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1)
杜妍語更驚疑了,說實話,季淙茗的實力強得讓她有種不可置信的錯覺,哪怕是這個副本的山神,她也有種季淙茗能輕松打過的預感。
但她不信季淙茗。這人身上的正義感,讓她不信任。
杜妍語自己是什麽樣的人,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不折手段,甚至是殘忍惡劣的。她不認為季淙茗能看得上她,雖然季淙茗答應放她一馬,但她對這句話抱有疑問。
殺死一個人,不一定是真的動手。
往往,什麽也不幹才是最可怕的。
沒有猶豫,杜妍語選了第一種。
“我要我的鞭子,給我吧。”青蔥的白指伸到季淙茗的面前,細嫩幹淨的手裏沒有一點繭子的痕跡,但千萬不能因為這個就斷定這是一雙柔軟的手。
死在這雙手下、因為這雙手而死的人,很多。
季淙茗說到做到,直接将前幾天才收繳過來,價值兩百多萬積分的鞭子放到了她的掌心。
“你還怪有禮貌的。”杜妍語笑道,“乖乖仔,慶幸你有個那麽兇的男朋友吧,不然你被早就被我吃得連骨肉也不剩下了。”
季淙茗愣了一下:“我沒有男朋友啊……”
杜妍語只是笑,笑得有些冷。
真是好運氣啊。
這些人,一個個的,運氣都要比我好。
明明……都是蠢貨。
就因為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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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只有我這麽倒黴呢?
其他人有些舍不下那些武器道具,但聽到杜妍語選第一種,猶豫一下,便也跟着選了第一種。
第二種雖然能拿回一部分的道具,但他們已經不想再和斐垣湊到一起了啊!
這幾天,他們随時能感覺到斐垣那種看死人一樣的眼神,哪怕是笑,也好像在對他們說:要來死一死嗎?
逃,逃得越遠越好!
雖然他們在被審問時相互背叛,但那是特殊原因!再說了,他雖然出賣了其他人,其他人不也把他給出賣了嗎?!相互出賣罷了,這種事情,怎麽樣都好!
季淙茗把一堆武器從空間背包裏拿出來,系統很賊,自帶的空間背包雖然無限,但只給十次取出和放進的機會,其實也是在避免殺人越貨的事情。因為只用積分兌換選擇出現再系統背包是不消耗那十次放進的額度的。
從別人那裏搶來的道具,要麽全部拿着一直等到副本通關後帶入系統空間,那裏取出放進不受限制,要麽就需要花大價錢購買空間背包。
季淙茗有,杜妍語有,石偉威也有,但其他人是沒有的。
仇博依幾人從杜妍語這行人身上搜刮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不過沒有地方放。
斐垣和季淙茗不需要這些東西,于是什麽都沒要,不過因為全部背上身上太多,也太占地方,于是就由他先收着了。
季淙茗東西給了他們後,七人就迫不及待地逃開了。
相信在這短暫的幾天裏,斐垣會成為他們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季淙茗,接下來我們就要去打boss戰了嗎?”陸汾糖看他一臉嚴肅的樣子,問道。
季淙茗便說:“你去告訴斐垣,問他要怎麽辦。”
陸汾糖翻了個白眼:“你們好幼稚啊,有什麽話不能當面說清楚,非要讓我這個無辜的小可憐來當傳聲筒嗎?!”
季淙茗和斐垣誰也不搭理誰的這段日子裏,最痛苦的莫過于陸汾糖。
每天季淙茗都要對她來上幾十次的“你去告訴斐垣……”等她把季淙茗的話轉達給斐垣的時候,還要頂着來自斐垣的巨大壓力,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裏,填吧填吧土,把自己種起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明明有時候兩人離得不過一米遠,還要把她拉上當傳聲筒。
斐垣雖然不會對她說上幾十次的“你去告訴季淙茗……”,但陸汾糖是傻的才不知道那些是讓她去傳話的。
陸汾糖表示,我真的玩不來你們這樣的情趣啊,再拖幾天下去,她是會崩潰的哦,崩~潰~哦~
季淙茗就死死地盯住了她。
又大又圓,還水汪汪的黑眼睛,讓陸汾糖沒有半點抵抗的能力:“好嘛好嘛,我再去就是了。”
陸汾糖把季淙茗的話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斐垣,然後垂着腦袋當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山神碑?”斐垣嗤笑了一聲,“那就随他們跑去吧。”
陸汾糖一愣,她摸不準斐垣這會兒是什麽樣的心思,也顧不上裝空氣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們給出的消息是假的嗎?”
