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靈器谷上空, 一日之內屢屢出現大量靈氣波動,巫醫殿瞭望臺上發出信號,其實不用這裏發信號,那麽強大的靈氣波動, 主殿中早已察覺。

一個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自主殿走出,擡頭看了一眼天空異動。

“參見殿主。”

守在殿外的守衛還沒行完禮, 那被喚做‘殿主’的中年男子便從衆人眼前化作一團黑煙消失了, 黑煙疾疾飛過殿宇, 落在西南最高的山峰之上。

蒼白修長的手撥開眼前茂盛的枝葉, 露出一張略顯滄桑卻依舊俊雅的面龐, 不茍言笑, 目光陰鸷, 強大的氣場讓他周身仿佛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字, 此時他正神情凝重的盯着靈器谷上方的異動。

能造成靈器谷波動的只有聖醫宮,而能洩出此番靈力的靈器,除了歷屆聖女所使冰霄藤鞭出世之外不做他想, 但據他所知,這屆的聖醫宮裏沒人有這能力……

究竟是誰!

來不及多想, 中年男子再度自山峰處消失,來到那靈器谷上空,從洩出靈氣的方向穿過, 進入靈器谷中, 他在谷中時而出現時而隐匿, 不一會兒便來到了雪嶺臺。

雪嶺臺上常年風雪, 地上仍有些打鬥痕跡未曾被風雪完全掩蓋,可見此處之人剛走不久。

玄衣中年男子凝眉思慮片刻,竟縱身自雪嶺臺上跳下,然而跳下三丈處,卻被沉夢鄉原上方的一道金光屏障攔住,男子只能原路返回。

谷中巨動驚醒了騰祖巨蛇,它裹着風雪再次出現,咆哮着準備發怒,但見是他,才收聲問:

“你到底還要試幾回?這下面是神域之界,你我這般的魔物,永生永世都進不去。”

中年男子沒理會它的話,而是站在雪嶺臺的邊沿處,目光陰沉的盯着深淵,良久之後才問:

“今日何人前來?”

他的聲音十分嘶啞,猶如鋸木,難聽異常。

騰祖巨蛇似乎與他相熟,一邊在風雪中盤旋一邊回道:“我被困此處,除了能見到那裏的人,還能見到誰?不過,那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想當年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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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夢鄉原有人進去了?”黑衣男子打斷騰祖巨蛇的‘想當年’,嘶啞着聲音問。

騰祖巨蛇被打斷了思緒,有點不高興,故意說道:

“不錯,并且他們還帶走了一根極其強大的冰霄藤鞭。”

此言果然震懾到哪中年男子,終于肯把今天的第一道目光放到了騰祖巨蛇的三角蛇頭上,聲音和表情都有些震動。

“哪根?”

騰祖巨蛇在他面前吐出巨大的紅信,仿佛要舔到那人臉上,但那人卻毫無畏懼死死盯着它,騰祖巨蛇覺得無趣,蛇身一扭便消失在崖壁,先前圍繞在它周圍的風雪急速壯大,盤旋呼嘯着凝聚成千軍萬馬的形态,一時如大軍壓境般,如雪崩之勢向着站立在雪嶺臺前的男子急沖而來。

一般人見此景象早已吓破膽,但那男子卻巋然不動,任由黑色衣袍與頭發被迎面而來的吹向身後,獵獵作響,千軍萬馬不過是幻象,從男子身邊一穿而過後,再次散成雪花四處飄蕩,雪嶺臺上除了嗚嗚風聲就是飒飒雪落,再無別的聲響。

崖邊站着的人久久不動,好半晌才伸出手掌,接住幾片冰涼的雪,看着雪在他掌心融化,吶吶出聲:

“鐵馬……冰河……”

**

孟箹是被手麻的感覺叫醒的,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半夏小苑中她房間裏的那根房梁,腦子依舊暈乎乎的,她不是在雪嶺臺,怎麽回來了?不會又是幻境吧。

腦中這麽想着,但胳膊上傳來的酸麻感覺卻實實在在的提醒孟箹,這不是幻境,而是現實。

扭頭過去看了一眼,就看見一張睡的正香的小臉近在眼前,小鼻子長眼睛嘟嘟嘴,星河只有睡着了才會這麽乖順可愛,平日裏見誰都是一副‘滾開別惹我’的表情。

孟箹小心翼翼将被星河枕着的胳膊抽出,把枕頭拉到他腦袋下,正從床鋪上下來的時候,一個人手中端着碗藥從外面進來。

水柏溪見孟箹醒了,欣喜上前:“你醒啦。”

孟箹看着他手裏的藥碗,水柏溪将之送到她手,說道:“你靈力虛耗過度,這是雪參湯,給你補補。”

“多謝。”孟箹道謝。

許是兩人聲音吵到了星河,只見他動了動,孟箹伸手在他心口拍了兩下才繼續睡去。

水柏溪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昏迷不醒被人送回來,星河嘴上沒說什麽,卻守在你身邊怎麽都不肯走,大概是守累了,自己爬到你身邊睡的。”

孟箹想象着那畫面,一陣心疼,伸手在星河的額頭輕撫兩下,對水柏溪指了指屋外,意思他們去外面說話。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到了外面,水柏溪問坐在廊下小凳子上喝雪參湯的孟箹。

孟箹喝了兩口湯,運轉了下靈力,回道:“應該沒事了。”

忽然想起來什麽,問:“對了,宗孑呢?他怎麽樣?”

