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許游和紀淳
14
四目相交,許游立刻往旁邊讓了一步。
褚昭伸手一抓,就握住她的手腕,也不知是不讓她走,還是怕她摔了。
他的掌心很熱,剛貼到一塊,許游就把他撥開了,臉漲得很紅。
褚昭看着她的反應,倏地笑了:“你躲什麽?”
許游:“我沒躲。”
褚昭也沒跟她争辯,起身把位子讓給她,說:“你坐着看吧,我抽根煙。”
褚昭走到一邊。
許游用餘光瞄了他一眼,又安靜了兩秒,這才坐下。
椅子上有他留下的體溫,她覺得燙,就往前挪了挪,只坐了一個邊。
她繼續翻看自己的照片,很專注,鼻子裏嗅到煙草味兒,也沒在意。
只是她沒去看褚昭,卻知道他在看她,就站在角落裏靠着牆。
但像是這樣保持着距離,許游也沒意見。
幾分鐘後,等許游看完了,起身轉向褚昭,對他說:“我好了,耽誤你的時間了。”
許游拿起自己的畫板,擡腳要走。
褚昭卻忽然冒出一句:“你為什麽要污蔑那個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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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游腳下頓住,側頭看他,一時沒明白:“誰?”
褚昭依然靠着牆,笑的諷刺:“就是你說摸你那個。”
許游愣了一瞬,臉色轉而變得很難看,她別開臉,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褚昭也沒催促,就瞅着她。
半晌過去,等許游平定下來了,轉頭又對上他的目光,說:“我沒污蔑他,他的确摸過我。不過不是那次。”
褚昭揚起眉,有些好奇。
許游說:“是我十四歲的時候,也是在這裏。”
褚昭一怔,顯然很意外,看她的眼神也變了,隔了幾秒才說:“那還真是個人渣。”
許游抿了下嘴唇,看待他也變了幾分。
幾秒的沉默,方才緊繃的氛圍不見了。
許游:“那我先走了。”
褚昭:“嗯。”
***
許游飛快地離開照相館,一路跑回家。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更加管不住自己的思維,她一進門就沖進畫室,将畫質加上畫架,手裏捏着筆開始揮灑。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腦子裏的東西瘋狂旋轉,而後又有東西奔騰。
她怕抓不住,就只能趕緊畫下來。
四周的裝飾都是抽象的,扭曲的,唯有畫紙中間那個靠牆抽煙的男人,是鮮明生動的存在。
他被煙霧卷在其中,看不清樣貌,整體的顏色鮮豔,色差很大,有些東西非常不現實,被誇張被放大,這是非常印象派的畫風。
畫紙上的油彩還沒有幹,天早就黑透了。
期間許父來叫許游吃飯,許游也沒聽到,但這是常有的事,許父也習以為常,就把飯放在門口。
許游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開門将飯拿進來,就坐在畫板前對着這幅畫,一口一口的吃。
她的腦子塞得滿滿的,胃裏也漸漸填充了食物,她亢奮極了,幾乎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裏流淌的感覺。
等吃完飯,許游洗了碗就回了屋。
她把剛才的畫拍下來,很想發給齊羽臻看。
可是剛打開齊羽臻的聊天窗口,就發現她換了頭像。
許游好奇的點開頭像,這才發現是光影之中糾纏的兩道剪影,是男人和女人,是雄性和雌性,肢體交纏出扭曲的美感,透着濃濃的荷爾蒙氣息。
許游關掉窗口,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真是太不小心了,剛才這幅畫要是發給齊羽臻,她一定看得出來畫裏的男人是誰。
齊羽臻八成會誤會吧,那畢竟是她的男朋友。
許游安靜地躺在床上,打消了念頭。
過了片刻,她也不知怎麽的,又一次點開了齊羽臻的頭像,她将那幅畫放大了看,仔仔細細看着齊羽臻的筆觸。
十七歲的許游,雖然只是個不谙世事的少女,但她有感覺,而且十分敏銳,她有藝術天分,雖然沒有深邃的技巧,卻是個十足的感受派。
齊羽臻的畫充滿了男人和女人糾纏的張力,許游感受到了,她閉上眼,耳邊回蕩着每一次補課之後,從那休息室裏傳來的陣陣低吟。
她甚至開始想象,如果她拿着單反穿過那道走廊,來到休息室虛掩的門前,舉起相機,按下快門,她會拍到什麽?