她的心一陣陣地抽疼,要真是假的,還回去的那些武器就太虧了!
陸汾糖還沒到那種一定要殺了他們以絕後患的程度,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要拿他們怎麽辦才好。但消息真假的這個事情,就很讓她憤憤然了。
“那倒不是。”
斐垣這些天,一直跟個重症病人似的躺在屋子裏,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每天季淙茗還會幫他清洗傷口上藥捆繃帶,活像是馬上就要挂掉似的小可憐。
他慢慢支起身,右邊被季淙茗咬了一口的肩膀又開始滲血,将黑色的襯衣染出了深色的很大一片。
陸汾糖看着他略長的頭發搭在蒼白的側臉上,淡色的五官看着脆弱又美.豔,陸汾糖呼吸一窒,幾乎要忘記了斐垣的傷——只是一個牙印。
雖然只是個牙印,但那麽點還是被他弄得像是沒了半邊身子似的嚴重。
陸汾糖從斐垣的吸引力中回過神,忍不住一陣牙疼。
她的傻白菜哦,幸好這會兒不在這裏,不然又要哭唧唧地開始自責。
為這個傷口,季淙茗已經愧疚得好幾天吃不下飯了,雖然和斐垣鬧別扭不和他說話,但每天幫他清洗傷口、包紮傷口弄得可勤快了,一想到斐垣因為他受傷流血,眼圈就要紅。
陸汾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傻白菜哦,那是斐大魔王驢你的!誰被咬一下,傷口三四五六天還嘩嘩地往外冒血的?!
但這倆人,一個愛折騰,一個愛被折騰,陸汾糖這話便咽在肚子裏,什麽也不往外冒了。
斐垣在右肩上按了一下,蒼白的指尖多了些鮮豔的水漬,他有些奇怪地笑了起來,擡眼看着陸汾糖淡淡吩咐:“去跟季淙茗說,我的傷口有崩血了。”
這是他咬出來的,他要好好地負責才行。
陸汾糖飛快點頭退了出去,一挪開門,就看到眼巴巴瞅着裏面的小白菜,還不等陸汾糖開口轉達,她的小白菜就端着水盆閃身進來了。
“……”看吧,每次都是這樣!當什麽傳聲筒啊!我不就是塊什麽用處都沒有的遮羞布嗎?!
不過——我的cp是真的!今天我又磕到了!
只要不是讓她直面斐垣,陸汾糖還是很高興吃這碗源源不斷塞進她嘴裏的狗糧的!
“怎麽了?糖糖你笑得好……”步升找不出什麽太具體的形容詞。
“唉,你不懂垣茗cp的磕點!思羽姐思羽姐,我和你說啊……”陸汾糖馬上蹦蹦跳跳地去找徐思羽分享她才磕到的糖了。
生活都這麽壓抑了,不磕糖,難不成還磕苦瓜的嗎?!
季淙茗端着水揣着紗布和藥急急忙忙地就進來了,斐垣沒有看他,季淙茗也不故意不去看斐垣,把水盆放在一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解斐垣衣服上的扣子。
斐垣的襯衫總是喜歡把每一顆扣子都一一對準地扣好,像是有強迫症一樣。
只要要扣子有洞的地方,他都要整整齊齊地把它們全部扣好才行。
季淙茗總是不能用正常的狀态去面對斐垣,做完了一萬次拔劍練習也不會抖的手,現在卻抖得很難捏住一小粒扣子。
季淙茗覺得自己的呼吸好煩人!聲音那麽大,一呼一吸的氣流還弄得他鼻子癢,最關鍵的是——
不屏住呼吸的話,他怕自己現在就能表演一個原地爆炸!
