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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淙茗是個很乖的孩子,但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倔得跟頭牛似的,早早地就起來去車庫坐到了往常每日接送他到這個小公園的車上。
全家輪流上陣跟他解釋,現在是臺風天,這裏很危險,但季淙茗就跟聾了一眼,笑得包容又溫和,但卻怎麽也不肯從車上下來。
司機自然是不敢在這個時候還送他過來的,季淙茗知道了這個事實後,也不強求,拿了把傘,沒比傘高多少的身體就敢在這麽大的風雨往外跑。
季媽媽差點吓死,掐着季爸爸的肉讓他開車。
季淙茗從小就是一個很奇怪的孩子,他很乖,且無欲無求,除了那倒黴得讓人驚奇的運氣外,他有着一切天才兒童的特質。
季淙茗很讨人喜歡,但就因為他讨人喜歡,所以一想到季淙茗那無處不在的“死亡警告”他們才這麽痛苦。
“別趕我走,媽媽陪着你,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讓季淙茗一個人待在這裏吸收“日精月華”的效果确實是有的,季淙茗變得開朗了起來,雖然還是那副笑眯眯卻不說話的樣子,但表情比以前曾經了很多。
會拿紙和筆偶爾表達自己了,待在這裏也不受傷了。
雖然一回家,季淙茗還是容易噎死嗆死摔死被砸死電死燒死,但起碼待在這裏的時間,他是安全的。
季淙茗拉着媽媽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劃拉:這裏很危險,你和爸爸回去吧,等天黑了,我也回去了。
季媽媽和季爸爸怎麽可能真的一個人将他放在這裏?季媽媽搖搖頭,抱住了季淙茗:“我陪你,我不走,我陪着你好嗎?”
季淙茗又擡頭看他的爸爸。
季爸爸拉着妻子坐了下來,将小小只的季淙茗抱到懷裏,看着他常看的方向問他:“你喜歡這裏嗎?”
大師說,血脈相關的親人靠近,哪怕是監控都會和季淙茗搶奪日精月華,被季淙茗體質吓怕只就他平安的季家人一聽,哪怕是心裏再着急,也不敢靠近了,季淙茗又是個悶性子,他只會什麽都說好。
這還是季爸爸第一次這麽詳細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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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他并不陌生,白天季淙茗在這裏坐着,晚上他在這裏坐着。
茗寶在這裏看了什麽?茗寶今天開心嗎?茗寶有在這裏交到朋友嗎?茗寶……他害怕嗎?
他總是在這裏坐着,想很多,但全部又藏在心裏。
季淙茗生下來身體就不行,醫生說過很多次,放棄比較好,免得他以後受罪。明明什麽病都沒有,明明怎麽查都是正常的,卻讓他們放棄?!這怎麽可能?!
但是看着跟小老鼠點大的孩子一天天虛弱,下去,他心裏也不好受。
活着,太痛苦了,太受罪了。季爸爸很多次想要狠下心,但每一次,看着小小的嬰兒在痛苦地努力喘氣,看着他那麽努力地想要讓自己活下來的時候……
季爸爸沒有辦法,沒有辦法那麽殘忍地就把這個小生命的生存權拿走。
這個小小只的孩子,是他看着,一次又一次從鬼門關裏走出來的孩子。
季淙茗點點頭,沒再搖頭。
季爸爸便笑了,摸摸他細軟的頭發:“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好嗎?”
是他和孩子他.媽将這個脆弱的小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受苦的,是他們的錯,所以,這段路,他們要一起走下去。
季媽媽被季爸爸攬在懷裏,季淙茗坐在父母的腿上,三人看了一天呼嘯的臺風天。
季淙茗照着約定,又去找了斐垣,斐垣興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喊道:“季淙茗,我來找你玩啦!”
