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1)

“對、對不起。”季淙茗死死地咬住了唇,握着劍的手鼓着青筋,身體微微顫抖着,季淙茗痛苦極了。

他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沒辦法做。斐垣出事的話,他連幫忙撥個電話叫救護車都沒有辦法做到。

“季淙茗,你別喜歡我了吧。”你所喜歡的斐垣已經死了,你的感情再也沒有辦法得到回應了。停止吧。

季淙茗沒說話,他只是,克制着顫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哪怕破碎,他怕斐垣聽不清:“斐垣,你出什麽事了?受傷了要快去醫院才可以啊……”

“我什麽事也沒有。”斐垣慢慢的,幾乎是拖長了每一個字的尾音,像是零點五倍數播放那樣慢,“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

“你真可憐啊,喜歡上我這種人。”

“什麽叫你這種人!我不允許你這麽說自己!你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斐垣!”

斐垣一愣,有什麽溫溫熱熱但又滾燙的東西從他的眼眶裏滑落了下去。

“但那個斐垣,他死了。”

“胡說八道!你不是還活着嗎?!你不是還在這裏嗎?!雖然你變了,你的笑沒有溫度了,你不再相信別人了,你不想和人交朋友了,你不和別人好好相處了,但斐垣就是斐垣,你怎麽可能死了呢!你又胡說八道!”

斐垣只是慢吞吞的說:“真的,我沒騙你。”

“那我也不放棄喜歡你!喜歡你才不是什麽可憐!因為喜歡你,我才能像現在這樣幸福啊!”季淙茗被斐垣氣哭了,哆哆嗦嗦的,眼裏控制不住地往下淌。他氣得渾身顫抖,為自己的無能為力,為斐垣的自我否定。

斐垣只是笑,空虛又麻木。

一分鐘早就過去不知道多久了,但通話卻一直沒停。

“季淙茗,你有認認真真地讨厭過什麽人嗎?”

“有,現在的你!”季淙茗斬釘截鐵的說,“我讨厭不開心的斐垣,讨厭這種自我厭棄的斐垣!”

Advertisement

斐垣不說話,他只是靜靜地躺着。

“季淙茗,你害怕嗎?在那種什麽都沒有的地方。”

季淙茗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小聲的說:“一開始有點怕,現在不了。”

斐垣沒有問他為什麽不害怕了,他只是過了好久之後說:“明天七點見。”

季淙茗愣了一下,扯出個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明天見!”

斐垣卻沒有立刻挂斷電話,煞氣和怨氣大概天生就有聚集的本性,被房間裏的濃郁吸引來的煞氣和怨氣源源不斷地進入他的身體,然後越發濃郁的狀态更加瘋狂地吸引整個江市的濃霧。

“你會死。”

“我已經死了。”

斐垣平靜地看着翻湧不斷的霧氣團,低低地笑着:“我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痛苦、掙紮、絕望、驚懼……煞氣和怨氣所帶來的負面情緒折在他的意識海裏翻滾着,飓風、響雷、漩渦……無數肆虐的風暴将它們全部攪碎。

“……”

斐垣長舒了一口氣,坐起身時,又成了那個冷靜的斐垣。

人的情緒不可能永遠維持在一個水平,哪怕是斐垣也做不到永遠的冷靜和平靜。

他也會有一個情緒的宣洩期。

會自.毀,會自.虐,雖但會保持一個度,他做事向來有分寸。

但像這樣的脆弱,還是第一次。

因為覺得,季淙茗會包容他的一切嗎?

斐垣不太肯定。但也不想去思考這些。

很累。

什麽都好,随便吧。

斐垣覺得,自己該休息,但在休息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斐程峰。

斐垣一直覺得斐程峰這人很有趣。

一切的事情皆因他而起,但一切的混亂和糟糕,都很難牽扯到他的頭上。

哄騙着還是單純少女和他私定終身的是他,抛棄她的是他;翩翩風度耍盡心機讓拿下校園女神步入婚姻殿堂的是她,出.軌的還是他;為了錢低聲下氣二十幾年的是他,有了錢大權在握覺得妻子不講理的還是他;不聞不問只當一切無事發生的是他,想要享受兒子孝順貼心的還是他……

什麽好事都讓他占了,什麽壞事都扯不上他,他怎麽能這麽幸運呢!