每一次的換藥對他來說,都是一場酷刑。
季淙茗強迫自己不把注意力放到除了那幾個扣子之外的地方,表情嚴肅得像是要去拯救馬上就要被毀滅的世界一般。
斐垣很瘦,不僅是看起來瘦,脫掉衣服他還是瘦。身上的肉沒幾兩,但因為他的骨架很好,所以哪怕只是薄薄一層肉覆蓋在上面,也充滿了美感。
但季淙茗卻只覺得痛苦。心髒快要爆炸的痛苦。
斐垣,對不起……
季淙茗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對不起,不僅是因為他惹斐垣不高興,讓他心情糟糕了,更因為他傷害了斐垣。
紅色的血挂在蒼白的皮膚上,鮮紅的血那樣濃烈,瘦削的身體那樣蒼白,兩種顏色死死地刺入了他的眼睛,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說好要保護斐垣的,但最後,他卻成了傷害斐垣的那個人。
這個認知讓季淙茗痛苦得幾乎喘不過氣,他近乎懲罰性地讓自己不準呼吸。
季淙茗不去看斐垣,但卻能感受到斐垣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
斐垣在看我。
這個認知,讓季淙茗手下意識地一抖,塑料的扣子立刻在他的手裏斷成了兩半。
季淙茗驚慌失措地擡頭,正巧便撞進了斐垣的眼中。
斐垣有一雙很黑很黑的眼睛,他的臉色永遠那樣蒼白,沒有多少血色,帶着病弱的蒼白讓他的五官看着很寡淡,但正是因為這蒼白,将他的眼睛凸顯得格外深沉。
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相處過一段時間,見過斐垣的人,下意識地一定會避開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太過詭異,黑得太過,讓人心裏直發寒。
也就沒有人發覺,斐垣的眼睛其實很漂亮,很好看。
笑起來的時候,眼裏像是盛滿了整個星空。
可惜,斐垣已經很少笑了,就算是笑,也不是真的因為他高興。
季淙茗的心開始疼了起來。
“斐垣……”季淙茗像是受了蠱惑似的伸手捧住了他的臉,大膽地湊在他的臉邊低低地喊他,“斐垣……”開心一點吧,斐垣,我真的……好像再看你笑起來的樣子。
不笑的斐垣也很帥氣,尤其生氣的時候,那股危險致命但該死地有吸引力的樣子帥得他腿都要軟了。
他喜歡那樣的斐垣,好喜歡好喜歡。
但季淙茗卻知道,斐垣那樣不開心。
每次斐垣發完脾氣後,斐垣總要更生氣,總是在和自己較着勁兒。斐垣不開心,他也跟着難過。
他想斐垣開心一點,怎麽都好,斐垣只要心情能好一點就好了。
但斐垣開心的時間很少很少,大部分的時間裏,他都是不開心的。
這讓季淙茗難過的同時,又極端的挫敗。
他幫不上斐垣的忙。
這個認知,讓他格外的難過。
“你不是不和我說話了嗎?”斐垣的話裏帶着一絲嘲諷,眼裏卻沒多少得意,輕輕的吐息噴在季淙茗的臉上,癢癢的,像是有把小刷子再撓他,一直從臉上癢到了心裏去。
“反正,我幹什麽你都不開心。”季淙茗幾乎是有些賭氣地嘟囔道。
“所以就肆無忌憚了?”斐垣挑眉,伸手着在他的臉上掐了一把。
季淙茗雖然是陽光大男孩子的模樣,但臉蛋上還有一點稚氣未脫的嬰兒肥,他的皮膚好,掐着玩的手感就很好,少年人活潑又開朗,笑起來好像連陰天的雲霧都弄驅散。
只是季淙茗很少在他面前笑得那樣自在。
關心則亂,季淙茗的心裏沉甸甸地裝的全是斐垣,輕而易舉地就因為他的皺眉、不耐、煩躁而變得忐忑起來。
斐垣一面在心裏罵着季淙茗是個傻蛋,一面卻又以為這樣的與衆不同的待遇有一種隐秘的愉悅。
“才、才不是、肆無忌憚!”季淙茗這會兒才像是注意到他和斐垣的距離有多近,全身的血液猛地朝着大腦用了上來,臉紅得幾乎要冒煙。
“血、扣子、傷口……”過熱的大腦讓他開始說起來完全聽不懂不着邊際的胡話。
斐垣便松開了他的臉蛋,讓他給冷靜一點給自己包紮。
“那、那衣服這麽辦?”季淙茗無措地舉起那顆別他捏成了好幾瓣的塑料扣子。
“再買就好了。”
季淙茗因為着急羞窘而漫上水霧的眼睛讓斐垣心情大好。
“不是要去打boss嗎?”斐垣低聲說,“再不快點,boss就要跑了哦。”
“不、不會的。”季淙茗低着腦袋,跟個小媳婦似的小聲說,“我不會讓它逃掉的。”
明明換個人說可以是霸氣十足的宣言,但從季淙茗的嘴裏出來,就成了撒嬌似的黏糊。
斐垣輕笑了一聲,一直壓抑的心情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突然好了起來。
果然,養一只寵物在身邊,會很解壓的。
斐垣又伸手在季淙茗後頸的肉上捏了捏,微涼的手指讓季淙茗瑟縮了一下,睜着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又無措,不知道斐垣為什麽又捏他脖子,但看到斐垣唇邊淡淡的笑意,季淙茗的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斐垣為什麽心情突然就好了,但只要斐垣心情好,其他的事情——管他呢!
