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1)

“娘,你別生氣,我馬上就去。”低着頭唯唯諾諾地應是,三兩下将濕噠噠滿是水的衣服扔下,甩了甩手就要跑。

“把衣服給我先晾上啊!你欠抽啊!”

竹生娘又退回來将衣服給擰了。

老太太被她又笨又懶的樣子氣死了,手舉起來剛想打,肩膀便咔一聲疼得厲害。想來是剛才地震時摔在地上磕到了。

氣咻咻地伸腳在蹲在地上擰衣服的竹生娘背上踹了一腳,嘴裏嘟囔着:“哎呦哎呦,年紀大了,身子骨不行了。孫媳婦又是那副野性子,得好好教,好好教才是……”

竹生娘的眼裏滑過一絲嘲諷,只是她低垂着腦袋,誰也看不見更看不清她眼裏的殺意。

“啊,嬸嬸好!”季淙茗剛從外面回來,就看見竹生娘哼哧哼哧地在小河邊拖着半米高的木桶用力向上提,因為太沉,她的手一直在抖個不停。

他的視線落在她提着的水桶上,上去一步接了過來:“是要澆水嗎?”竹生家的菜園子隔得有點遠,還沒有水龍頭,要一桶一桶地提水過去才行。

用軟的橡膠水管倒也行,但麻煩受累得只是竹生娘,幹嘛花這個冤枉錢?!

“謝謝啊……”竹生娘累得喘着氣,捶着酸痛的背部努力想要把腰直起來,但她的背太駝了,看不出什麽區別。

季淙茗替她将水提到菜園子裏,竹生娘用着她含混小聲的聲音問:“你們來旅游,怎麽不到處逛逛?”

“早上剛逛過,下午休息會兒,晚上養足精神,才能計劃着把這裏都玩一遍!”季淙茗半真半假地說道。

“哦哦,那你們抓緊時間玩吧。早些玩完,早些下山去。”

季淙茗幫她把水桶放下,随口問:“嬸嬸,你知道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地方嗎?我早上逛了一圈,好像都只是山呀山的。”

“這裏本就沒什麽好玩的,都是他們騙人的。”竹生娘彎着腰,皺皺巴巴的臉低着,幹瘦的手握在木瓢的把手上,像兩節枯枝搭在一起。

季淙茗察覺到竹生娘低落的情緒,便提着水桶跟在她的身邊,方便她不用來回跑:“嬸嬸,你知道山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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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生娘用着警惕的目光瞪着他:“你問這個幹嘛?”

“早上,大家都在說山神,真的有山神嗎?”季淙茗只是好奇地問,眼裏帶着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好奇心。

“別信這些,那和村裏人摻和在一起。”竹生娘看着他,低低地警告道。

季淙茗正要再試探,老婆婆的中氣十足的叫罵聲就從那邊傳了過來:“澆個菜就要這麽長時間,日子還過不過啦?!你又在那裏和男人厮混個什麽勁兒!賤不死你了是不是?!”

竹生娘的身體習慣性地抖了一下,馬上回道:“這就好了!”說完,也不再和季淙茗閑聊,手臂抖一下,水灑一下。

“我來吧,我動作快。”季淙茗直接提起水桶就開始澆水。

竹生娘安靜地站在那,看他都折騰完了才說:“你這樣弄,菜會淹死的。”

季淙茗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是這樣啊……不好意思啊……”他沒幹過農活,也不知道是不能這樣做的。就想着快一點了。

“一次兩次沒關系的。”竹生娘又低低的說了一句,然後彎腰伸手去拿沒了水但依然不輕的大塑料桶。這個水桶是用大個的油漆桶來充當的,本身重量就不是多輕,竹生娘年紀雖然比她婆婆小得多,但身體卻比婆婆老得多。

她一彎腰一低頭,蓋在脖子上的布料就跟着往下折了一下,但是當她将頭擡起來的時候,領口的布料就只是微微動了動,沒有自動彈上來,露出了一截猙獰的皮膚。

季淙茗愣了愣。

竹生娘的外表看着很是恐怖,但還處于正常人的水準,只是背比別人更駝了點,皺紋比別人更多了點,因為表情凄苦,所以比別人看着更猙獰了點。

但脖子上剛才露出來的那一截奇怪的疤痕,卻超出了正常人能達到的水準。不僅是有奇怪的疤痕,肉色如同肉蟲一般凹凸不平的突起纏在她的脖子上,皮膚松垮不說,血管也像是被什麽人抽出來繞在皮膚上的,青青紫紫的凹凸不平,像是掉了一圈肉似的。