水柏溪坐到她身邊的凳子上,嘆息回道:

“唉,二殿下和三殿下這回全都受了極重的傷,還未醒來。你們此番前往靈器谷究竟遇見了什麽,為何他們會受這麽重的傷?還有孟師妹,筋脈斷了一半不說,靈丹都差點破碎。”

孟箹不答反問:“石天長老沒說嗎?”

“石天長老一回來就去了主峰閉關室求見師尊了,并沒有交代什麽。”水柏溪回:“所以,孟師妹是誰打傷的?”

孟箹放下湯碗,直視水柏溪:“我。”

水柏溪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待他想明白正要細問的時候,外頭有弟子來傳話,說是月華長老讓孟師妹去問話。

“知道了。”孟箹回了句後,便轉身入房看了一眼星河,見他睡的香甜沒有要醒的意思,才放心離開。

**

寄瑤峰主殿裏,月華長老和石天長老都在,孟箹走入,各自行禮後,月華長老将她上下打量,問道:

“你們在靈器谷中發生的事情,石天長老已經與我說過,确乃聖女先對你動手之過,你現在感覺如何,傷好些了嗎?”

孟箹原以為自己把孟輕羽打成重傷,他們是找她來興師問罪的,沒想到月華長老居然率先關注的是她的傷勢。

“是,多謝師尊關心。我的傷無礙。”

月華長老點點頭,又道:“無礙便好。聽石天長老說,你此番從沉夢鄉原中取出了前聖女的靈器冰河?”

孟箹略顯遲疑:“我并不知那是不是前聖女的靈器,但我确實從沉夢鄉原中取出了一根冰霄藤鞭。”

說完之後,孟箹并未藏私,張開左手掌心,從靈府中喚出一根綻放出火藍光芒的冰霄藤鞭,月華長老與石天長老對望一眼,皆從座位上起身,來到孟箹身前觀望。

在雪嶺臺上,石天長老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并未能細看,只是憑着印象猜測的,如今孟箹主動取出讓他們看,石天長老才确定的連連點頭:

“是了是了,正是冰河,我沒有看錯。”

月華長老也認識這靈器,但仍有疑問:“我記得葉師姐的冰河通體湛藍,并不是這般色彩,但這又确實是冰河,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是怎麽拿到的?”

兩人同時看向孟箹,似乎在等她的解釋。

孟箹雖然與這靈器結契了,但她自己也還沒有機會細看,目光被這藤鞭底部的兩個篆字吸引,确實是‘冰河’二字。

但若要問她怎麽拿到這個的,孟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根本不是她主動去拿的,準确的說,是這個靈器在危險關頭選擇了保護她。

這些細節,孟箹解釋不清楚,便不打算說了,只看着這靈器的顏色,孟箹斟酌回道:

“大約是因為宗孑吧。”孟箹說:“當時所有戾氣都圍攻我們,他随手抓了一把,就抓到這個靈器,而後他助我結契,可能就是因為結契時他注入了宗氏血脈的靈力,才讓冰霄藤鞭現出此等色彩吧。”

孟箹的這個解釋和石天長老腦中所想的基本吻合,而這些他之前已經跟月華長老說過一遍,所以他們此時聽孟箹說來,也并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月華長老了然:“原來如此。”

“不瞞你說,這冰霄藤鞭乃是我們已故師姐之物,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看見它出世。冰河極其有靈,當年只受我們師姐一人驅使,旁人想碰都碰不到,與你竟有此番緣分,如今它既成了你的靈器,務必好生待它,絕不可使它為惡。”

月華長老和石天長老一樣,提起他們那位師姐都是滿臉的驕傲與懷念,孟箹收起冰河,恭敬回道:

“師尊,長老請放心,我定會好生護養冰河,絕不辱沒其威名。”

石天長老說:

“冰河在手,你便是想辱沒它的威名,只怕也沒有機會。”轉而對月華長老道:

“宋師姐有所不知,聖女剛從冰霄森林中取回的藤鞭九天,與冰河相接,不過一招就斷成三段,我把那三段帶回,交給師尊處理時都感覺九天沒什麽靈氣了,就算修補好,估計都難跻身一品之列。難以跻身一品靈器的冰霄藤鞭,說出去真是個笑話。”

月華長老冷哼,似乎也有所不屑:

“這屆的聖醫宮聖女,說出去本就是個笑話!”

石天長老跟着一嘆,表示也認同月華長老所言。

“聖女是我所傷,不知她如今怎麽樣?”孟箹問。

在雪嶺臺時,她有心把孟輕羽一了百了,可惜被宗赫阻攔,現在想想她大概錯失了一個最好的殺孟輕羽的時機,孟輕羽回到聖醫宮,今後孟箹要再對她下手就沒那麽容易了。

“有老宮主在,她死不了的。不過你今後可得多加注意了,你們兩個雖同為孟氏,但這回卻徹底鬧翻,她可不是個溫柔賢良之人,今後定會尋你麻煩。”月華長老不僅對孟輕羽的身份不屑,連帶對她的人品也很不屑,對孟箹提醒道。

孟箹點頭稱是,就算月華長老不提醒,她也不會對孟輕羽掉以輕心的,兩個人的賬,總有一天孟箹會向她一筆一筆的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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