季淙茗便也笑了起來。
“爸爸,我能活過明天嗎?”季淙茗突然哭了。
稚嫩且清脆的聲音讓季爸爸和季媽媽突然愣住了。不敢置信地低頭,看着眼淚汩汩往外湧的季淙茗,嘴唇顫抖。
“我想明天再找斐垣玩,我可以活到明天再死嗎?”細細的聲音軟乎乎的,小小聲地問着季爸爸,眼裏滿是渴望和害怕,像極了不被允許吃糖但又撒嬌着問父母要糖的普通孩子。
季媽媽直接哭崩了。
“明天”這個詞,對別家孩子來說就只是一個“詞”但對季淙茗來說,卻是一個怎麽也到達不了的絕望深淵。
從出生起,就有無數的聲音對她說,對他說:“要死了,今天就要死了。”
季媽媽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敢出門,不敢見人,她害怕聽到“死”這個字,她害怕季淙茗還沒見過這個世界就離開她的身邊。
但哪怕不去聽不去想,事實也只會告訴她:季淙茗要死了,他活不過今天。
季淙茗戰戰兢兢地活在不知道何時會出現的意外中,季媽媽活在随時随刻都可能失去季淙茗的恐慌中。說不上誰的痛苦更深一點。
但沒有人開心。
從季淙茗出生的那一刻起,除了不谙世事的孩子,其他人都被一股絕望而窒息的恐懼籠罩了。連毫無顧忌疼地季淙茗好像都難以做到。
大家從一開始的不相信,到認命,再到現在,幾乎是麻木了。
沒有人期待季淙茗真的能從層出不窮而且越來越頻繁的意外中活到下一個生日。
季淙茗多活一天,都是值得慶祝,是偷來的奇跡。
沒有人期待季淙茗能活下去,沒人指望着季淙茗要活下去。
只求他死的時候不要那麽痛苦,只希望他走的時候能再開心一點。
季媽媽抱着他嚎啕大哭,季爸爸甚至連“兒子終于開口說話”的喜悅都沒有,幾乎要被沉甸甸的痛苦壓垮了。
他怕期望太多,怕不知道什麽時候季淙茗就離開他了。
所以連多愛他一點都開始膽怯。
斐垣拉着他的手,戀戀不舍地和他告別:“季淙茗,我要回家啦,明天我們還一起好嗎?”
季淙茗卻是第一次有了笑以外的表情,晶瑩的淚水從他的眼眶裏湧出來,一大滴一大滴地滾落在斐垣的手背上。
“茗寶,你怎麽哭了呀?!”斐垣慌了,伸手就去擦季淙茗的眼淚,但卻怎麽也擦不掉。
斐垣很少叫季淙茗“茗寶”,他有些害羞,每次想叫這個昵稱自己先忍不住臉紅了,私底下練習過好多次都沒用,一對上季淙茗清澈幹淨又溫柔的眼睛,他都忍不住要臉紅。
季淙茗皮膚白,軟軟的嫩.嫩的一哭整張小臉都透着粉,看得斐垣的心都跟着一起疼了起來:“茗寶,你別哭呀,是誰欺負你了嗎?我幫你去打他好不好?”斐垣都想跟着他一起哭了。
季淙茗的眼睛通紅,黑色眼睛外面的眼白泛着紅,将黑色的部分都給熏紅了。
“斐垣,我明天就要死了,我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怎麽辦?”
斐垣抱着他,按着他的腦袋讓他靠在自己單薄瘦弱但是可靠的肩膀上:“沒事的,我和你一起去死,這樣你就不會害怕了。”
“但我不要你死!”季淙茗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擡着眼睛認真地對着斐垣說,“斐垣,我不想你死!”
“那你也不會死的。”斐垣低頭在他的眉心輕吻了一下,“你會活得很久的,活到白發蒼蒼,背都駝下去,牙齒都掉光光,皮膚鄒巴巴的。”
“我們一起活成老爺爺,一起變成白頭發的糟老頭子,還這樣每天在小公園裏下棋,好不好?”
季淙茗想說,你活不到那個時候,我也活不到的。
但看着斐垣認真的眼睛,他說不出口。
“那、那你會陪着我嗎?斐垣,我好害怕。”季淙茗靠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腦袋定定地看着斐垣。
“會的,會的。”斐垣莊重地握着他軟乎乎的小手,神情嚴肅,莊嚴肅穆地對他承諾道,“我保證,無論什麽都不能将我們分開,哪怕是死亡。”
“試着活下來吧,茗寶,和我一起活下來吧!”