竹生娘水桶回去了,她的心思一直在婆婆的罵聲裏,害怕自己又惹她不高興,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衣領微微往下折了一點,不過她的動作如往常一樣,起身時下意識地将脖子上的衣領按了按。

那邊,老婆婆中氣十足的聲音依然在響着,罵完了竹生娘罵兒子,罵完了兒子罵孫子。就是指桑罵槐地罵給季淙茗聽。

竹生娘不敢耽誤,連忙跑過去了。

老婆婆嗓門很大,但季淙茗卻半點沒受影響似的,走到旁邊從山上流下的小溪裏洗了個手,想着竹生娘的話陷入了沉思。

白天是人,晚上是鬼。

白天的人,和晚上的鬼是有共同的記憶的嗎?

季淙茗不太清楚,他見過的鬼太少了,方婷婷一家是案例,但數量太少,沒有什麽參考價值。

方婷婷是厲鬼,也是副本大boss,季淙茗進入過她的夢,但夢境太零碎,沒有邏輯。找不到什麽可以參考的價值。

方婷婷的家人就更別說了。

他們只是被方婷婷操控着滿足她內心空虛的棋子。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扮演着她死前執念最深的日子。

這裏呢?這裏也是某個厲鬼重複度過的執念嗎?

“斐垣,我覺得鬼好可悲。”

斐垣玩着消消樂,對着越來越自來熟越來越不客氣的季淙茗說:“人也可悲。”

這個年紀的孩子,多愁善感得讓斐垣有些無力。

“是哦,人和鬼,好像沒有資格說誰去可憐誰的。”季淙茗想了想又問,“副本boss的線索,你有眉目了嗎?”

斐垣只是說:“這個副本很奇怪。”

或者說,不愧是A.級副本嗎?

方婷婷的副本裏,不知道是他們沒進行探索還是地圖本就小,他們的行動軌跡被限定在了一個範圍,對空間和時間的感覺有時候都是模糊的。

但這個副本不同。

空間可以測量,時間也能對應。

最重要的是,斐垣找不到有格外濃郁的煞氣。

“走吧。”斐垣起身,扯了扯襯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

“斐垣,你不冷嗎?”季淙茗擔憂的眼神在斐垣的身上掠過,“這裏的氣溫蠻低的。”但斐垣只有身單薄的長袖襯衫和黑色長褲。

為了保持戰鬥的靈活,季淙茗都是裏面一件貼身的長袖,外面還套一件比較厚的衛衣,有了衛衣,他還要再加上一件牛仔外套。季淙茗不胖,個子又高,聽着是三件,但穿起來依然是瘦瘦的,感覺不到臃腫的樣子。有風度又有溫度。

但斐垣只那麽一件,既不往風度上堆,也不往溫度上走,反正季淙茗看着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衛衣、外套全部脫下來往他身上套。

——可惜他不敢。

“你話很多?”斐垣淡淡地看着他,“跟上。”說着便邁步走出去了。

季淙茗趕緊跟上:“馬上,馬上!”

“又要出去嗎?”林邵恒看季淙茗一下進來一下出去,便以為事态發展嚴峻了起來,擰着眉有點擔心。

陸汾糖和徐思羽卻一把扯住了他:“別打擾他們!”

兩人依舊是往沒什麽人去沒有路的山上走。

季淙茗跟在斐垣身後,低着腦袋,擡眼看他一眼,擡眼再看他一眼,然後又是一眼。

斐垣并非沒有發現,只是他什麽也沒說。

初冬的山裏安靜得有些詭異,大概是靠南方的氣候,雖然是冬天,但樹枝上卻不是滿目的空曠,半綠半黃的葉子還有很多。

聽不見鳥叫,也沒有其他生命的氣息,但風吹過樹葉的動靜也沒有,就很讓人奇怪了。

斐垣突然開口:“這個村子村民裏沒有人,都是鬼。”

扭曲交纏的煞氣世界裏,一個又一個的厲鬼因為某個規則被束縛在了人類的外殼裏。

但那外殼,也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鬼就是鬼,成不了人。

但人卻是可以成鬼的。

提起這個,季淙茗的表情也有些凝重:“發現了,而且我有個懷疑,那個所謂的山神,不會是真的‘神’吧?”