季淙茗用棉簽一點點蘸去血,給他噴上藥,弄好紗布,又用紗布穿過他的腋下,給他捆了起來。
“我又不是斷了手。”只是一個牙印罷了。
“但是、但是……”季淙茗卻不肯退讓,但是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麽好的借口,只能半是撒嬌地說道,“反正紗布都買了,多用一點也沒關系的。”連季淙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軟和和自在。
斐垣看了他一會兒,沒讓他把紗布再拆掉。
季淙茗就很高興地露了一個滿足又幸福的笑容。
小傻蛋。
季淙茗給斐垣換好藥後,就逃也似的跑走了,不敢将視線在斐垣的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
跑出去後,指腹間有些粗糙堅硬的手感讓他回神,這才發現斐垣的扣子也被他帶了出來。雖然只是個扣子,還是個裂開得不成樣子的扣子,季淙茗卻舍不得将它扔掉,幾乎是帶着一股譴責但是無法控制的心态,季淙茗翻出一張空白的紙,将它包好,貼身放好,然後臉滾燙得幾乎要冒煙。
好、好像變.态啊,但是、但是——
一想到這個從斐垣衣服上——從斐垣穿過的衣服上拿到的東西,他就無法扔掉。
對待已經沒用的東西,斐垣向來不多費功夫,季淙茗只解開了三顆扣子,斐垣懶得解,手一拉,繃掉的扣子蹦蹦跳跳地在竹制的地板和牆壁上來回彈了好幾次。
斐垣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臉上又恢複那副什麽也不在意的冷淡模樣。
但其他人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幾天,斐垣看着什麽事情也沒有,但氣氛凝重得讓他們幾乎是喘不過氣,晚上夢裏都是斐垣獰笑着将他們的頭全部捏爆的血腥場面,壓力到大幾乎要神經錯亂了。
他們絕對是!最希望季淙茗和斐垣趕快和好的卑微存在!
比季淙茗和斐垣他們本人都來得想!
“老大,地方找到了,天一暗下來就去過狙擊嗎?”仇博依将自己精心安排好的計劃書拿了過來。
斐垣卻是看也不看:“不用等天黑下來,你不是很讨厭對面那個老太婆嗎?去,把她綁過來。”後面的話,是對着陸汾糖說的。
杜妍語那些人的情報确實沒錯,但那又有什麽用呢?哪怕是知道了整個副本所有的真相,又能怎麽樣呢?
他們是能幹掉整個副本的厲鬼,還是能感化整個副本的厲鬼?
沒有的。
“綁、綁過來?”陸汾糖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一接觸到斐垣有些不耐的視線,立刻就清醒過來了。
她懂不懂無所謂,有沒有幾乎不重要,想要活下來,首先要做到聽話——聽斐垣的話。
斐垣的話一出,仇博依就知道自己花了好長時間弄出的連環陷阱又排不上用場了,但他也不氣餒,反而躍躍欲試地準備大幹一場。
季淙茗這些天輪番帶着他們刷怪漲積分,仇博依雖然沒跟着出去殺鬼,但死在他手裏的鬼實在說不上少。季淙茗每天抓回來的鬼,最終可都是“死”在他的實驗裏的。
用鬼做實驗,仇博依沒什麽負擔,在知道了這個副本裏的鬼可以無限重生後,對實驗品的消耗都不在意了,怎麽方便怎麽來!