季淙茗重重地點頭,眼淚還在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但奇異的是,他怎麽也感覺不到悲傷和難過,溫暖到幾乎要将他融化的溫柔讓他沉溺得不想再離開。
斐垣……
“茗寶,是爸爸對不起你,是我不好,是爸爸沒用。”季爸爸心疼地摸着季淙茗濕乎乎的小臉,這個堅毅沉默的男人眼圈紅得幾乎要滴下血來,但他必須要堅強起來。
“爸爸……媽媽……”季淙茗抽抽搭搭地伸着胳膊将他們摟在懷裏,眼淚不住地挂下來。
季淙茗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哭,但他實實在在的開心。
從未有過的心情湧到了他的心髒處,從心髒順着血液跑遍了全身。
好溫暖,這是就所謂的開心嗎?
季淙茗跳下父母的懷抱,對着斐垣說:“等雨停了,我們還要一起玩哦!”
斐垣不明白哪裏有雨,但也跟他揮手:“我們明天見哦~”
季淙茗卻固執地搖了搖頭:“等雨停了,好嗎?”
斐垣擡頭看着沒有風雨也沒有太陽的好天氣,不懂他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點了點頭:“好,我們等雨過天晴後再見面!”
季淙茗笑了起來,小小的梨渦在他的唇邊可愛得想讓人親上去,舔一舔。
斐垣羞紅了臉,他覺得自己有點臭不要臉,跟被電了似的趕緊跑開。
季淙茗抹掉眼簾,一手拉起爸爸,一手拉起媽媽,笑容燦爛又明媚:“爸爸,媽媽,我們回家吧!”
原來……還是有人期待我的,還是有人希望我活下來的。
喜歡這個世界,我想活下來。想明天再和斐垣一起玩,想回家見爸爸媽媽哥哥爺爺奶奶……
我想和大家一起生活在這個世界。
因為……我喜歡這裏呀!
喜歡斐垣,喜歡爸爸媽媽,喜歡所有的一切!
季爸爸和季媽媽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齊齊擠出了一個笑容:“好,我們回家。”
季淙茗會說話的消息還沒讓季家人高興多久,就因為季淙茗來勢洶洶的發燒全部提心吊膽了起來。
季淙茗燒得很厲害,整個人滾燙,全身沒一處是不泛着紅的。季爸爸連濕衣服都來不及換,連忙帶着他去了醫院。
“系統,我可以明天再活着嗎?”
“不可以!”
季淙茗想了想,然後說:“那我讨厭你。”
系統炸了:“憑什麽?!”
“因為我不喜歡你。”
斐垣也因為生病在床上躺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斐垣像野草一樣的頑強生命力讓林語在很多時候忽略了這個孩子的年齡不過個位數的時候,看着随時都有可能斷氣的孩子,她有些慌了。
如果斐垣死了,她還拿什麽去報複常月笙,還要怎麽讓她痛苦?她已經把自己唯一的孩子搭進去了,絕對不能在這裏出錯!
林語害怕了。因為害怕,她都不怎麽折騰斐垣了,這幾天斐垣難受得渾身沒力氣,都是她親手端着碗一勺一勺給他喂下去的。
斐垣受寵若驚,在他的記憶裏,就沒有林語喂他吃過飯的場景。不過他自動把這個歸結到因為那個時候他還太小,不記事上去了。
斐垣在家養了好幾天,一直等臺風過去了,天晴了,他才好了起來。
外面天氣一好,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到小公園裏等着季淙茗去了。
林語沒有攔着他,這幾天她累得夠嗆,也好幾天沒有好好保養自己了,天氣一好,她比斐垣更迫不及待,直奔商圈最好的美容院來了個全套。
“季淙茗今天會來嗎?”季淙茗跑到小公園長椅上等着季淙茗,雖然已經有預感季淙茗今天不會來了。但他到那裏如他預料的那樣果真沒見到季淙茗的身影時,心裏還是忍不住失落。
“你聽說沒?那個小啞巴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诶!我們去問他要點錢怎麽樣?”
“但老師不是說不能問別人要錢的嗎?”