神啊鬼啊的,以前對他來說都是很遙遠的東西,結果讓人沒想到的是,接觸了鬼後,神的存在馬上也要來了。

他們連鬼都還沒摸清楚,真的能對付鬼嗎?

季淙茗有些緊張地握緊劍柄。

厲害不厲害的另說,光是一個“神”給人的遐想就很不一樣了。仙俠文化濃厚,修仙小說流行的現代孩子,哪個不接觸點這方面的知識?

我都還不會禦劍飛行呢,現在就對上神,會不會被吊起來打啊?

季淙茗臉上憂心忡忡的表情太明顯了,斐垣一看就差不多能想到他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季淙茗。”斐垣停下腳步,正好的,他們走到了山頂。斐垣轉過身,看着季淙茗說:“要不你試試吧。”

“試……什麽?”季淙茗有點懵。

“禦劍飛行。”這裏正好是一個類似懸崖的峭壁,跳下去就能直接觸底,不會被樹枝或是山坡妨礙。

“哈?!”斐垣面色如常,看不出有開玩笑的意思,但季淙茗卻差點跳起來。

斐垣本來只打算逗他一下,但話出口後,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錯。

“你帶着劍對吧?那就禦劍試試去。”

“斐垣,不可能的啊!我都還沒築基怎麽可能會禦劍啊!”饒是一直堅信“斐垣說的都是對的”的季淙茗也被斐垣這有些異想天開的“夢話”吓到了。

“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你不行呢?”斐垣黑沉沉地目光對上他的眼睛,“你不是說相信我的嗎?”

“……”季淙茗只覺得一股力量湧上心頭,臉上的溫度也猛地往上竄了一竄,“嗯!”

總之,他信斐垣就好了。

大不了、大不了也就是摔斷腿什麽的!

“……”斐垣覺得,自己還是高估了季淙茗的腦子。

季淙茗一臉堅毅,大跨步地就往前走。

斐垣一把扯住了他衛衣的帽子。

季淙茗脾氣軟,但穿衣風格卻很朋克,牛仔衣金屬鏈都是普通搭配。也就是想着要給斐垣留下好印象,刻意收起了那些充滿了只有藝術家才能欣賞的小配件。但衣服還是寬松的居多,那衛衣和牛仔外套寬寬大大地能塞進兩個他,穿在身上的時候,因為他的大高個不明顯,但斐垣這麽一扯,差點把衛衣直接從他的身上整個脫下來。

季淙茗的身體向後仰着,半個肚子都露在了外面,季淙茗一臉茫然,像是還沒弄清楚狀況,斐垣卻和那衣服燙手似的猛一下甩開了。

季淙茗失去了着力點,又處于茫然狀态,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混亂間下意識地就抓住了身邊的東西。

季淙茗的身體平衡性很好,也就那麽一下,便站穩了。

“斐、斐垣……”但是他發現自己手裏抓的是什麽的時候,季淙茗窘迫得恨不得現在就把自己摔進地心的岩漿了!

斐垣幽幽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睛裏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嗚……”季淙茗恨不得原地爆炸,但內心又湧出了一股連他自己都難以克制的興奮和激動。

斐垣伸手拍了拍他和脾氣一樣軟乎的臉蛋,語氣是他都沒發現的溫柔:“害怕嗎?”

季淙茗下意識地緊抓着那片衣角,探着頭往下面看去。季淙茗不恐高,但一想到自己要從這至少兩千米的高度跳下,饒是傻大膽的季淙茗也忍不住有些瑟縮。

“斐垣,好高QAQ……”

“死不了的。”斐垣掀着眼皮淡淡的看着他,語氣裏卻有些嘲諷,“你剛才不還直接就往下沖嗎?!”

季淙茗看着他,扯住他衣角的手慢慢地就松開了。黑色的星星光點在他的手裏彙聚,不消片刻便化作了無風的模樣。

“那、那我下去了。”季淙茗抱着劍,眼睛一閉就準備往下跳。

季淙茗不恐高,但是當他站在這足有上千米的山頂往下看去時,心髒也忍不住猛抽了兩下。

人從這麽高的地方上跳下去,百分之兩百是一定會死的。

但斐垣說,想讓他試試。

——那就一定沒問題了。

斐垣不會騙他的!

斐垣從不騙他,斐垣也從不會騙他!