常月笙恨他,但下手報複的卻是針對斐垣和林語;林語恨他,但耍盡心機報複的卻是常月笙和斐垣。

常月笙護着斐睿安,林語舍不得傷了斐睿安,但斐程峰,卻是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真不公平。

斐垣想,真的不公平。

兩個相互折磨的人,一起忽略了一個人,一起護着另一個人。但最後,卻統一了戰線一起來折磨他。

斐垣挑了好半天,從湧來的怨氣團裏挑了幾縷夭折小孩的怨氣。

疊加了幾個技能,又加了自己的一些血,才讓它們去找斐程峰。

灰白的怨氣因為血慢慢地染成了灰紅色,從他掌心慢慢飄出去的模樣看着像春天天上放着無憂無慮的風筝,但給人的折磨卻是有憂有慮的痛苦。

斐垣舍不得傷害斐程峰,他是一切的根源,是他痛苦的罪魁禍首,他一定要慢慢慢慢地對待他。不僅僅是痛苦,不僅僅是噩夢。他要讓他碎成怎麽都拼湊起來的沙礫,崩潰太便宜他,絕望太配不上他。

斐垣低低地笑着,已經被系統修複的手掌蒼白但是很有力,大拇指下意識地從掌心裏劃過,粗糙但沒傷疤的手心讓他有些無所适從。

斐垣倒在地上,随意地拿過一件襯衫蓋在自己的身上,喃喃着“沒關系的沒關系的”,只是幾秒便陷入了深深的睡夢中。

十八歲的身體就是這點好,不會因為失眠而疲憊不堪,幾乎是倒頭就能睡。

斐垣睡了很久很久,連外面服務員的敲門聲也沒能将他驚醒。

“但真的就是有啊,我沒眼花,真的都裂開了,你上去,你上去看看!我這裏雖然沒有了裂縫,但上面一定還有的!”

七天的休息時間一晃而過,林助理這些天一直擔心得睡不着覺,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季淙茗聯系不上,斐垣也不使喚他了,這讓他有種要被抛棄要自生自滅的恐慌感。

有了第一次副本經驗的林助理大包小包地把可能用得上的東西都背上了身上,緊張地等待着最後的倒計時,指甲旁邊的死皮被他摳得沒了蹤影,還凹了一塊下去,透着隐隐的紅色,瞧着快流血了,但林助理也不覺得疼,只是害怕,惶恐。

童話城副本他雖然是無傷過的,比普通新人玩家積累下的積分高了一大截,但評價很低,只有D-,因為斐垣将童話城毀了個幹淨,通關任務的獎勵也自然是沒有了的。他靠着修理師掙來的三十萬積分也因為那天晚上的逃跑浪費了很多很多。十張符有兩三張符是能發揮作用的就很不錯了,還總是出現意外情況。

積分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非常吓人。

通關結算的評分低,到手的積分也少,目前他的餘額也就八萬出頭,屬性點兌換也要開啓了,兩點敏捷六萬之後,他就不剩什麽了。

“叮——編號364295玩家,第二次副本世界正在生成,請玩家做好準備。”

現實的世界瞬間褪.去了顏色,白色的霧空間又出現在眼前。

雖然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但林助理也沒能多鎮定,慌亂地在積分商城和屬性界面上糾結猶豫了一下,抱着能晚一點晚一點的想法拖時間。

但系統怎麽可能如他所願。

“叮——編號364295玩家,第二次副本世界已生成,請玩家在一分鐘內進入副本。”

系統冷冰冰的聲音讓林助理吓了一跳,雖然系統沒說不在一分鐘內進入有什麽後果,但那一定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不敢再耽誤,選擇了進入的瞬間,睡意襲來,再睜眼時,已經在一輛綠皮火車上了。

又是火車!

林助理對這火車已經有心理陰影了!

林助理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上一次童話城副本的火車已經是他的心理陰影了,再來,他以後都不敢坐任何火車動車汽車了!

“真的分到一個副本了!季淙茗季淙茗你怎麽又沒給我打電話?!”