斐垣說要綁竹生娘的婆婆,陸汾糖立刻就去把她綁來了。
陸汾糖跑去的時候,老婆婆正在院子裏插着要和村裏另一個年紀和她差不了多少的老太婆對罵,陸汾糖扒着圍牆,雙手一用力便跳了過去,動作幹脆,十分立刻地從背後捂住了老婆婆的嘴,不顧她的反抗,把繩子往她身上一捆。
“唔唔唔唔——”老婆婆拼命地掙紮了起來,但一個快八十歲的老人,怎麽可能掙紮得過十幾歲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上一秒還在和老婆婆對罵的老太婆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中氣十足的叫罵聲都卡在了半道,吐不出來了。
“你你你你你你——”
“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了!”陸汾糖惡霸十足地威脅道。
這些天白天和老太婆對罵,晚上和老太婆對殺的經歷好像極大地激發了她身體裏的暴力因子。過去的十八年裏,她受到的教育都是“與人為善”、“吃虧是福”、“退一步海闊天空”……但進入了這個獵殺場之後才發現,沒有實力,一切的忍讓都只會被當成任人宰割的軟弱罷了。
對待不同的人,也不能用一味退讓的方式。
尤其是對待這種惡人,她壞,就要比她更壞。
“噠——”端着鍋目睹了一切的竹生娘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不許吵!”陸汾糖同樣也給了竹生娘一個警告的眼神。
怯懦的竹生娘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會吵,會安靜的。
陸汾糖三兩下把老婆婆拖回去,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老太婆才顫抖着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啊————殺人啦————”
陸汾糖翻了個白眼,心想,怎麽就殺了人?!她還沒殺呢!這就只是綁個人罷了!
不過也快了。
陸汾糖想着,便朝着老婆婆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這個老婆婆天天用那種賣豬肉挑剔又嫌棄眼神瞧着她,她早受夠了!陸汾糖不是個一味軟弱的姑娘,老婆婆的眼神和态度讓她難受,她又不是什麽聖人,怼是絕對要怼回去的。一個把陸汾糖當成所有物可勁兒地挑刺,一個把老婆婆當成階級敵人,可勁兒地回怼,天天那矛盾可大了去了。
從陸汾糖每天晚上都一定要去找老婆婆殺一次才能解氣的行動就可以看出來,她是極端厭惡這老婆婆的。
陸汾糖弄不懂,老太婆這樣的人為什麽能那麽理所當然地壓榨別人。從這個村子重男輕女不把女人當人看的情況來看,老太婆年輕的時候大概也不好過。
自己都受過那樣的苦,為什麽還要這樣對待別人呢?對竹生娘壞,她又不是什麽既得利益者。
又蠢又毒!
陸汾糖惡心她那一家子的男丁,包括才十歲就拿“所有物”眼神看她的木生。陸汾糖對這家人沒有半點好感!——竹生娘不算這家人!
她對那些七個比畜生還不如的男人是極致的惡心,但對老太婆,除了惡心之外,更多的是憤怒!
對的。同為女人,不是應該要更能體會女人的難處和心酸嗎?!幫着那些人一起成為加害者,有什麽好的?!
陸汾糖眼中,老太婆無疑是最可恨的那個,她是幫兇,更是加害者!
像一條惡犬那樣,為了讨得主人的歡心,不斷地用撕咬欺辱竹生娘來迎合家裏的男人們。
“老大,要怎麽殺?”天色未暗,老婆婆目前暫且還是人的模樣,被堵住了嘴,挂着眼淚滿臉惶恐無措的樣子瞧着有些可憐,陸汾糖有些不太适應地扭過頭去,假裝沒看見她。
是鬼是鬼,都是她,她是鬼來着!陸汾糖不斷地催眠自己。
她是混蛋!是惡鬼!是惡棍!
“鬼和人,有區別嗎?”
季淙茗的聲音吓了她一跳,陸汾糖下意識地就想回,當然有區別啊!
但區別在哪裏,她一時半會兒的反而說不出來了。
季淙茗将老婆婆嘴裏的布條拿出來,耐心地蹲下身:“奶奶,我們有些事情要問你,你可以好好回答我們嗎?”
“你們想幹什麽?!我可告訴你們!我們家七個男丁呢!快把我放了!你們這些黑了心肝要遭天譴被雷劈的混賬,再不把我放了——”
“會怎麽樣呢?”
斐垣涼涼的視線讓老婆婆厲聲叫罵的聲音突然歇了菜。
那天斐垣給她留下的恐懼還深刻地烙印在腦海裏呢!
但常年習慣壓人一頭的強勢和霸道又不容她服軟,更重要的是,她不覺得這些人會殺人:“我告訴你們!趕緊把我放了!不然等警察來了有你們好瞧的!”