“是朋友的話就沒關系了吧?!那個小啞巴只有斐垣樂意跟他湊一塊,我們願意和他交朋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小孩子的話天真又惡毒,斐垣聽得兩眼發紅,憤怒的感情根本停不下來。
“不許你們這麽說季淙茗!”
聽到聲音的小孩們扭過頭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們又沒說錯,季淙茗難道不是啞巴嗎?”
斐垣氣極了,撲過去就要和他們打架,但他忍住了:“季淙茗才不會和你們做朋友!你們都是騙子!”
“才不呢!”提出要和季淙茗交朋友的小男孩嘲諷地看着斐垣,“你好沒道理,你能和他交朋友,憑什麽我們就不能了?”
“我們願意帶小啞巴一起玩,那是給他的恩賜,懂嗎?是賞賜哦!”
斐垣氣得渾身發抖,撲上去就想對着他的嘴巴打去。
季淙茗被小孩稱呼成“假笑啞巴”,斐垣不喜歡這個稱呼,但調皮的小孩一般都這樣,他越是表現得很讨厭,他們越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因為季淙茗身上有股讓人毛毛的氣質,他們不敢去惹他,于是便故意在斐垣面前一直提一直提一直提到斐垣生氣了,發飙了,他們也不會停下。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斐垣面前故意說季淙茗是“啞巴”,但這一次斐垣卻無法再忍耐下去了。
稚嫩的小拳頭打在他的嘴角,拳頭雖然小,但力道一點也不輕。
斐垣甚至覺得自己的嘴巴破了,要流出血了,但即便這樣,他也要大聲地喊出來:“季淙茗才不會和你們做朋友!”
男孩子調皮,斐垣也不例外,他也會打架,但那是曾經。
現在的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和人動過手了。
打了別人家的小孩,家長會來找林語。林語不會打他,只會用一種很失望很複雜的眼神看着他,斐垣覺得那是恨鐵不成鋼。
尤其看到林語會拿錢賠給人家當醫藥費的時候,他會愧疚得連飯也吃不下。
房租、水電、夥食……衣食住行樣樣要花錢,林語學歷不高,一個月也就三四千的工資,必須在晚上多做一份工作才能養活得起兩人。
林語總是會問他:“斐垣,我們就這麽點錢,怎麽辦?!以後該這麽辦?!”既不是尖利的怒吼,也不是悲切的哭嚎,她只是将一堆沒一張紅色的零錢擺在面前,問他怎麽辦。
斐垣不知道,他只能哭着說不知道。他好難受。家裏沒錢了,林語養不起他了,他要被丢掉了。
他還怕極了。
斐垣知道林語很累,他除了吃,什麽也不會,不能再給林語增加負擔了。
【斐垣,你要讓我怎麽辦?!】林語平靜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
——但是——但是——季淙茗才不是那種人,他才不會和這些人交朋友!這些人才不配當季淙茗的朋友!才不是!這些人才不是朋友!!!
“你們給我聽好了!季淙茗有我就夠了!”斐垣被湧上來的七個人打到在地,渾身上下被踢得很疼,但讓也沒有蜷縮起身體,反而趁着他們自認為斐垣肯定要認輸的時候,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小小的拳頭直挺挺地沖着領頭的那個孩子的鼻梁打去。
“小窮鬼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讓你媽給我拿好多好多的醫藥費!”
斐垣那個攥得指頭都發白了的拳頭猛地停了下來,然後被湧上來的男孩子們一下推到在地上。
比同齡人來得更加瘦弱身體無力地蜷縮着,斐垣用細細的手臂護住自己的腦袋,死死地瞪着眼睛咬着牙努力不讓眼眶裏的眼淚流出來。
小孩的力氣沒大人大,但并不說這樣就不疼。
相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人打架會有“別把他打死”的底線,而對生死沒概念的小孩們則不會。
斐垣抱着腦袋,将自己縮成球倒在地上,身體很疼,但他不敢哭。
情緒會累加,想着悲傷的事情,就會越來越悲傷。
斐垣不敢。
“警察叔叔,他們打架!”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上一刻還在動手動腳的孩子們瞬間跑了個幹淨,頭都不擡。
警察對大人來說都有威懾力,更別說是這些才十歲上下的小鬼頭了。
根本也不會去想是不是真的有警察。
又驚又痛,斐垣吓壞了,趴在地上直哭:“嗚嗚嗚……警察叔叔別抓我,我下次不敢了!”他想到自己被警察抓走後,林語對他可能到來的憤怒和失望;想到季淙茗要被那些小孩騙去零花錢,有了更多新朋友就把他忘樂;又想到自己的後半生只能在黑乎乎的監獄裏度過,頓時悲從中來哭得幾乎喘不過氣。
“斐垣,你很疼嗎?”季淙茗歪着頭,看着滿身泥土的斐垣,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斐垣以為是警察,吓都渾身一顫,哭得更厲害。
“是我呀,季淙茗。”季淙茗擔心地問,“你沒受傷吧?”