陸汾糖活潑的聲音讓林助理松了一口氣,果然是好友綁定卡發揮作用了,順利和季淙茗分到一個副本的這件事讓林助理稍微松了一口氣。

“斐垣?”季淙茗睜開眼睛,左邊的肩膀一沉,扭頭看過,身體頓時僵住了。

“別吵,我睡下。”斐垣很累,在現實裏昏昏沉沉不分晝夜地睡了幾天後,進入副本又是一陣的睡意。

他大概能猜到,這是因為龐大的煞氣和怨氣對他身體帶來的拖累。

在煞氣和怨氣的作用下,他的靈魂狀态已經很強了,比方婷婷強得多得多,幾百幾千倍地強,但他的身體還僅僅只是人類的軀殼,弱小又脆弱。

兩種不同步的狀态讓他的身體産生了一些不.良反應。

斐垣目前還沒有什麽特別好的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但他不急。

季淙茗渾身僵硬地坐直了身體,想給斐垣一個穩定的睡眠環境。

趴在椅背上興奮地和季淙茗說話的陸汾糖也注意到了斐垣,不敢多想,立刻就把嘴巴閉成了蚌。

安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林助理聽到動靜,輕手輕腳地跑過來坐到陸汾糖的對面,對她扯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沒有季淙茗能和她說話,陸汾糖覺得林助理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因為不敢吵到斐垣休息,于是便打開了手機,照例是沒網,但文檔開能用,打完給對方看一眼,也能作為一個交流的方式。

“和斐垣少爺使用了好友卡嗎?”

“沒有啊,那天你也不是在場的嗎?”

“那為什麽又和斐垣少爺分到了同一個副本?”

“不知道呀,你叫他斐垣少爺,老大他是什麽豪門世家公子嗎?”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不是一時間就能說清楚的。總之,這是我的忏悔。”

陸汾糖憐憫地看着他:“你之前得罪過老大?”

林助理眼含熱淚地點點頭:“但我已經改過了!現在我是斐垣少爺堅定不移的舔.狗!斐垣少爺的命令,是我此生堅定不移的信仰!”

“……”你高興就好。

斐垣睡得很熟,輕微綿長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地噴灑在季淙茗的身上,季淙茗屏着呼吸,幾乎要窒息了。

“咚咚咚咚咚——”

心髒跳得很快,比鼓點更加密集激烈的跳動聲震得他耳膜微微發癢,季淙茗的大腦一陣一陣的空白。

但心情是止不住的愉悅。

那天斐垣的不對勁過後,季淙茗心神不寧了很久,顧不上自己的噩運體質有可能給斐垣帶來的麻煩,威逼利.誘地逼迫着系統把他和斐垣分到一個副本去。

系統一貫裝死,季淙茗心裏着急,但又無可奈何,每天發狠似的在訓練自己。

一直到見到斐垣的那一瞬間,他被吊起來的心才被放下,心裏對系統的好感在負坐标軸上稍微往零走了比沙子小點的進度,滿心滿眼地又是斐垣了。

他不知道斐垣發生了什麽,但不管什麽,他都不希望難過。

季淙茗知道,斐垣不太喜歡他,但他無所謂。只要他喜歡斐垣就夠了。

季淙茗知道自己的目光太明顯,斐垣對這個又很敏.感,連直接看他都不敢,只歪着頭,靠着火車在經過隧道時因為外面黑下去時,看着車窗變成了“鏡子”,最後會映出的斐垣的模樣。他看得直想傻樂。

心跳慢慢平穩了下來,雖然比和平時比起來,依然有些快,但已經不會把腦子也影響成漿糊了。

斐垣睡着的時候很柔和,他本不是一個長相陰鸷的男人,他很愛笑,眉眼間帶着獨屬于他的溫柔。

季淙茗很喜歡那樣的斐垣,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那樣的斐垣消失了。

季淙茗很惶恐,心髒一陣一陣地疼,每次想起的時候,都會疼得呼吸急促,幾乎喘不過氣。

斐垣的笑容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那麽溫柔的斐垣,究竟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呢?只是一想,季淙茗就很難受,難受得快要壞掉了。

如果我能替他承受就好了,如果我能陪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如果我能幫得上忙就好了。

