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顧席拿了個一等獎,學校熱鬧了好一陣, 寫着顧席名字和成績的橫幅一直挂到了期末, 顧席和雲卷也一直冷戰到了寒假。

兩人誰也不搭理誰,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 江灑還是頭次見他們倆鬧得這麽兇,在中間調解無果後幹脆撒手不管, 随便兩位祖宗打算鬧什麽。

顧席一直在等雲卷過來和他說兩句軟話,也不用說什麽“對不起”, 就朝他笑一下給他個臺階他就能順着走下來。

可惜這一等一直等到了寒假都沒等到, 心氣不順加之顧席老毛病犯了故意作死, 他洗冷水澡洗出來的那點病一直拖拖拉拉沒好全,終于在過年前兩天把自己作進了醫院。

顧臣和隋安然年前這段時間忙得腳打後腦勺, 前後腳來醫院匆匆看了顧席一眼讓傭人好好照顧以後就走了,江灑和蘇巧兒倒是常來, 他們寒假沒事做, 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最少得在病房裏待十二個小時。

顧席煩他們倆煩的不行, 偏偏一直燒着, 頭昏腦脹的,一天裏大半時間都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聽他們倆的絮絮叨叨, 偏偏最想看到的那個臉面都沒露一下。

“他又喊什麽呢?”蘇巧兒放下手機,看着病床上的顧席。

江灑撐着腦袋,眉毛擰成一團,“八成又在喊雲卷吧——你說他們這是幹什麽?不論幹什麽顧哥都病成這樣了,雲卷也該來看看!”

“……你給她打個電話, 讓她過來。”

“你以為我沒打過,”江灑臉上閃過怒氣,“打了不止一次,我還去她家找過她,她不來就是不來,這人怎麽……啧。”

蘇巧兒看了顧席一會兒,起身拿起旁邊的包,“我去把她叫過來。”

江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出口攔她。

蘇巧兒打車到了洛水之濱,保安認識她,所以也沒攔她,出租車開到雲家別墅門口停下,蘇巧兒從包裏拿了幾張鈔票看也不看地塞給司機,推開門氣勢洶洶下了車。

“雲卷呢?”蘇巧兒攔住一個傭人問。

“蘇小姐?您找小姐有什麽事嗎?”

“我問你雲卷呢?”蘇巧兒不耐煩地重複道。

“小姐,在、在她卧室裏。”

蘇巧兒丢下傭人,跑到二樓雲卷卧室門口,她擰了下門把手——門沒鎖。

她推門進去,雲卷靠坐在床頭看書,見她表情不善,皺了下眉,“你幹什麽?”

“走,跟我去醫院。”蘇巧兒二話不說上來握住雲卷的手腕把她向外拉。

雲卷被她拉了一個趔趄,臉色歷時沉了下來,她甩開蘇巧兒的手,把手裏的書丢到床上,冷眼看着她:“我不去。”

“不行,你必須去!”蘇巧兒伸手又要來拉她。

“啪——”

雲卷拍開她的手,冷冷道:“我說了,我不去。”

“雲卷!”蘇巧兒雙眼通紅,嘶聲裂肺地尖叫道:“他喜歡你!他喜歡你!他喜歡你!他哪怕病得迷迷糊糊還是在叫你的名字!他只想要你去看看他,有這麽難嗎?你就去看他一眼吧,我求你,我求你行嗎?”

“雲卷……”她擦掉流到下颚的眼淚,幾近哀求地看着她,“你別這麽對他。”

喜歡一個人,卻得不到回應的感覺真的很痛,明明身體沒一處受傷,但是卻連着骨頭都是痛的。

“蘇巧兒,”雲卷扯了張紙巾遞給她,見她不接笑了下,把紙巾團成團捏在掌心,連帶着指尖那一點微不足道的顫抖一塊捏在掌心,她的語氣仍舊平靜且冷淡,“喜歡就會得到回應嗎?不是的,蘇巧兒,被喜歡的人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去回應別人的喜歡,心是你自己挖出來巴巴捧到別人跟前的,人家接受了,那叫兩情相悅皆大歡喜,人家若是沒接受——那也只能怪你沒能讓人喜歡上。”

雲卷把紙團丢到垃圾簍裏,“你哪能怪人家不知好歹?”

蘇巧兒的情緒在她緩慢又冰冷的話語裏平穩下來,她擦了擦臉上殘餘的淚,看着她:“你不去嗎?雲卷,你不去真的不會後悔嗎?”

後悔?