“你是傻子嗎?”季淙茗聽話得吓人,但斐垣的臉色卻難看得出奇,蒼白的手指扣着季淙茗的手腕,用力得幾乎立刻要在上面留下痕跡,“叫你跳,沒讓你這樣跳!你急着送死死在這裏不如給鬼吃掉!”

斐垣的臉色蒼白,雖然他一貫蒼白,但季淙茗覺得他這會兒好像更蒼白了一些。但又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反正你不會讓我真的死掉的!”季淙茗的笑容裏帶着一股得意洋洋的肯定。

“等你死了就不怎麽想了!”斐垣冷哼,然後把繩子扔給了他。

斐垣心裏肯定系統不可能會讓季淙茗出事,但必要的防護還是要做的。

季淙茗傻得可憐,他可不想這個小玩具在被他毀掉前,把自己蠢死了。

哪怕是廢物,也要榨幹最後一點的價值才是。

季淙茗驚訝地看了一眼斐垣,臉上本就燦爛的笑容更加止不住了。

八十萬的繩子,不是他買不起,而是因為斐垣在意他,為他花積分,所以哪怕是八積分,季淙茗都會很高興很高興,高興地想要上天。

“你笑起來一點都不好看。”斐垣嫌棄地說。

“……哦。”季淙茗委屈巴巴地耷拉了嘴角,但眼睛裏洋溢着單純的快樂卻什麽也消失不了。

“那、那我現在下去了?”季淙茗回頭再次對着斐垣确定道。

可憐巴巴又滿是倔強的表情看着很讓人想要欺負,斐垣也順着自己的心,伸手掐住了他臉上的肉。

斐垣的力氣很大,山頂上的風也很大,季淙茗忍不住溢出了點眼淚,眼角一抹冰涼掠過,季淙茗一愣,還來不及反應,背後傳來力道,下一秒失重的感覺便席卷而來。

呼嘯的風聲從他的耳邊刮過,天地旋轉了九十度,斐垣的身影也越來越小。

季淙茗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斐垣……

失重和下墜的恐慌扯着他,季淙茗沒有朝下看,而是僅僅盯着那個似乎已經看不到了的身影。

我想……去他的身邊,替他實現願望,看着斐垣能再次露出和從前那樣溫柔又開心的笑容。

斐垣還會笑,但斐垣卻不開心了。

一股溫暖的暖意包圍了他的身體,越來越快越來越危險的下落速度讓他的大腦變得遲鈍了起來。

懸崖邊上偶爾才有的樹枝擦過他的身體,衣服被刮出了破洞,卻沒穿破他的皮膚,身體并不痛。

世界再次開始旋轉,季淙茗慢慢地落到了地上,浮在距離地面十多裏面的地方。

季淙茗看着地面,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告訴他——

“無風。”他喊着那把兩千多萬一柄劍。

季淙茗松開手,裹着黑色劍鞘的劍乖巧地橫在了他的腳下。斐垣的身體一松,便有種踩着實物的腳踏實地感落在了腳跟。

我想……到斐垣身邊去。

一種,只要自己想,就可以做到的心情湧上了心頭。

視野再次變換起來,不再是下落,不再是極速地睜不開眼睛看不清四周,而是實實在在的高速但周圍的一起都清晰得不行。

“斐垣!我做到了!”斐垣驚愕的表情還未收回去,便被突然撲來的季淙茗撞得往後退了兩步。

季淙茗的眼睛亮得吓人,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可愛又耀眼。

斐垣不喜歡別人的觸碰,更讨厭別人的擁抱,但大概是太過驚訝,什麽情緒也來不及湧上來,他只是……

輕輕地拍了拍季淙茗的後背。

“斐垣!你看到了嗎?!我真的做到了!”季淙茗開心得抱着斐垣又蹦又跳,跟抓娃娃得到了娃娃的小孩沒什麽兩樣。

“嗯,我看到了。”心跳慢慢地再次跳動了起來,斐垣按住了季淙茗的腦袋,強行停止了他的活潑,臉色陰沉的吓人。

“我看到你松開繩子了。”斐垣面無表情地說。

季淙茗激動不已的心髒突然停了一秒,下意識地就說:“對不起,斐垣。”

但馬上,發熱的腦子格外靈敏地反應過來,他的笑容像是一夜暴富撿到了從天上掉下來的億萬財産似的:“斐斐垣你、你……”你是在擔心我嗎?!

