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晚上我在操場上跑步,老遠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一回頭,看到夏河在昏黃的燈光中向我跑過來。

也是,除了他還誰有那麽大嗓門。

我沒等他,轉頭按自己的速度慢慢跑,他很快就跟了上來。

夏河說,“你每天都這樣跑步嗎?”

“嗯。”

“真健康。”

“嗯。”

“你說話跟蹦豆似的,”夏河說,“考慮得咋樣了?”

“考慮什麽?”

夏河:“轉班的事兒啊。”

我猶豫了一下,問,“我轉不轉班,你怎麽這麽關心?”

夏河飛快地說,“我不想讓你轉班。”

我呼吸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嘆息一聲,“唉,別聽我的,你要轉就轉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

“一班老師确實更好,對你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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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驚訝,原來他還會說這種話。

“不過我不建議你走,”夏河說,“你看咱們都相處這麽久了,有感情了,你再換班還得重新适應,一分心就會影響學習,不劃算。”

我:“……誰跟你有感情了?”

話不能亂說好嗎,他怎麽總是這麽滿嘴跑火車。

夏河說,“反正我對你有感情了。想想你這個可愛的前桌兼室友,你舍得走嗎?”

我……我後悔問他了。

他怎麽這麽煩人?我要是不走豈不是承認我舍不得他?

就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人。

夏河突然湊過來,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說話呀段星言。”

我要被他煩死了,不耐煩道,“不轉。”

夏河問,“真的?”

“真的。”

夏河樂了,“那我以後看着許多,不讓他上課瞎比比,省得打擾你學習。”

我也笑了,“別對他那麽殘忍。”

本來我也沒想轉班,我不擅長和人交往,夏河雖然騷了點,但高興還是生氣都寫在臉上,其實還挺好相處的。

我為什麽要跟夏河說,可能是想看看他是什麽反應,至于為什麽想知道他的反應,我也不明白。

可能是他傻,逗他好玩。

————————————————

下課,許多回過頭,“段哥,生物作業有道題你給我講一下呗。”

“哪張卷子?”

“你等會兒,我找一下。”許多在桌洞裏一頓翻,“哪去了……哎夏河這有,用他的。”

許多指了一道遺傳系譜圖,我目光卻落在上面一道填空題上。

題目問哺乳動物的繁衍方式,夏河寫的是……

他居然還寫了兩種答案。

順産/剖腹産。

夏河回來了,盯着我桌上看,“拿我卷子幹啥?”

我臉上還在笑。

我一般不嘲笑別人的,除非忍不住,夏河的答案實在太傻了。

許多已經笑趴在桌子上了。

夏河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我,表情有點愣。

我笑他所以生氣了嗎?

我欲蓋彌彰地解釋,“不是笑話你。”

“嗯?”夏河好像回過神,“笑話我也沒事,多笑笑。”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甚至還沖我微笑了一下。

我突然就覺得不那麽好笑了,把卷子還給他,夏河說,“送你了,你這麽喜歡。”

我伸長胳膊丢在他桌上,錯誤百出的一張破卷子,誰喜歡了?

————————————————

“你也玩游戲啊?”夏河站在我身後,腰彎下來,靠得有點近。

最近他周末總是不回家,呆在學校又不看書,不知道他留在宿舍幹嘛。

“我不能玩嗎?”

“能啊,怎麽不能。”夏河上手揉我的腦袋,“我就問問,咋還急眼了。”

“別摸我頭。”

夏河:“你看你,又急眼。我的頭也給你摸。”

……誰想摸他頭啊。

頭發絲梆硬的,一看就紮手。

他最近真的是變本加厲,一開始也就是勾勾肩膀,現在動不動還揉我頭發。

夏河說,“你這是啥游戲,怎麽沒見過?”

“沒什麽人玩的游戲。”

夏河:“那我跟你一起玩呗。”

我:“單機。”

我玩這款解謎游戲不在于它多好玩,而是因為它的原稿是國外我很喜歡的一個原畫師Toki畫的,看着畫面就是一種享受。

“啥單機啊?”許多推門進來。

夏河:“段星言玩的游戲,單機。”

“單機?我段哥就是與衆不同,”許多說,“消消樂嗎?”

我:“……”

夏河:“你以為段星言和你一樣弱智?”

