的木偶,被沈顧容揣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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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顧容本來揣着手在那看好戲,最後倒成了收拾爛攤子的那個。

他背一個揣一個,深一腳淺一腳從扶獻城一路到了離人峰,等馬上爬完了千層山階他才意識到……

「哦對,我能禦風。」

筋疲力盡趴在他背上的牧谪:“……”

此時他終于蓄了點力氣,從沈顧容背上下來,勉強站穩,臉色慘白地對奚孤行行禮:“掌教。”

見他似乎要倒,沈顧容上前一把扶住。

牧谪雙腿發軟,被沈顧容扶着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跌,沈顧容幹咳一聲,心中默念:「他只是站不穩我扶一把罷了,我可不是登徒子。」

牧谪:“……”

沈顧容默念完,才扶着牧谪的手肘将他往懷裏一帶,讓牧谪半個身子挨着他,将渾身力道靠在他身上勉強站穩。

奚孤行直接怒了:“別碰他!”

沈顧容半抱着牧谪,看着奚孤行的眼神全是不贊同:“我不碰他他就要摔倒了。”

奚孤行:“……”

奚孤行氣得腦子嗡嗡的。

沈顧容古怪地看着他,道:“你是看着牧谪從小長大的,他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你該不會真的信了六師兄的話吧?”

奚孤行一下被噎住了。

沈顧容一看就知道林束和一定和他添油加醋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啊,腦子都在想什麽龌龊的事啊?”

奚孤行直接炸了:“你為何不問問你徒弟在想什麽龌……”

他還沒炸完,牧谪就一聲不吭地倒在沈顧容懷裏。

暈了。

奚孤行:“……”

沈顧容忙抱住他,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他本就虛弱,被你氣昏了。”

奚孤行:“我……我!”

沈顧容沒等他“我”完,抱起牧谪飛快禦風回了泛绛居。

奚孤行獨自一人站在界靈碑,一陣冷風吹來,将他劍上的劍穗微微吹起。

他腰間的玉髓飄來一根紅線,林束和的聲音從中傳來:“如何?”

奚孤行握緊劍,冷冷道:“你說的果真沒錯,沈十一果真不能和牧谪走得太近,要不然他遲早有一日會栽在他徒弟手裏。”

林束和懶洋洋地哼了一聲,不可置否。

奚孤行眸色幽深地沉默半天,突然說:“還有一事。”

林束和:“嗯?”

“你怎麽沒有告訴我……”奚孤行握劍的手緩緩一松,有些怔然地說,“他長了狐耳。”

林束和:“……”

林束和古怪地說:“你不是最讨厭那種不人不妖的模樣嗎?”

奚孤行沒吭聲。

泛绛居中。

沈顧容走了幾日,住處依然一塵不染,想來是每日都有人來清掃。

他将牧谪放到了偏室的榻上,摸了摸他滿是冷汗的額頭,眉頭輕輕一皺。

裝暈的牧谪适時的幽幽轉醒,脆弱又無措地看着沈顧容,聲音沙啞道:“勞煩師尊了……”

沈顧容見他醒了,才松了一口氣,道:“你好好休息,一個時辰後再運轉元丹調息靈脈。”

牧谪道:“是。”

沈顧容叮囑了他幾句,這才轉身離開了。

他一走,滿臉虛弱的牧谪神色一變,幹淨利落地從榻上起來,身上沒有半分方才的虛弱。

牧谪随手裹上一旁的天青外袍,推開窗戶,似乎在等待什麽。

很快,九息化為人形從不遠處飛來,輕飄飄地蹲在窗棂上,笑吟吟地說:“你們離人峰可真大呀,我差點迷路。”

牧谪道:“埋骨冢如何了?”

九息歪歪頭:“那結界十分堅固,連我都進不去,想來還能堅持個數年吧。”

牧谪蹙眉:“你确定?”

九息點頭,十分委屈地說:“是你讓我去看的,我看了回來告你,你又不信我。”

牧谪完全招架不住這種怨念的語氣,只好說:“多謝了。”

九息這才心花怒放,出去玩了。

泛绛居前院,沈顧容前腳回去,奚孤行後腳就跟了過來。

“十一。”

沈顧容無奈地說:“師兄,若是關于牧谪的事,我勸你還是……”

奚孤行直接打斷他的話,殺氣騰騰地上前,道:“來,把頭伸過來。”

沈顧容不明所以:“什麽?”

奚孤行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快步上前,站在沈顧容面前,擡手在沈顧容的狐耳上扒拉了一把。

沈顧容:“……”

沈顧容面無表情:“掌教師兄,你在做什麽?”

奚孤行十分新奇地捏着他的耳朵,道:“你這是又犯了什麽蠢?”