來不急激動,腦袋上傳來的力道就讓季淙茗清醒了過來。斐垣鐵一樣的爪子抓着他的腦袋,五根手指冰冷得可怕,但奇異地一點也不疼。

“斐垣,我忘記了……對不起嘛……讓你擔心了……”季淙茗嗫嚅着,可憐巴巴但難掩開心地看着斐垣。

斐垣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松開了手:“沒有擔心。”

“嗯,斐垣你才沒有擔心我!”季淙茗如善從流地說道。

斐垣冷笑:“季淙茗你現在很得意?”

“沒有沒有!”季淙茗連忙否認,“我就是、就是因為真的能禦劍飛行了開心的!”

斐垣卻說:“不是禦劍飛行。”

他肯定地說:“那你是與生俱來的,禦劍飛行只是一種表現形式,哪怕你不用劍,自己也可以制空。”

季淙茗撓撓頭想了一下:“好像是這樣的哦,剛才也不是一下就禦劍了,好像是……”季淙茗比了個動作,“好像是先飄起來,然後在用劍飛的。”

斐垣就說:“那你再試一次,先讓劍飛起來,你再上去。”

季淙茗想着當時的感覺,當時他在想什麽來着……

聽他的指揮,劍要……聽他的話……

“飄起來了!飄起來了!斐垣,它真的飄起來了!”季淙茗拉着斐垣的袖子激動得不行。

“剛才不已經飄過了嗎?為什麽還這麽興奮?”斐垣覺得自己在帶幼兒園的小孩。

“就,高興一下嘛!”季淙茗的熱情倒是不散,無風劍浮在離地十多厘米高的位置,稍微一踩就上去了,剛才雖然有過一次了,但這一次,季淙茗卻有些怕,抓着斐垣的袖子,身體有些晃地踩了上去。

先是右腳,然後是左腳,等他在劍鞘上站穩了,才亮晶晶地看着斐垣:“斐垣,我、我帶你飛一圈好不好?!”

充滿期待的眼神很難讓一般人拒絕,更何況是中充滿了幻想和神奇色彩的事情。

但斐垣顯然不是一般人,他拒絕了,而且很幹脆。

“我不要。”

季淙茗臉上的失落幾乎要溢了出來,但很快,斐垣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振作了起來。

“我陪你,走吧。”

說着,斐垣的周身冒出了一圈淡淡的紅光,身體浮了起來。

“好厲害!”季淙茗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腦中靈光一閃,季淙茗想到了之前斐垣看似什麽也沒做,卻讓木門爆破、整個房子震動起來的事情,“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念能力’嗎?!”

季淙茗滿是崇拜地看着斐垣。

“這有什麽厲害的,你的不是更炫酷嗎?”煞氣也好,怨氣也罷,說白了就是一些能量團。那些漫畫小說裏的‘念能力’也不過是一些能量運用後表現出來的某一種形式罷了。

斐垣對這些力量的運用還比較粗糙,但進步卻十分地迅速。

季淙茗的滞空能力給了他靈感,大概是季淙茗對他毫不保留且對他開放過意識海的原因,季淙茗滞空的時候,他體內如同煞氣一般像是但又完全不同的氣團軌跡很清楚地映在了他的眼睛裏。

斐垣的學習能力很強,意識海裏的那些煞氣和怨氣更是被他折騰得乖巧無比,雖然是第一次試驗,但總得來說,很成功。

鬼的身體沒有重量,且厲鬼和煞氣的容差度非常高,就像人天生會呼吸一樣,鬼天生就會進行煞氣的基本操作。

但斐垣不行。

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摸索。

但總得來說,效果還不錯。

斐垣對着季淙茗伸出手,平靜的臉上帶着絲絲笑意:“走吧。”讓他看看,這個副本地圖,到底有多大。

蒼白有力的手掌就在面前,但季淙茗卻沒有立刻就握上去,他呆呆愣愣地看了斐垣好一會兒,像是在心底下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才一把抓了他的手。

“放松一點。”斐垣難得溫柔地安撫着他。掌心相觸,冰冷和熾熱的溫度開始慢慢向對方那邊滲透過去。

【放松一點,沒關系的,下不好也沒關系,我也是剛學的呀~】

【茗寶,我們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嗎?】

有什麽東西要從眼睛裏漫出來了。季淙茗不想破壞斐垣的好心情,死死地将眼眶的酸意和濕意壓了回去。

“斐垣,我好像,又更喜歡你了!”季淙茗緊緊地抓着他的手,“怎麽辦?”