雲卷垂眼盯着自己還在發顫的指尖,“做了決定就該往前看,不能為自己行為負責的人才會覺得後悔。”

“行!”蘇巧兒重重咬下這個字,轉身朝門口走,走到一半突然頓住,背對着雲卷問道:“你其實一直沒有把我當成朋友吧?在你眼裏,我一直都是你的跟班。”

“那你把我當成朋友了嗎?”雲卷問。

有過的,在很小的時候,在還不會嫉妒怨恨的年紀,她是把雲卷當成朋友的。

“沒有,”蘇巧兒深呼吸兩下穩了穩自己的聲線,“我們從來都不是朋友,也從來都不适合做朋友,你下學期估計能去一個更好的班,祝你……前程似錦。”

說完她不再停留,擡腳離開了雲卷的房間。

雲卷站着發了會兒呆,坐回床頭,把書翻回剛才看的那一頁,不知為什麽,她擡眼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口,繼而低下頭繼續看書。

這天之後,不管是江灑還是蘇巧兒都沒再和雲卷說過顧席的事,雲卷也不問,收拾收拾搬到了老宅去住,她前兩年都是在何家過的年,老爺子又不願意去雲卷打外公家,所以這兩年只有沈謹過來陪他,雲卷到老宅的時候沈謹正搭着梯子往門上貼春聯,雲卷看了看,“往左邊一點。”

“你來了?”沈謹依言把春聯往左挪了一點,“怎麽樣?”

“可以了,”雲卷走過去幫他扶着梯子,“沈叔叔不回家過年嗎?”

“家裏人都在國外,國外不過春節,”沈謹拍拍手把梯子收起來靠到牆上,等着傭人一會兒過來收走。

“外公呢?”雲卷拖着行李進了別墅,邊換鞋邊問。

“在客廳陪随老爺子下棋。”

雲卷換鞋的動作頓了下,接着若無其事地把換下來的短靴放進鞋櫃裏,讓傭人把行李給自己放卧室裏去,自己則走到雲老爺子邊上看他下棋。

“卷卷也看得懂?”随老爺子笑呵呵地問。

“看不懂,”雲卷搖搖頭,低頭去數雲老爺子棋盒裏的棋子,狀似無意地問:“聽說顧席生病了,好點了嗎?”

“好多了,好歹吃飯不吐了。”

雲卷抿了下唇把手裏的棋子丢到棋盒裏,聽着棋子嘩啦啦的碰撞聲,心思游移一瞬,她反應過來後抿抿唇,起身道:“外公,随爺爺,我先上去了。”

“去吧。”

雲卷上樓把帶來的衣服裝進衣櫃裏,又做了套卷子,直到傭人過來,喊自己下樓吃飯才放下筆離開卧室。

過年這天雲老爺子給家裏的傭人都放了假,家裏的活一大半落在了沈謹頭上,一小半落在了雲卷身上,雲老爺子雖然多次表示自己也可以幫忙,但深受“尊老愛幼”觀念影響的兩人并沒有同意他要拿掃把出去掃雪的提議。

是的,洛州下了一場雪,洛州在南方,天上幾年都不見得飄一次雪渣子,像今天下得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放眼世界皆白的畫面非常漂亮,所以沈謹雲卷掃雪二人組也值日裝模作樣地扒拉了兩下便幹其他的事了。

雲卷在廚房裏待了一個多小時,幫沈謹把年夜飯要用的材料處理出來,正打算圍觀一下沈謹做菜,就被沈大廚以“妨礙他發揮”為由給趕出來了。

雲卷于是坐在客廳陪雲老爺子看了一下午的相聲。

晚上的飯菜很豐盛,雲卷沒想到公司裏人人談之色變的沈謹沈總還是個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賢惠人,色香味俱全,雲卷伸手豎了個大拇指,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好吃!”

沈謹彎彎眼睛,整個人在飯廳暖色調的燈光下也跟着柔和下來。

吃完飯,幾人坐在電視機前面看春晚,沈謹和雲老爺子時不時聊兩句,雲卷則捧着兩個大紅包坐在邊上一邊樂一邊吃零食。

“叩叩——叩叩——”

“怎麽這個時候來了?”雲老爺子道。

“我去開門。”雲卷起身拍拍落在衣擺上的瓜子殼,朝門口走。

門一拉開,門外是攜風帶雪而來的顧席,他半張臉都被埋在鉛灰色的羊絨圍巾裏,看着雲卷的眼神發亮。

“卷卷,是誰啊?”雲老爺子在裏面問。

“哦,是、是顧席。”雲卷看着顧席,頭也不回的應到。

“雲卷。”顧席叫她。

“你來幹什麽?”雲卷皺眉,“你不是生病了嗎?”

“跟我來,”顧席牽住雲卷的手,拉着她往大門走。

“去哪兒?”雲卷拉上門,問道。

顧席沒說話,兩人安靜地走到一片空地,雲卷等了會兒,“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

“再等一會兒,快了。”顧席低頭看看手機,時間跳到22:00。

“砰——”

一束藍色的煙花在空中轟然炸開,映亮了雲卷的瞳孔,她失神地仰頭看着煙花。

“砰——”

“砰——”

“砰——”

緊接着更多絢爛缤紛的煙花在空中炸開。

“雲卷。”顧席突然叫她。

雲卷轉頭看他,看到了他手裏的一捧仙女棒。

“那是別人的,這個是你的。”

作者:那個是別人的,這個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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