但他什麽也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斐垣猶如困獸一般地折磨着自己。

斐垣,對不起,對不起,斐垣……

他在心裏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斐垣的笑容越來越少。

季淙茗不怕死,他從小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有死的那一天。爺爺不讓任何人在家裏提起死這個字,但他知道,他快死了。

每年、每月、每天,都會有什麽事情或是什麽人告訴他,季淙茗,你要死了。

我知道的,我要死了。

因為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所以他并不害怕,死亡來臨的那一瞬間,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斐垣。

家裏人早早就知道了他會死的事實,雖然抱着鴕鳥心态不去想不去看,但他們的內心是早就接受了的。

季淙茗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

季淙茗想他的家人,但因為他們的身體都還健康,家裏也沒什麽頭疼的大事,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可以幸福,雖然他沒有太多的舍不得。

知道他們能過得好,他就不擔心了。

但斐垣不一樣。

季淙茗喜歡斐垣,但從來不敢讓他知道。他是一個負擔。

而季淙茗不希望斐垣有負擔。

他的斐垣,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善良、優秀、溫柔、樂觀……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他最愛的人!

斐垣将他從深淵中拯救了出來,說是他的信仰也不為過。只是,斐垣太好了,季淙茗看着他,注視着他,慢慢的,他就不再滿足于“信仰”了,他喜歡他,想要将自己所有最好的感情都澆築在他的身上。

陸汾糖鼓勵他勇敢地去追求斐垣,但那對斐垣來說,太過殘忍。

喜歡上他,然後又失去他,斐垣會難過的。

所以,季淙茗寧願斐垣讨厭自己。斐垣值得更好的,他值得最棒的幸福!

季淙茗早早地就為自己的死亡做足了心理準備。

但他沒想到的是,死亡過後,是一個新的起點,一個他不想要的起點。

在副本裏見到斐垣的第一時間,季淙茗不是驚喜,是惶恐。

他的斐垣,會去他喜歡的大學讀他喜歡的專業,說不定會遇上一個喜歡的人,談一場幸福的戀愛,畢業之後進入職場或是開始創業,斐垣那麽優秀,他會做到一切他想要做到的成功的!季淙茗毫不懷疑這一點。

但斐垣卻被卷入了獵殺場。

季淙茗的心一陣陣地疼。是他害了斐垣,明知道自己的倒黴體質,還忍不住靠近斐垣,所以,就給他帶去了噩運。

第一個副本結束後,在混沌的副本裏,那段日子很難捱,漫長的時間、空無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寂寞和孤獨籠罩了他。

很難受,但又不能倒下。

季淙茗不想斐垣出事,起碼,要能保護斐垣才行。

他要找到徹底通關的辦法,要把斐垣送出去。

系統問他,為什麽這麽讨厭系統。

季淙茗覺得很茫然。為什麽要問他為什麽呢?

獵殺場,幾乎是引導着所有人争鬥,那麽多鮮活的生命在這裏死去,為什麽不讨厭造成這種現實的系統呢?

——尤其将斐垣也卷了進來。

這一點,他無法容忍!

他很自私,他別人如何,和他并沒有太大關系。但斐垣不行!

從來沒讨厭過誰的季淙茗有了第一個讨厭的東西。

哪怕空無一人的世界寂寞得讓他心慌,季淙茗也不會找系統多說一個字!

“斐垣,我該怎麽辦才好……”我要怎麽才能幫到你呢?

季淙茗看着倒影裏的斐垣,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自己無意識的呢喃。

他想起了上一個副本,那個副本裏,斐垣和他隔着三個座位,一個過道,他們的距離那麽遠,季淙茗的心也像現在這樣,既激動又苦惱。

但不同的是,那個時候他還有辦法,他還能催眠自己。

現在卻沒有辦法了。

他所看到的,斐垣所流露出來的痛苦,僅僅是斐垣的一角,僅僅是那麽不起眼的一點,就足以讓他痛苦得喘不過氣來。

那斐垣呢?承受了這麽多痛苦的斐垣,他是有多麽的難受?