許游一下子睜開眼,喘了兩口氣,渾身都開始發燙了。
她從床上坐起身,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便打開手機,上以前經常去的某油畫論壇看帖子。
浏覽了幾分鐘,看到這樣一個貼。
那上面正在讨論為藝術“獻身”的重要性。
許游以前從不關注這些話題,總覺得那是庸人自擾,她那時候還比較簡單,以為練好了畫功,多練筆,多觀察,保持手感,體驗當下,一切總能水到渠成。
但自從接觸了褚昭和齊羽臻,這樣的觀念漸漸改變了。
褚昭靠性吸引刺激他的靈感,他拍出來的照片,無論是性冷淡的,還是熱情外放的,都讓人移不開眼,即便她一個女生看了,都能感受到照片裏女人釋放的魅力,好像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進去,不分男女。
之前有一次,有一個長相非常普通的女人來找褚昭,她的年紀比他們大許多,好像已有三十多歲,但保養相當好。
褚昭和她說話時,許游就坐在外間,偶爾聽到一點。
從他們的話語中不難得知,那女人曾是他少年時代的補習班老師,褚昭暗戀過她,但她早已結婚,且不可能和一個乳臭未幹的小男孩搞這種事。
女人那次來,也是念在自己年華不在,保養再好也抵不過歲月無情,便想把眼下這一刻永遠留在照片裏,所以才來找褚昭。
褚昭和她聊了一小會兒,就來到門口,和坐在外面的許游目光對了一秒。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當着許游的面把門關上。
許游愣了兩秒,腦子懵了一會兒,随即才意識到要發生什麽。
她沒有控制住自己,坐在椅子上片刻,終于忍不住,有些發顫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湊到門口。
那扇門沒有鎖,她輕輕一推,就撥開一道縫。
眼睛貼到門縫上,看到了裏面的光景。
那個女人緊緊地摟着他,好像在哭。
照明燈沒有開,四周都是昏暗的,兩道身影若隐若現,透着詭秘。
褚昭在女人耳邊低語。
許游聽不清,可她卻從他的語調中想象到,他在訴說少年時代的情感,如今一償心願,他是萬分的喜悅。
許游看了許久,連齊羽臻出現在她身後都不知道。
***
直到她的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許游吓得差點尖叫出聲,回頭一看,對上齊羽臻平靜淡漠的表情。
齊羽臻說:“你跟我出來。”
許游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心髒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能拖動發軟的雙腿跟着她出去。
齊羽臻也沒教育她,只是和她一起坐在照相館門前的臺階上。
乘涼時,齊羽臻點了一支煙,徐徐的吸了一口,好像那個在棚內為藝術獻身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男朋友。
許游時不時看她一眼,透着擔心。
他們的世界,她有些不懂。
等一支煙吸完,齊羽臻問許游:“有喜歡的男生麽?”
許游想起紀淳,點頭。
齊羽臻又問:“上回那個紀淳?那他對你呢?”
許游想了一下,說:“他當我是發小,他有女朋友。”
齊羽臻笑了:“沒想過把他搶過來?”
許游搖頭。
齊羽臻問:“為什麽?”
許游說:“差距太大,我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想這些。”
齊羽臻了然,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那以後有時間,有精力了呢?”
許游仍是搖頭:“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誰過去對方的世界,都會很辛苦。”
齊羽臻似乎有些詫異,多看了她兩眼,說:“你倒是看得明白,是塊料。”
許游一頓,不懂。
齊羽臻說:“把心裏的淨土和身體的快樂區分開,既能多情多義,又能無情無義,要是能做到這一步,你就能在這條路上走的很遠。”
齊羽臻的描述,許游那時并不十分懂,只能簡單粗暴地理解,那是靈肉分開的意思。
隔了幾秒,齊羽臻又說:“我現在和你說這些,也有點教壞你。你就聽聽,不用當真。如果你想追求愛情的開花結果,或是生活的平淡順遂,要麽就去追你發小,成全自己,要麽就去找個普通人談戀愛,別找藝術圈的,等大學畢業就去當個老師,別再惦記這個圈子的得失,別琢磨什麽藝術追求。”
許游聽的認真,一直盯着齊羽臻看。
齊羽臻掃過來,笑道:“不過這些問題你現在還用不着想,等到了那一步再問自己的心,你到底要什麽。要了前面的,後面的就別惦記了,能圓滿一樣已經是幸運,可別太貪心。”
許游“嗯”了一聲,半晌沒說話。
她很想問齊羽臻,她當褚昭是什麽存在呢,只是一起開心,互相刺激靈感的關系,還是靈和肉都在他身上?
可許游到底什麽都沒有問。
等褚昭送女老師出來後,齊羽臻和褚昭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是似笑非笑的。
許游站在一邊,看得真真兒的,他們彼此心照不宣。
齊羽臻給許游補習了兩個小時,後來褚昭進休息室找齊羽臻,許游就坐在外面擺弄單反。
但這一次,休息室裏什麽聲音都沒有,安靜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提一句,許游看到的褚昭在棚裏做什麽事,只是她單方面看到了一眼,本文是許游視角,并不代表事實的全部。這就好像我們在微博上看到一個事情,有人就會下意識把它當做“真相”一樣。
關于褚昭棚內的事,後面有描述,棚裏不約炮,就算實在看對眼,非上不行,那也是棚外單約。
從燈光到道具,到調相機,設置機位,拍照起碼一兩個小時,最後還得修片幾個小時,整套忙活下來,人都累死了,哪有精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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