許多不服,“消消樂咋啦?你憑什麽瞧不起消消樂?我都玩到一千多關了,這是一個人毅力的體現。”

後來許多和夏河熱情邀請我一起暢游王者峽谷,我拒絕了,不想跟他們一起玩。

之前我看到過他們幾個打游戲,什麽“清秀小中單”、“帥河騎豬打野”、“蒸魚偷大龍”這種ID就不說了,夏河還老是向對面發出嘲諷。

動不動就“下面請欣賞王者的操作”,對面劉備死了,還要來一句“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反正我是不會跟他們一起玩的。

晚上我要去學校外面買生活用品,夏河非要跟我一起去。

他是小學生嗎,幹什麽都要跟人結伴。

夏河推了輛車,路過一個家長帶小孩,小孩坐在手推車裏,夏河問我,“想不想坐?我推你。”

我太嫌棄他了,“你有病啊。”

夏河:“有,你就是藥。”

土死了,他這病是精神上的,基本不用吃藥了。

我很快就買好了自己要的東西,我買什麽夏河也都照樣拿了一份,我問他,“你還有什麽要買的?”

夏河說,“買完了?這麽快?”

“你還沒逛夠?”

夏河一臉遺憾,“真沒逛夠,你不覺得一起逛超市有種很溫馨的感覺嗎?”

我:“不覺得。”

夏河:“哦。”

結了帳之後夏河要去洗手間,叫我等他一會。

我站在超市後門等,迎面一群人走了過來。

為首的那人一頭熟悉的黃毛,他身後的紅毛和藍毛也挺面熟的。

我數了一下,一共七個非主流。

“終于讓我堵着了。你是個死宅吧,天天窩在宿舍不出來,也不知道小姑娘都喜歡你啥。”

她們喜歡我啥我怎麽會知道。

我問他,“有事嗎?”

黃毛一邊嘴角微微勾起,大概覺得自己這樣十分邪魅狂狷,“趙佳妮因為你小子把我甩了,這事我可得跟你掰扯掰扯。”

腦子有坑。

他要是不說,我還不知道趙佳妮跟他分手,更不知道他倆原來談過。

而且這跟我有什麽關系,簡直天降一口鍋。

一句“神經病”送給他。

黃毛冷哼一聲,“嘴還挺硬,看你一會能不能硬氣得起來。”

原來是想揍我。

我和夏河圖近從後門走,這條巷子沒什麽人,的确是幹點龌龊勾當的好地方。

“單毆還是群毆你選吧,”黃毛說,“單毆是你打我們幾個,群毆是我們幾個打你。”

我又送了他一句“傻逼”。

黃毛氣急敗壞,看那樣子想口吐芬芳,不過被人打斷了。

“幹什麽呢這是?”夏河出來了。

他好慢啊,我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

黃毛肉眼可見地緊張僵硬了。

“夏哥,他剛才罵我‘傻逼’你聽見了,我今天必須得教訓教訓這小子,你就別管了。”

夏河把我手裏的購物袋接過去一個,“你不傻逼嗎?沒警告過你別找他麻煩?”

黃毛身後得幾個小弟一聽老大被罵了,按耐不住地開始撸袖子。

黃毛語氣不善,“夏河,別給臉不要臉!他們怕你,老子不怕,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揍?”

夏河跟沒聽見一樣,伸手要把我手上另一個袋子也拿過去,我不給。

黃毛怒了,“你們他媽聽沒聽見我說話?”

夏河跟我咬耳朵,“這傻逼沒見過我打人,對我不是很服氣。”

我:“哦。”

夏河硬把我手上的袋子搶過去,“沒事,等會我帶你跑。”

跑?

我狐疑道,“你不是一個人撂倒十幾個麽。”

夏河一挑眉,“原來你這麽崇拜我,那我今天不打,你豈不是很失望?”

我:“……還是跑吧。”

夏河把兩個袋子放地上,“小弟弟們,本來不想打的,打打殺殺多不好。不過這位段哥想看,你們今天點兒有點背。”

七個殺馬特發出一陣哧笑。

我拉住夏河,“別打,我随便說說的。”

夏河回頭沖我一笑,“你站遠點兒,別濺到血。”

……他真的行麽,怎麽這麽中二。

再說我還能站在旁邊看熱鬧不成。

黃毛嗷的一嗓子,“媽的別聽他吹牛逼,都給我上!”

幾個小弟一擁而上,夏河擋在我前面,我也想參與進去,不過……

好像真的沒我什麽事。

夏河動作迅速,而且幹淨利落,一拳一個,相比之下那七個殺馬特就顯得花裏胡哨,而且不一會兒就嗷嗷亂叫着地倒在地上。

我突然看見一個紅毛拿着什麽東西從黑暗裏沖過來。

“夏河!”

我向夏河跑過去想拉開他,夏河轉身護住我。

我聽見他悶哼一聲。

有什麽東西咣當掉在地上,碎了。

我着急道,“你怎麽樣?夏河,你沒事吧?”

夏河還有心情沖我笑,“沒事,屁股挨了一下能有啥事。”

我低頭一看,地上是一顆摔爛的仙人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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