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灰暗

把病房的門閉上，三人坐到了客房的沙發上。

“你的心情似乎很不好。”白子起卸下外套，他擡手将襯衫最上方的扣子解開，開口講道，“那是你姐姐的前任？”

“是...”祁亦閉着眼揉了揉太陽穴，“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

“不用太過客氣。”白子起回以微笑，“有什麽需要我明天做的嗎？”

“拜托您...停止這場交易吧。”祁亦擡眸，疲憊從他眼裏流露出來，“讓我姐跟她前任斷的越絕越好。”

“我明白你此時的心情。”白子起從容不迫地講道，“但如果我什麽都不了解的話，那明天...可能不太好辦。”

祁亦怔了怔，而後埋下了頭。千行抓過他一只手，緊緊攥緊在自己掌心。

“姐姐...”

“她還在高一的時候，不知上進，家裏人對她的壓力也太過于沉重...”

“于是她幹脆自暴自棄...”祁亦艱難地開口，“直到...遇見了祝成...”

“在她高二之前的那個暑假，她想着抛去理科，就有一門數學，她的成績也就不會太差，所以她想着找人補數學...”

“不想花家裏的錢，幹脆就到網上找人...”

“有一次在網上，就遇到了祝成...”祁亦一提到這個名字，就深呼吸一口氣，“姐姐發現祝成做題很厲害，就纏上了他...”

“祝成一開始只教了姐姐題，并沒有多說話，直到有一次他讓姐姐幫他改譜子，這之後他才慢慢的跟姐姐說起話。”

“兩人才加上三天，祝成就發現姐姐這個人很有趣，姐姐當時也在了解之後覺得祝成各方面都非常優秀。”

“之後祝成說自己對姐姐有意思，姐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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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時候，遇見這樣的人...并不是我姐姐她...”祁亦想為林九解釋些什麽，可沒想到白子起直接插話打斷。

“繼續。”簡簡單單兩個字，對祁亦來講卻如同無形的命令般。

“那之後...”祁亦逼迫着自己去開啓被他藏在心底的記憶盒子。

“祝成當時對姐姐很好，給她講題，在節日裏準時送上祝福與承諾，給她分享生活中的瑣事...姐姐越來越覺得祝成簡直就是老天給她派來拯救她的人，給予他動力，讓她從自暴自棄中走出來。她感恩他，于是為了不辜負祝成，她拼了命的學習，在高二的成績沖到班級前列，并當上學委。”

“但沒過多久，兩人便出現了第一次第二次鬧分手。原因很簡單。”

“祝成拿照片騙了她。”

“祝成當時也是第一次談戀愛嗎？”千行問道。

“是，他兩都是第一次戀愛，網戀。所以這種事出現很正常。”

“但第一次吵架，姐姐質問祝成那個照片究竟是不是他，祝成說姐姐對他沒有信任，于是他要跟姐姐分手，之後便是冷暴力，但姐姐哭着把他求回來了。”

“第二次吵架...不..都不能算吵架，那天姐姐和祝成正聊得開心，忽然她的發小給姐姐發了張照片，說她朋友在網上找見了祝成的媒體主頁，姐姐點了進去，發現那人并不在祝成所在的城市。于是她回去問祝成，祝成承認他給姐姐發了假照片。”

“姐姐并沒有在意，她說可以理解。祝成卻心裏有愧，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姐姐，不能再跟姐姐在一起了，再次鬧起了分手。可最後姐姐把他又哄回來了。”

“你姐姐又哄回來？”白子起皺眉疑問。

祁亦冷笑了：“是啊...很不可思議是不是...”

“這次在一起，兩人的感情一定程度上破了冰，重歸于好後，更加黏着對方了。之後姐姐得了闌尾炎，要做手術，祝成那段時間為姐姐破了禁，上學期間偷偷拿手機跟姐姐發短信，給姐姐寫明信片。”

“在醫院恢複期間，姐姐收到了她與祝成之間的第一個實物，一整盒零食和三包明信片。”

“姐姐很感動，越發喜歡祝成。但好景不長，高二寒假，姐姐有兩次提到了她初中喜歡的一個男生。姐姐當初向那男生表白，被拒絕了，哭了一天，然後還把長發剪成跟男生一樣的長度。”

“姐姐說，如果沒有初中那段經歷的事，她可能還會幼稚些，更不會明白祝成對自己現在是有多好。姐姐說的側重點在于感恩過去，但祝成的重點放在了姐姐初戀。”

“祝成在這點上不是那種善于把話說明白的人。他第一次把怒火壓下去了，但之後姐姐又提了第二次，祝成暴怒，要和姐姐分手。”

“這件事兩人都有錯，姐姐的錯是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提初戀，祝成錯在沒把自己心裏的結說出來。”

“那次分手當天，姐姐滴水未進，晚上找到朋友出去借酒消愁，結果喝到第二口就吐了...”

“姐姐在沒人的地方大喊，放聲大哭。偶爾有人經過，都把姐姐看成神經病...”