“季、季淙茗?”斐垣聽到季淙茗的名字,愣愣地擡起頭,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季淙茗,你的啞巴病好了呀?!”
他跟螞蚱似的一下蹦了起來,歡喜地看着季淙茗。
“嗯,好了!”季淙茗覺得,自己生了一場好長好長的病,但他現在病已經好啦!
這段時間,他都待在醫院裏,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多好多天,醒來就是爸爸媽媽擔憂的臉。爸爸媽媽說,他生了一場病。季淙茗卻只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雖然不知道夢裏都有什麽。
“斐垣,我的病好啦!”季淙茗高興地和斐垣分享着這個好消息。
斐垣開心地撲過來抱住他,也不管自己髒兮兮的會不會被他嫌棄,他興奮得幾乎是又蹦又跳:“季淙茗!你的病好啦!”
季淙茗也笑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嗯!我的病好啦!”
斐垣這才發現,季淙茗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一個小點點。
他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季淙茗,這個是什麽呀?”
季淙茗就說:“我姨姨說,這個叫梨渦,好看嗎?”
斐垣拼命點頭。
季淙茗的梨渦不深,只有笑得很開心很燦爛的時候,才會露出來。從前他笑,全是禮貌又克制的,所以從來沒被人發現過。
斐垣興奮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做賊一樣地四處望了望:“警察叔叔呢?季淙茗,我要被警察叔叔抓走去坐牢了,嗚嗚嗚,季淙茗,我在牢裏會想你的嗚嗚嗚嗚……”
季淙茗趕緊安慰他:“警察叔叔沒來,那是我騙他們的!”
斐垣的哭聲戛然而止,然後繃着臉對着季淙茗嚴肅地說道:“說謊是不對的!說謊也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送到監獄裏的!只有勞改完了才能被放出來。”
季淙茗也慌了:“那、那怎麽辦?”
斐垣抹了一把眼淚,咬牙說:“我去自首,打架、說謊全是我幹的!季淙茗,你要好好的,千萬不能學我,我會在裏面好好改造,等我改造完了,就出來找你!”
季淙茗也眼淚汪汪地抱住斐垣的腰不讓他走:“不行,說謊是我幹的,要去我們一起去,你不能錯上加錯了!”
于是兩人便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站起來抹掉眼淚,大義凜然地就去警察局自首了。
警察叔叔:“………………”
“沒事的,小朋友,你們這個行為還沒惡劣到要到監獄去勞改,口頭批評就可以了。”
逃過一劫的兩人,大悲又大喜,又是抱頭痛哭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抽抽搭搭地在警察局蹭完了冰棍可樂空調炸雞後,手拉手跑回小公園了。
季淙茗的感情接受能力并不是很好,醫生說這是天才兒童的正常現象,因為是天賦加點到了智商,擠占的是其他方面的潛力。
季家不指望季淙茗能成為什麽絕頂聰明的人,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就可以了,所以不但不拘着他,反而很有意識在減少他對功課學習方面的時間。
季淙茗開始期待明天。
明天媽媽會給他說什麽樣的故事,哥哥會給他說什麽樣的笑話,爸爸會給他帶回什麽樣的禮物……斐垣又會帶他去哪裏玩呢?
“不用坐牢真好呀~”
“活着真好呀……”
季淙茗和斐垣頭頂着頭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看着湛藍的天空,季淙茗不禁感慨道。
“噗——”斐垣笑出了聲,支起身子看着有着嬰兒肥所以是圓臉蛋的季淙茗,“你說話好像老爺爺哦!”