陸汾糖立刻就拔出劍,轉着劍柄,用劍身反射的光在她的臉上晃了晃,直把她的眼睛晃得眯上。
“你說,是我的劍快,還是警察來的速度更快呢?”陸汾糖獰笑着做了個捅的動作。
“啊啊啊啊啊——”陸汾糖雖然只是一個假動作,但老太婆不知道啊,被她吓得立刻就是一陣尖叫,叫往了才發現,陸汾糖只是吓唬吓唬她罷了。
老婆婆頓了頓,惱羞成怒的氣氛讓她很想做點什麽,比如說扯着陸汾糖的頭發甩她幾個巴掌,又比如說在把陸汾糖那張得意的臉給撕爛。
但她什麽也做不到,只能用那副十好幾層褶皺只能支開半個眼白的吊梢眼怒視着他們:“你們不得好死!”
“但你已經死得很難看了。”斐垣走到老婆婆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死的嗎?”
“呸!你才死了呢?!老娘活得好好的,身子健朗着,能長命百歲,誰跟你這個短命鬼——”
喉嚨處的窒息和痛苦将她公鴨似的嗓音掐了個幹淨。
老婆婆驚恐地轉着眼珠子,想要看看誰掐住了她的脖子,但那裏,什麽也沒有。
赫赫的喘氣聲痛苦地像個破舊風箱,每一次都渾濁、且竭盡全力,但沒用,什麽用處都沒有,她喘不上氣。
斐垣平靜地看着她,目光投向屋外膽怯地往這邊看的竹生娘。
“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老太婆順着他的動作,也看見了在屋外探出半個身體的竹生娘,眼裏瞬間有了希冀的光彩,不停地轉動着眼珠:“還愣在那裏幹嘛?!死的啊你都吧知道過來給我松綁的嗎?!”
斐垣沒有理會老太婆的叫罵聲,只是平靜地看着那個被凄苦猙獰了五官的女人。
“你想她怎麽死呢?”
竹生娘聽到斐垣的問話,整個人以一個肉眼可見的弧度大顫抖了起來,眼裏蓄滿了淚水。
陸汾糖有些看不懂事态的發展了,或者說,現場除了斐垣和季淙茗,沒人看得懂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杜妍語幾人掌握了情報,故意隐瞞,他們防着季淙茗幾個。
季淙茗何嘗又不是在防着他們呢?
斐垣想要的,他一定要給斐垣拿來。
這個副本,是斐垣的。
季淙茗不會讓!
所以竹生娘身上的怪異、莫名其妙的金子、村民古裏古怪的态度等等等等,他全當做不知道。
連陸汾糖,他都沒透過口風。
不是別的,而是這個副本遠比之前遇到過的更加麻煩。
太能藏了。
斐垣找不到具體的坐标,季淙茗也找不到。
但他必須要拿到。
季淙茗站了起來,走到竹生娘的身前,很認真地對她說:“嬸嬸,可以告訴我嗎?山神再哪裏?”
竹生娘被季淙茗的直白吓住了,蓄着眼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季淙茗點頭:“請告訴我,山神的所在地。”說着,只是出鞘就能感受到極致鋒利的劍擺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和你說過了,讓你下山,為什麽你就是不聽呢?”竹生娘捂着臉哭了起來。
“下山?”其他人皆是一愣,雖然竹生娘對每一個人都說過讓他們下山的話,但這裏——根本沒有下山的路啊!
周圍全是山,步升和林邵恒之前也試着順着來時的路原路返回過,但怎麽也沒能走出去。
而且,這是生存類副本啊,怎麽想,都不可能會讓他們逃走的吧?
“嬸嬸,你讓我們下山,可我們根本就出不去啊!”陸汾糖是幾人中和竹生娘關系最好的。
陸汾糖誠懇地看着竹生娘,認真地說:“嬸嬸,您能把位置告訴我們嗎?”