季淙茗只是想着,心髒就控制不住地一陣陣縮緊,疼得他頭暈眼花,四肢發軟。

“你放松一點,太硬我不舒服。”

斐垣低啞帶着倦意的聲音響了起來,把正出着神的季淙茗吓了一跳。

“我、我打擾你睡覺了嗎?!”季淙茗緊張不已。

“打擾了。”

季淙茗被他吓得身體一抖,斐垣也徹底醒了,不過沒睜眼,閉着眼睛不想動。

“對、對不起。”季淙茗嗫嚅着說着道歉的話,季淙茗不需要看都知道他這會兒應該是滿臉愧疚,眼睛都會微微泛紅。

斐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大概是要哭不哭的季淙茗看起來很好欺負,在他的記憶裏留下了一點痕跡吧。

“不需要。”斐垣冷硬的說,“我不喜歡聽別人說對不起的話,什麽事情都能用對不起含糊過去,那見面第一句從‘對不起’開始再到‘對不起’結束就好了。”

季淙茗的對不起被堵在了舌尖,不敢說了。

但被斐垣這麽一打斷,他的身體放松了很多,不再那麽緊繃。

“斐垣……”他小聲地喊着斐垣的名字,茫然又無措極了。

斐垣覺得,陸汾糖說得很錯,季淙茗太軟和了,男孩子要硬氣一點才可以。

“謝謝你,斐垣。這幾天有你陪我說話,我好受多了。”斐垣不喜歡聽對不起,季淙茗便換了個說法。

“這樣就滿足了?你就不能再争氣一點嗎?”斐垣半睡半醒的聲音帶着困意和疲憊,聽着比平時的聲音低啞許多,有種成熟的磁性,每一個字帶出的微微震動弄得季淙茗的耳朵有那麽些麻麻的癢癢的,很好聽,但也很磨人,讓他忍不住想去揉耳朵。

右手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季淙茗的心髒不争氣地又快了起來。

“斐垣,你別生氣,我會聽你話,慢慢變強大起來的。”我會努力跟上你的腳步,努力不被你甩得太遠,努力保護你的。

“……”斐垣被季淙茗神奇的腦回路震驚了一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連他也不知道的什麽被誤會的話。

“季淙茗。”斐垣直起身,睜開眼睛,伸手在季淙茗的臉上掐了一下,“你別是個傻子吧?!”

他有什麽好的?陰沉、冷酷、殘暴、冷血……除了一張臉稍微還能看得過去,性格精神簡直垃圾得一塌糊塗。

而且,還想要毀了你。

“我才不傻!”季淙茗忍不住反駁道,“喜歡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幸福的事情!遇到你是我最幸運的事情!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我才不傻呢!”

斐垣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介于少年和青年的聲音清朗又活潑,光明正大無所畏懼又直白得可怕。季淙茗害怕面對斐垣,但那是出于喜歡的緊張。他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哪怕每一天每一秒都讓他表白自己的心意,他都不會嫌累,因為喜歡斐垣這件事,就是他幸福的來源。

“但我不喜歡你怎麽辦?永遠都不會喜歡上你。”

雖然早就想過這種可能,雖然斐垣不是第一次說不喜歡他,但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季淙茗都會忍不住疼一下,但又有些慶幸。

斐垣不會喜歡他,他的愛不會給斐垣帶來很大的傷害,那太好了!

“那我也不管,我就是喜歡你!”季淙茗臉色有些蒼白,但他的眼睛依然明亮的吓人,他執拗而認真地看着斐垣,“我不會要求你喜歡我,斐垣,你也別要求我不喜歡你,好不好?”

斐垣幾乎要被他的視線灼傷,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了上來,他移開視線,口不擇言地說:“後悔的時候求我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季淙茗一愣,然後就笑了:“我才不會後悔!而且,我才不哭鼻子呢!”

斐垣不耐煩地拍了拍他的大.腿:“靠攏,我睡一下,再吵我撥了你的舌頭。”

季淙茗知道斐垣又在吓唬他了,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突然想到,斐垣要枕着他的大.腿,季淙茗一下又緊張得不行。

“斐、斐斐斐垣垣——”靠個肩膀他都能變成石雕,枕大.腿大概會讓他的心髒自己過熱然後爆炸的吧?!

斐垣帶着惡意的笑容不能更明顯:“不是說喜歡我嗎?枕個大.腿都不給?”