再這樣下去,我會越來越貪心的。

“你不是說已經有了覺悟了嗎?”斐垣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現在要來後悔了?”

被斐垣的眼睛盯上,季淙茗有了一種現在敢說出“後悔”兩個字,斐垣就能把他一點不留情撕碎的錯覺。

“才不!”季淙茗執拗又堅定地說,“唯獨這件事情,我絕對不後悔!”

“……”斐垣扭過頭不再看季淙茗,“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季淙茗只是死死地握住了他的手,笑容耀眼:“才不!”

飛翔的感覺很奇妙,随着高度越來越高,世界越來越渺小,意識也越來越寬廣了起來。

腦袋被放得很空,心情變得很幹淨,不是憤怒也不是激動,很是“幹淨”。很平靜,按安靜。

尤其是看着身邊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季淙茗希望時間可以長長久久地暫停在這個瞬間。

不去想副本、任務、通關、死亡、現實……什麽都不想,只要和斐垣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系統的提示音,沒有響起來嗎?”斐垣的聲音将季淙茗拉回現實,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猛然有一點不适應。

“好像……沒有?”為了确定到底有沒有提示音,季淙茗還翻了一下系統日志。

沒有任何的扣分記錄。

大概是,連系統也管不了了吧。

斐垣想。

他大概是系統裏面篩查出來但又無法處理的病毒。

那麽季淙茗呢?季淙茗是病毒嗎?

看起來和他差不多,但實際上……

手心裏斐垣抽走手的失落籠罩了季淙茗,季淙茗有些不舍地碾着自己的手指,看向斐垣的眼裏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失落:“要回去了嗎?”

斐垣只是說:“天快黑了。”

季淙茗一愣,看着昏暗的天空懵了一下。時間竟然過得這麽快的嗎?!本來是打算下午要好好收集情報的,結果……什麽也沒幹成。

哦、不不對、他、他還和斐垣……

“等、等我一下。”季淙茗慌忙追了上去。

“滞空能力的事情不要和人說,暴露也暫時只能暴露禦劍飛行的能力,知道嗎?”

季淙茗當然知道不能什麽底兒都交出去的事,只是斐垣這種關心一樣的叮囑讓他很溫暖,忍不住地想要笑。

“嗯嗯!”

獵殺場內各種奇奇怪怪的道具多得不行,季淙茗也聽說過有能知道玩家編號後查詢對方歷史副本評價和積分的道具。

他的評價等級高,照理說技能獎勵至少也有四個才是,但他的系統面板一直奇奇怪怪的。

不過季淙茗是挺知足的孩子,業火的等級未知但是很強,燒積分歸燒積分,但他的積分根本不怕燒,也就無所謂這個奇奇怪怪的系統。

季淙茗和斐垣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但沒人問他們去了哪裏做了什麽,或者說是沒人敢問。

仇博依幾人興致勃勃地在竹屋裏裏外外都布置了陷阱,恨不得晚上就能大展身手抓幾個實驗品來實驗一下。

徐思羽和林邵恒十分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成功了是好,但萬一失敗了呢?!

得死多少人,會怎麽死?!

“那你們想怎麽辦?!”仇博依冷着臉,瓷碗在桌子上磕出了一聲脆響。

徐思羽和林助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季淙茗。

“我嗎?”季淙茗對自己突然被cue感到了茫然,他有些無措地放下了碗筷,想了想說,“我不會不管的,但你确定,我每一次都能力挽狂瀾嗎?或者說,你們都等着我,或是斐垣來救你們嗎?”

“我能救你們一次、兩次、三次,但你們确定自己只會遇到一次兩次三次危險嗎?”