竹生娘是厲鬼,而且是個大厲鬼,兇殘,且心狠,一家八口,年紀最大的八十多,最小的才十歲,全部死在她的手裏。
但陸汾糖卻很難對她升起什麽憤怒。她這一生,太苦了。
季淙茗和竹生娘往日的交情也不錯,他是最樂于助人的那個,每次有人為難竹生娘被他看到的時候,總會上去幫忙解圍,見她幹活,如果是體力活,不需要多說,季淙茗既會上去接手。
但那和這件事無關。
就像竹生娘一邊感激着他們,一邊想着要殺他們一樣。
彼此是沒有必要的關系的。
“嬸嬸,你一邊告訴我們要快些下山,一邊又把所有的路變沒,不是很矛盾嗎?”季淙茗的手很穩,穩穩的将劍架在竹生娘的脖子上,只要她一反抗,他的劍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割下她的腦袋。
“那不是我呀,不是我……”竹生娘哭着說,“我想讓你們快點離開,可是村裏人不答應。是他們不讓你們離開,是他們把路弄沒了,我也想要……離開這裏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竹生娘哭得很厲害,陸汾糖想起她化為厲鬼時殘破又扭曲的身體,忍不住鼻子也跟着泛起酸來。
竹生娘死得很慘,都說厲鬼的模樣大多是死前的樣子,這個規則大部分都是對的。
村裏滿村都是厲鬼,但像竹生娘那樣的慘狀還是少有的。
不僅是衣服破爛不堪,連身上也是破爛不堪的,沒一塊好肉,皮肉翻湧,身上好像到處都是疤痕,糜爛的身體上附着衆多的蛆和蚊蠅,手和腳以一種奇異的姿勢扭曲着,軟綿綿的像是被敲碎了裏面的骨頭。
她是被人打到半死後,硬生生地看着自己腐爛死掉的。
她的模樣太慘,慘到每一次陸汾糖遇見她時,都恨不得立刻讓給她一個痛快,不受任何痛苦的“死去”,早點将她從這樣的噩夢中解脫出去。
可惜竹生娘太厲害,在村裏這麽多的厲鬼裏,也是能排的上前五的,每一次都需要季淙茗才能把她解決。
“殺了他們吧。”竹生娘淚眼模糊地看着季淙茗說,“把他們全部殺光了,你們就能下山了。”
“下山”這個兩個詞鑽進步升的耳朵,他立刻握緊了手裏的狼牙棒,沖着老太婆就走了過去。
其他人也全部動了起來,眼裏充滿了仇恨:“是你們嗎?是你們對吧?!”
老太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視線幾乎要被帶着尖刺的狼牙棒全部占據,她哆哆嗦嗦地挂下眼淚,大張着卻怎麽也喘不出氣的嘴巴留下了黏答答的口水,一副被吓到癡傻的可憐模樣。
“呼——”三百六十度包裹着尖刺的狼牙棒帶着呼嘯的破空聲落到了老婆婆的面前,但在接觸到她的腦袋前,停了下來。
“你在搞什麽?!”步升憤怒地叫了起來,“沒聽說嗎?!是他們把我們關在這裏的!下山!下山我要下山!”
斐垣的手指一動,步升的身體便騰空飛了出去,撞在竹屋的竹牆上,背後火.辣辣的疼。
但同時也清醒了過來。
“我、我這是……”他驚訝地看着哭哭啼啼的竹生娘,沒想到才是白天,竹生娘就能用出了屬于鬼的技能。
沒有一點防備地就中招了。
因為是“人”所以完全沒想到還能這樣。
“白天和黑夜,本就是她定的規則。”斐垣冷笑着将陷入魔障的陸汾糖也扔了出來,疼痛讓幾人清醒了過來,揉着撞疼的地方,看向竹生娘的眼裏滿是警惕。
“你想要下山,這是你的執念,對吧?”斐垣看着門外因為老太婆的慘叫而聚集過來的村民問,“殺光他們,你就會告訴我山神的所在地嗎?”
“反了天了!這群小破崽子!還真把自己當什麽人物了不成!”
“竹生呢?!他們家的男丁怎麽一個都瞧不見了?!”
“小崽子脾性還挺大,等下讓我來好好教訓他們!”
“什麽教訓,你就是饞人家小姑娘的身子了吧哈哈哈哈!”
“……”
嘈雜的人群裏說什麽都有的,或是手裏提着斧頭,肩上扛着鋤頭,鐮刀、柴刀還有那菜刀西瓜刀的!
竹生娘看着那群越走越近的村民,眼裏的仇恨半點也不掩飾,她拼命點頭:“告訴你,我全部告訴你,求你了,帶我回家吧。”
“季淙茗。”斐垣喊他,季淙茗将劍從竹生娘的脖子拿開。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現在被簇擁着而來的村長身後。
“嗤——”鮮血飛濺的場景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還來不及回神,便又有好幾個噴着熱氣騰騰的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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