“……”季淙茗只覺得有幾十股熱流湧了上來,沖上大腦,直接将他的大腦指揮部轟炸了個幹淨,殘垣斷壁都不剩下。

十八歲的身體還才生長期,抽條得速度快得像是小樹苗,斐垣因為營養不.良,身上沒多少肉,睡着只有硌人的份。

季淙茗好不到哪裏去,他雖然健康得不行,但因為個子咻咻往上竄,身上也沒有多少肉。

只是他不過分瘦,大.腿勻稱,有肌肉,但是不過分,腿又長又直,而且不是完全肥肉的綿軟,帶着彈性。哪怕是土氣的校褲都能把大長腿的優勢很好的展現出來,更別說私服了。

因為他無法回到現實世界,所以系統給他提供的服務和商品會和別人的有些不同。

斐垣枕着他的大.腿,其實沒多少睡意,僅僅只是想看一下季淙茗窘迫好玩的樣子罷了。

斐垣的樂趣很少,發現一個,自然要好好逗樂一下。

只是季淙茗規規矩矩又有些拘謹的樣子讓他有些笑不出來。

何必呢?

喜歡一個人,很累。

為他的高興而高興,因他的悲傷而悲傷。有時候,這個悲傷和自己無關,高興甚至不是因為自己。

這麽累,有必要嗎?

但斐垣已經不想再去問了。

季淙茗的感情太過炙熱,炙熱得讓斐垣不想再去拿這個問題做無用的浪費。

火車況且況且,老舊的火車幾秒就要震動一下,但季淙茗卻睡得很安穩。

一個人的荒蕪世界又空虛又無聊。他能做得事情很有限,連睡覺也是不安穩的。

夢裏的世界太精彩,醒來後的現狀太冷清,那麽大的落差,讓他很害怕。

和斐垣拉開的距離,又讓他有緊迫感,所以他花大把大把的時間在訓練自己上面。

偶爾,有屍體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時候,他看到了回去撿回來,殘破的就放在一邊先等着,完整的就燒掉。

其他的時間裏,他都在練劍、練格鬥技巧、做空想對戰、練習業火的熟練度。

季淙茗的積分很多,他也沒什麽需要用的地方,就拿來加屬性點、拿來對技能等級。

奇怪的是,他在方婷婷的副本裏拿了SSS,在童話城副本拿了SS,照理說有至少四個的高級技能,但就目前為止,他的技能欄裏只有業火和突然出現的問號。

技能名:???

技能描述:???

備注:???

一堆的問號看得他也是滿頭問號。

使用是可以使用的,可惜光扣積分沒有任何效果。

最後向來想去,季淙茗也只能把原因歸到他的業火等級太高,為了平衡需要壓制上面去了。

也幸好這個想法沒和斐垣說過,不然斐垣一定要把一聲冷笑糊在他臉上。

平衡?這個破游戲有個屁的平衡!

随便一個一刀99999的垃圾撈錢頁游都比它做得平衡好得多!

季淙茗的頭抵着窗戶,以一個算不上舒服的姿勢睡得很熟很熟,大約是有斐垣在他的身邊,他能感到安心,所以睡得眉頭舒展,一副很幸福的樣子。

斐垣睜開眼睛,看着他夢裏都在勾着唇角的樣子,冷笑。

這是個傻子。

斐垣在心裏肯定地給了他評價。

就像陸汾糖之前說過的那樣,季淙茗長得好,性格好,遇到事情又可靠負責,是很容易招人喜歡的類型。賞心悅目的臉,配上晴朗好聽的聲音,無需多說什麽,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笑着對人說上一句“喜歡你”就足夠讓人臉紅心跳,很少有人能拒絕這樣的他。

但偏偏就選了一個又聾又瞎性格還差得要死的人,直白的告白無論再說多少次,也只是說給一塊永遠得不到的石頭聽罷了。

斐垣想笑他,又覺得他可憐。

林助理和陸汾糖全程安靜的過分,只當自己不存在,但是廣播一響起後,馬上極其有眼色地站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只是不管是斐垣還是季淙茗,沒一個人是多帶什麽東西的。

“季淙茗,你的衛生問題是怎麽解決的。”斐垣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季淙茗一愣,漲紅了臉,不敢看枕在自己大.腿上還正對着他的斐垣,移開視線小小聲地說:“禁、禁止的,那裏的時間,相對來說是禁止的。”