“之後姐姐和祝成做成了朋友，但兩人彼此之間都有暧昧。姐姐想更進一步，可祝成點到為止...”

“高三前的暑假，姐姐随着恩師的騎行團去了X市騎行，那個騎行團有男生有女生，有大有小，十來個人處的跟家人一樣，姐姐在她們面前可以直接穿秋褲。”祁亦說到這輕輕笑了一下，“那是她很溫暖的一段回憶。”

“但是在騎行最後的那幾天，祝成有段時間沒理他，姐姐着急，加上騎行的疲乏，最後在保姆車上撐不住，背靠着一個人，休息了會。”祁亦頓了頓，強調了兩個字，“背靠。”

“姐姐也是傻，祝成在後來回來時問她怎麽了，她就全盤托出。”

“之後，便是姐姐這輩子的人生黑暗。”

“祝成一直認為姐姐跟她背靠的那個男生，我叫他為栎哥，有一腿，任憑姐姐怎麽解釋他都不信。每次吵架的冷暴力加上長期暧昧卻不明了的關系，姐姐真的累了。兩人在高三前選擇分手，斷了聯系。”

“高三那年，姐姐家庭敗落，我姨姨和姨夫每晚在房裏吵架，嚴重影響了姐姐上學的狀态，姐姐甚至在高三逃學，一個人躲在輔導部裏。有次下雨，姐姐突然接到了祝成的好友驗證消息，裏面寫着讓姐姐不用接受，他給姐姐最後寄了一些信，讓姐姐去取。”

“取信那天下暴雨，姐姐在輔導部自習，收到短信通知後就去取，助理姐姐不放心，當時看了一圈輔導部就栎哥跟姐姐最熟，就讓栎哥陪着姐姐去取。”

“栎哥當時腳上有傷，可姐姐并不知道。兩人取完信，栎哥在前面走着，姐姐在後面拆信，拆到一半，她忽然大笑起來。”

“栎哥聞聲回頭，就見到姐姐笑着哭對他大喊。”

“常栎！老子他媽也是有過對象的人了！！！”

“大馬路上，傘掉了，姐姐握着信，不顧旁人眼神，蹲下就哭。家庭的不和諧，感情的破裂，導致姐姐最後的希望，成績，也瘋狂倒退。”

“最後她還知道了因為那天取信，栎哥的腳傷加重，她更自責了。”

“姐姐也就在那時，右臂上的刀疤開始一個一個出現。”

白子起面無表情地喝着杯子裏的水，千行則是皺着眉，緊了緊祁亦掌心裏的手。

“但是搞笑的是，高三最後一個學期前，寒假裏的某一天祝成過生日，姐姐把自己所有的平臺主頁全換成了‘生日快樂’，她并沒有主動去找祝成，但總有種直覺，她覺得祝成會看。果不其然，祝成在帖子底下回複了謝謝。”

“兩人再次有了聯絡，祝成好像就是她黑暗中的那縷光，姐姐重新振作起來，拼命的學習。但盡管在祝成的陪伴下，姐姐最後的高考成績依然不如意。”

“祝成去了一本，而姐姐只是三本。”

“強大的落差讓姐姐的自卑感加劇，但祝成在高考後沒嫌棄她的成績，反而一直陪伴着她，兩人再次成為情侶。”

“又在一起了？”白子起挑眉笑問道。

“嗯...很不可思議吧。”祁亦也笑了出聲。

“但祝成依然記着栎哥，甚至不允許栎哥給姐姐的狀态點贊，他只要一看到栎哥的網名，就很生氣。他甚至在姐姐面前說栎哥惡心，千萬不要和栎哥進一個城市上大學，否則他連空氣都不想吸。”

“姐姐一直跟他講栎哥有自己的對象，可祝成不信，姐姐甚至懇求栎哥讓他和自己演一出戲，讓祝成以為他兩斷交，哪怕是這樣，祝成也還是再次選擇分手。”祁亦講道，“但這次，姐姐終于沒有再挽留了。”

“那天姐姐在夜晚走在首都大街上哭着，她想不通為什麽，祝成身邊也有一對情侶好朋友，祝成甚至都能和情侶裏面的女生單獨去超市，而栎哥卻連點贊的權利都沒有。”

“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姐姐打開手機，發現了祝成身邊的那對情侶的男方過來找他說話，那男生說有什麽事沖他來，別傷害祝成。”

“姐姐當場就懵了，她什麽時候攻擊過祝成了，伊玥，我姐姐的妹妹，當時就在姐姐身邊躺着，見到這種情況後當場就搶過手機跟他朋友講理。”

“姐姐在最後都沒有在理過祝成和他朋友。”

“姐姐每次吵架都會建小號躲祝成，最終也不例外。最後一個爆發點，是兩人斷聯系之後，姐姐為了躲開祝成，重新建了個小號在網上沖浪。十來八天後，她将以前所有的號都關聯起來，第二天，姐姐的新號就收到祝成的消息，他說自己受夠姐姐了，說姐姐建了四五個小號不累嗎？他徹底讨厭了。”