沈顧容一把打開他的手,知道他又在看自己的好戲了,沒好氣道:“不關你事。”

奚孤行被打開也不惱怒,再次上手摸了兩下,像是在撫摸靈寵似的。

末了,他在沈顧容心如死灰的表情下終于松開了魔爪,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還不錯,賞。”

沈顧容:“……”

奚孤行當真賞了他一塊靈石,揚長而去。

沈顧容:“……”

氣到蹬腳。

沈顧容離開的這幾日,溫流冰已經接到傳令前去誅殺妖魔,素洗硯順利将埋骨冢的結界補全後,也再次回去了幽州。

夕霧已經搬去了白商山新的住處,開始跟着樓不歸學習藥理——或者說毒術。

風雨潭的離魂這麽些年依然沒有消散,朝九霄只好在蓮花湖繼續翻江倒海。

大概是聽說沈顧容回來了,朝九霄在蓮花湖一個翻身,濺起了巨大的水花,落雨似的落到泛绛居院中,噼裏啪啦将剛栽了沒幾日的桃花樹打得東倒西歪。

沈顧容也不和那只蛟置氣,權當賞雨了。

朝九霄見自己這般挑釁他沒有絲毫回應,氣得直甩尾巴,水珠落得更密更急了。

沒過半天,院子中的墨竹和桃樹全都被那利刃似的水珠給禍害了。

沈顧容這才來了氣,他皺着眉為自己掐了個避雨決走出院子,沉着臉去了蓮花湖。

朝九霄應該是累了,此時正盤在巨大的菩提樹上,蛟頭在樹幹垂着,正懶洋洋地曬太陽。

沈顧容随手揮開一道小彩虹,冷淡道:“你有完沒完了?”

朝九霄見他過來,連招呼都不打,直接一尾巴朝着沈顧容甩了過來。

蛟尾巨大,顯得沈顧容的身形更為渺小,仿佛那蛟尾帶起的風都能将他吹得東倒西歪。

下一瞬,沈顧容只是輕飄飄一擡手,蛟尾像是撞到了什麽結界上,砰的一聲巨響。

朝九霄原地化為人身,扶着菩提樹,小腿發抖地堪堪立着,惡狠狠地看着他。

沈顧容挑眉:“來打架?”

他之前靈力被封,恢複靈力後遇到的第一個切磋對手就是朝九霄;而現在他又一次恢複靈力,朝九霄又一次撞了上來。

想必,這便是緣分。

「這一次,定要将他再打哭一次。」

沈顧容心中正美滋滋地盤算着怎麽揍師兄,就聽到一向狂妄自大的朝九霄冷哼一聲,道:“你若不急,便等我五年,到時我定将你打得滿地找牙。”

沈顧容“哦?”了一聲:“為何是五年?——師兄你先穿衣服。”

朝九霄擡手一揮,一襲玄衣被他随手裹在身上,遮掩住精瘦的身軀。

他倨傲地一擡眸,勾唇露出兩顆小尖牙:“再有五年,我便可蛻皮化龍,修為抗衡大乘期,不值一提。”

“哦。”沈顧容說,并沒有将這句話放在心上,他視線落在朝九霄微微踮起的左腳上,淡淡地問,“師兄你腳疼嗎?怎麽小腿都在打顫?”

朝九霄:“……”

朝九霄剛才沒輕沒重的一尾巴掃過去,非但沒有傷到那千刀萬剮的沈顧容,還被那結界震得尾巴尖生疼。

乍一被戳破,他眼神一狠,兇惡地瞪了沈顧容一眼,撂下一句“等死吧你”,便化為黑色小蛟,縱身躍入了蓮花湖。

不見了。

沈顧容拿朝九霄消遣了一頓,回到泛绛居,擡手将已經廢了的墨竹和桃花樹移除掉,打算有時間再讓牧谪幫他種樹。

看到地上一根沒成形的墨竹,沈顧容無奈嘆了一口氣。

有了朝九霄在蓮花湖,他的院中恐怕別想種什麽活物了。

身後突然有聲音傳來:“師尊為何嘆氣?”

沈顧容一回頭,就看到牧谪正站在他身後,手中握着九息,似乎是打算去練劍。

沈顧容挑眉:“你調息好了?”

“是。”牧谪道,“我荒廢了幾日劍招,正要去玉絮山練劍。”

沈顧容想一想玉絮山那冰天雪地都覺得冷,他想了想,随手撇了一截墨竹枝握在手中當做劍,道:“別去玉絮山了,我來教你。”

牧谪一聽,唇角本能地往上揚,但又被他強行壓下去了。

他矜持地問:“不會打擾師尊吧?”

沈顧容道:“不會。”

反正他也暫時沒事情可做。

牧谪這才壓抑着歡喜點頭應下。

蓮花湖旁空地很大,沈顧容挑了個地,道:“來,我同你喂喂招,試試深淺。”

牧谪點頭,握緊九息劍,正要運足靈力攻過去,就聽到身後一聲——“且慢。”

兩人回頭看去,就看到奚孤行不知什麽時候拎着已出鞘的短景劍走了過來,臉色沉沉,看起來仿佛要殺人。

沈顧容随意甩了甩墨竹:“師兄怎麽來了?”

奚孤行握着劍挽了個劍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牧谪,慢悠悠道:“喂招?成啊,我也許久未和牧谪喂招了,也帶我一個。”

沈顧容蹙眉:“我教我徒弟,你……”

他沒說完,奚孤行就随手抛給他一把竹篪——正是之前被沒收的那根。

沈顧容一把接住,立刻叛變:“帶,帶師兄一個。”

牧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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