他既不會感到饑餓、寒冷,也不會沾上什麽髒東西,哪怕是搬運屍體,血污也不會沾到他的身上。

很奇怪的狀态。

斐垣點了點頭,支起身,身體沉甸甸的,但已經舒服了很多。

他以一個十分“低廉”的價格買了系統的定時兌換服務,讓系統每二十分鐘就給他每個屬性點都兌換一點。

十三億的積分,有得耗。

季淙茗也差不多,不過他沒給系統小費,而是自己記着時間,每隔幾十分鐘增加一些。

陸汾糖一溜煙地跑到季淙茗的身邊,小聲地問他:“斐垣跟你說什麽了?!”陸汾糖雖然和他們同在一截車廂,但陸汾糖有意給他們營造二人世界,故意離得遠遠的,季淙茗和斐垣說話的聲音又不大,雖然沒有可以壓低聲音,但在火車的噪音和距離的原因下,陸汾糖愣是什麽也沒聽到。

“一些接下來的安排。”季淙茗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被困在系統空間的事情,便撒了個小謊。

陸汾糖自然是不信的,兩個孤男寡男處一起這麽長的時間,說沒發生任何事情她信了才真的傻,但季淙茗不想說,她也不逼着問。

“總之,季淙茗,你要努力抓住自己的幸福,知道嗎?!”陸汾糖一開始是不贊同季淙茗和斐垣的關系走向戀愛方面的。季淙茗太好騙了,也太執拗了。

很容易在感情這方面受傷。但相處過後,陸汾糖慢慢地也看出來了,斐垣不是對季淙茗一點感情也沒有。雖然性格扭曲了一點,但斐垣人還是挺好的,人也厲害,更不像那種會騙財騙色的渣男。

這樣一來,陸汾糖就希望斐垣和季淙茗能真成。

作為朋友,自然是希望朋友能幸福的。

不管是季淙茗,還是斐垣,她都希望他們能好好的。

雖然她一個小弱雞說這種話有點……不自量力。

季淙茗只是笑:“嗯,我會幸福的!”斐垣幸福的話,我也就幸福了。

和童話城如出一轍的火車場景讓林助理心有餘悸,一步一四顧地用懷疑的眼神看着然後動靜,似乎是怕向上次一樣,又有“殺人預告”的糟糕體驗來找上他。

但這一次,就單純地是一個普通的火車站出站口。

“這裏這裏看這裏嘞!”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讓他們有些恍惚,兩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中年人拉着橫幅,上面寫着“編號137732,編號137675,編號137694,編號364295,編號1342384,編號534241,編號834892,編號2356845……玩家請到這裏集合”的字樣。

一共十五串數字,但在一米長的橫幅上,卻大得讓人一眼看去就能發現自己的編號。

林助理猶豫的眼神在上面轉了轉,見斐垣沒有動靜的樣子,咬咬牙,上去詢問道:“我是編號364295玩家,請問這裏是……”

“什麽編號36什麽?!我們不要廣告,我們來找人的!”

“是的是的,他就是的。”旁邊一個青年拉了拉林助理,給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別說話,“他睡迷糊了。”

林助理看了看這個年輕人,有些眼熟的樣子,但他又好像不認識。最後,幾天前車禍現場的記憶浮上心頭:“啊……我們見過,你還記得那J668xx6車牌的跑車嗎?”

青年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原來我真的猜對了啊!那天我也覺得你是個玩家,可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沒上和你多說什麽。”

系統的保密條例還挺嚴格的,雖然在現實裏讨論和獵殺場有關的時候會被“消音處理”,但哪怕是消音,也是要扣積分的,一次2000,特別狠,尤其是對新人菜鳥來說,通關一個副本,都不一定能有2000積分的結餘。

“你好有同伴沒?一起叫來吧,馬上就要走了,他們說去山上的車只有一輛,錯過了就只能等明天了。”

步升說着,指了指旁邊在花壇上坐着的幾個人,“我們這裏有八個人了,加上你,還差三個就齊了。”

“謝謝啊,我這就去請他們過來。”林助理立刻就跑過去了。

“請?”林助理下意識的用詞讓步升迷惑了一下。心裏有點擔心了起來,別是什麽很不好相處的玩家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