“姐姐這段時間從沒找過祝成，一臉懵逼地被罵，她當時再也受不住，正準備想回怼回去，卻發現祝成跟一個他兩在一起期間跟他表白的一個女生在一起了。”

“兩年，姐姐不可能走出來的那麽快，姐姐就在自己的主頁裏擺條理，其中一條是說他和情侶朋友中的女生都能單獨逛超市，而栎哥卻連給他點贊的機會都沒有，到底是誰更惡心。”

“那個女生很好，甚至中間都給姐姐單獨聊過，姐姐不可能去罵她。但祝成把這句話理解成為了姐姐罵了那個女生。可能是當時姐姐急昏了腦，表達不清楚，本想反問祝成，卻讓人在字面意思理解成為姐姐把矛頭對準了那個女生。”

“祝成最後給姐姐說，他給那個女生講了姐姐罵她惡心，姐姐都還是滿腦疑惑地想什麽時候罵過那女生了。”祁亦笑出聲，“我印象裏，我姐當時罵人也只會說‘草’、‘他媽’。如果說姐姐罵女生惡心，那我姐真的是長本事了。”

“可姐姐再也沒有去辯解的想法了，反正再怎麽解釋也都不清白了，她自己心裏清楚有沒有做過不好的事就行。”

“姐姐這次分手後覺得異常輕松，像是扔掉了一個重擔，把祝成所有的關聯一概拉黑，不再去看祝成的主頁，每天活得好不快活。她說有恨過，但也感恩過，所以都不重要了。”

“可是上大學之後的姐姐第一個生日的後幾天，祝成不知道怎麽找到了她聽歌的平臺，私信給姐姐說了生日快樂，姐姐很客氣的回複了，可沒過幾天，祝成的平臺就換成了另外一個女生。”

“這個女生就是剛才罵姐姐的人，姐姐把照片發給我，問我這姑娘好不好看，我問她這是誰，她說是祝成的新女朋友，之後她還調侃這姑娘長得确實挺好看，祝成眼光提升了不少。”

“我把她罵了一頓，但我知道，她那會确實已經差不多放下了。”

“而後沒多時間，姐姐手機裏收到一封短信，內容是讓姐姐把手賬寄回去。姐姐從小到大一共就收到過兩本手賬，都是祝成做的。姐姐不想理他，又怕長途短信浪費錢，就幹脆将錯就錯，找和祝成在同一個省念大學的栎哥，拜托他騙祝成說手賬已經被姐姐和他扔了。”

“栎哥答應了，去給祝成發短信。結果祝成把栎哥又說了一頓，栎哥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硬是沒有說粗口，最後姐姐見栎哥發來的截圖，祝成說話實在太過分，姐姐看不下去了，于是讓栎哥把祝成拉黑，自己來跟祝成說。”

“姐姐只說了幾句話，她對他講‘栎哥再不好，也是比你好的’、‘手賬在家裏，寒假回去我就寄’、‘手機號我就寫這個行不行？’‘地址怎麽填？’”

“姐姐全程也是沒說髒話，非常有禮貌，可祝成卻對她講了至今為止我聽過最好笑的話。”

“祝成說‘你以為我想搭理你？！’‘要不是因為現任問我要手賬，你以為我會跟你講話？！’‘你別寄了！寄過來也是傷害她！’‘你做個人吧！’”

“兩年沒打過一通電話，只發過兩個語音，把自己各種信息隐藏很好的人，卻因為現任直接跳過媒體平臺，把自己的手機號暴露出來問姐姐要東西。”

“他是不是有病？！”千行再也忍不住罵道，“要東西的是他，不要的也是他。”

“嗯，這件事後我姐徹底放下了他，之後雖是活得潇灑，但也沒再碰過感情。”

“姐姐之後在三本重新為了自己而努力，考研成功逆襲重本大學，加上她在大學自學了很多技能，掙了錢，已經努力把家裏的債還上，現在是徹底放松了。”終于講完了，祁亦倒也松了口氣，“不過她現在生活中也幾乎不交男性朋友了。”

他看向一旁靜坐的男人，笑道：“讓您費心聽了一個這麽狗血但卻很真實的故事。”

白子起笑着搖了搖頭：“經歷了這些也好，等她遇到真正的伴侶時，也就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了。”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起身走向病房門口。

“我還有事，就先失陪了。”

“明天...”祁亦快速起身。

“讓千行留意手機，等我通知。”白子起說完，便走出門外。

目送男人走後，祁亦便一下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

“呼...”他回想着當時林九打電話叫他去補習班，之後看見自己的姐姐滿手臂都是血的場景，就不免地感到害怕。

“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麽要在奔現時有顧慮了...”千行也坐了下來，他把祁亦抱近懷裏，“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你不用說什麽...”祁亦往他懷裏鑽了鑽，“一直陪着我...”

“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蒼穹：其實林九的往事還有很多細節，她的往事也是我根據身邊一個真實的經歷改編。二更寫這個番外，就是想彌補下自己這次的拖更。QAQ（你們可以當成一個小故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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