季淙茗低聲說:“你們死了,我會為你們難過的。”

但也僅限于此。

徐思羽和林邵恒的臉突然變得煞白。

“收拾了吧。”斐垣恹恹地說,“不吃滾。”

陸汾糖和步升趕緊開始收拾碗筷,仇博依動作迅速地夾了幾筷子菜放進自己的碗了,飛快混着米飯一起扒進嘴裏。

徐思羽和林邵恒則是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被收走。

步升和陸汾糖的動作飛速,不過短短幾分鐘就像東西全部收拾完了。

飯沒吃飽,精神還受了打擊的兩人坐在桌子前好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斐垣很強,季淙茗也很強,但那倆大佬的強大和他們沒有一分錢關系。

想要抛棄,随時可以把他們丢掉。

想明白了這點,林邵恒立刻就勤快了起來,又是忙前忙後地在跟在陸汾糖想要幫她處理一切。

“……”陸汾糖無奈地看着林邵恒,“我什麽也決定不了啊,放心吧,季淙茗人很好的,起碼這會兒不會把你丢掉的。”

正是因為季淙茗人好,林邵恒才害怕,無法克制的害怕。

季淙茗太好了,他的身上有一種憐憫。

對一切的憐憫。不管是人、童話城的城民,還是對待厲鬼,他都會心生憐憫。

但他對人憐憫,最後也沒回到修理店救他們,他對童話城的城民憐憫,最後也還是幫着斐垣毀掉了整個童話城,他對鬼憐憫,但他還是散去了方婷婷爺爺奶奶的靈魂。

他的憐憫一視同仁,哪怕是對死去的三隊隊長,他都是憐憫的。

但他的憐憫……讓林邵恒覺得有些可怕。

對着季淙茗的時候,林邵恒甚至會有一種——比對斐垣更深的恐慌。

林邵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形容那種空蕩蕩沒有實處的惶恐,但他覺得,季淙茗是個很可怕的人。

天然黑……

說的大概就是這種吧?但季淙茗他自己卻毫無所覺。

其他人好像也都不怎麽覺得的樣子。

尤其陸汾糖,她已經是季淙茗的百分百死忠腦殘粉了。林邵恒敢打包票,他要是敢稍微又那麽點意思,陸汾糖就能把他的腦袋錘爆!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呢?”陸汾糖問他。

“……”林邵恒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我也不知道。”

陸汾糖覺得這些所謂的“大人”,有時候真的很脆弱。

一邊看不起他們這種歲數小的,一邊嘲笑他們的幼稚,一邊卻做着比他們更幼稚的事情。

“給我鍛煉啊鍛煉!”陸汾糖翻了個白眼,“反正我要定個小目标,在這個副本裏,我一定要拿到三十萬以上的積分!”

步升也雄心壯志地宣誓道:“我至少二十萬!”

仇博依推了推眼鏡:“你們能不能不要像個中二病一樣在這裏玩主角游戲?”

“這是鼓舞士氣!先定個小目标!”陸汾糖翻了個白眼。

三人又嘻嘻哈哈地開始照着商量了一天畫出來的圖紙布置屋子。

林邵恒和徐思羽恍惚了一下,連忙上去幫忙,态度雖然還有些扭捏,但比之前消極的“這有什麽用,那又能怎麽樣”好多了。

一直聽着他們倆說這種話,他們心裏不是沒有不滿,但又怕破壞小隊團結,只能憋着。

人和人說同樣的話,效果是不一樣的。

斐垣和季淙茗有實力,哪怕說得在過分,聽的人也只能是惶恐,但他們說了,除了不滿還能有什麽?

陸汾糖幾乎是發了狠地想要變強。

步升沒陸汾糖那麽大的執念了,他的天性樂觀,有點随遇而安,壓力和環境的調節能力十分強悍。所以他只要照着自己的步調繼續下去就可以了。

仇博依就更不用說了,他有種瘋狂科學家的感覺,對于別人來說恐怖的獵殺場,說不定還未成為他的樂趣所在。

發現新世界什麽的……還真是讓人興奮!

竹屋就這麽點大的空間,裏面雖然被分成兩個房間,但一邊大一邊小,斐垣自然要睡大的那邊。

也不用糾結季淙茗往哪睡,直接被斐垣叫進他那一邊了。

“看着這個地方,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斐垣指着竹屋角落的那個洞。

那個是林邵恒發現的繩子,把繩子弄得後,一個直徑差不多三厘米的洞留在了那裏。

“什麽感覺都沒有,”季淙茗還不太清楚自己時靈時不靈的“入夢”天賦是怎麽來的,但自從發現自己有這個天賦後,他對生靈的情緒變得很敏.感。不僅是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或是什麽,殘留過的情緒也能被他捕捉到。

有時候比斐垣眼裏充滿了煞氣和怨氣的世界來得更靈。

“斐垣你也覺得很奇怪對吧?”

斐垣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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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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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