季淙茗茫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問:“真的嗎?”
斐垣點點頭:“對啊,我之前有聽經常在那裏下棋的爺爺說過這樣的話。”
季淙茗想了想,然後很高興地蹦了起來:“那你也要叫我爺爺!”季淙茗期待着看着斐垣。
斐垣很果斷地甩着腦袋:“我才不要!你比我還小,憑什麽要讓我叫你爺爺!”
和季淙茗做朋友的日子是斐垣曾經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林語給他帶來的那些巨大得幾乎壓得他要喘不過氣的壓力好像都能在這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淙茗在感情方面很笨拙,他對別人的善意、惡意都呈現出一個極端的狀态。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但他又确确實實地能感知到一切。
世界的主調是悲傷的,所有人都在哭泣。
哪怕開心了一下,但很快又會被什麽壓垮。
小草在哭,小花在哭,小樹在哭,爸爸在哭,媽媽在哭……連斐垣都在哭。
只有他不會哭。
也不會笑。
我喜歡這個世界,我喜歡斐垣。
季淙茗覺得“斐垣會覺得我在笑”,那就笑給他看好了,季淙茗覺得“斐垣會覺得我會哭”,那就哭給他看好了。
他可以和任何人交輕易地交上朋友,因為他總能輕易地感知到任何對方想讓他表達出的情緒。
“茗寶,今天和朋友玩得開心嗎?”
“嗯!”季淙茗笑着說,“今天我們一起玩丢沙包,很有意思的!”
季爸爸便松了一口氣,會主動說起今天幹了什麽,茗寶的狀态越來越好了。
季淙茗乖乖地坐進車裏,溫順且乖巧。
而然這樣的快樂時光,并沒能持續多久。
季淙茗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雖然期待着明天的到來,但總有什麽時候,會死的。
死掉了,也看不見爸爸、媽媽、哥哥……也看不到斐垣。
死亡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季淙茗不想讓斐垣因為他傷心,一點都不想,所以也不願意把自己要死的事情告訴斐垣。
但小孩是藏不住心思的。生過一場大病的季淙茗,慢慢地開始向着正常孩子靠攏了,那些好的、壞的、藏得不住的、努力想要藏住的心思開始一點一點地在臉上顯露出來。
季淙茗馬上就要死的這個事情,還是被斐垣知道了。
斐垣哭了一陣,很厲害,季淙茗這麽也沒辦法将他的眼淚擦幹。
看着斐垣哭,季淙茗也忍不住想要哭了起來。
“別、別哭呀……”一見季淙茗哭,斐垣就更難受了,他吸吸鼻子胡亂地用手在臉上抹了兩把,然後捧住季淙茗的臉小心翼翼地幫他擦着眼睛,“茗寶,我不哭了,你也別哭,好不好?”哭得沙啞的聲音還帶着濃重的鼻音。
季淙茗很好哄,他睜着那雙圓溜溜的兔子眼看着斐垣小聲地說:“垣垣,我好怕啊,一想就害怕……”
斐垣哄着他去秋千上玩,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兩個小秋千緊緊的挨着,斐垣把頭扭着把臉貼在一邊的繩子上,呆呆地看着季淙茗。
季淙茗……馬上就要死了嗎?我要見不到他了嗎?斐垣難過得幾乎想要跟着他一起死掉,但他不敢。林語會生氣的,晚上回家看不到斐垣,林語會生氣的。
季淙茗低着腦袋,垂頭喪氣,但烏溜溜的眼睛卻是一直往斐垣這裏瞟的。
“茗寶,我想到辦法了!”斐垣跳下秋千,走到季淙茗的身前,拉過季淙茗放在秋千繩子上的手,擠到他的身邊坐下。
季淙茗扭頭滿臉信賴地看着斐垣。
“那就不去想啊!”
簡陋的小秋千只有幾十厘米的長度,坐下一個季淙茗還有寬裕,但再擠下一個斐垣就很勉強了。兩個人的屁.股都要左右各翹一點。
“就像不想笑的時候就不去笑,不想哭的時候就不去哭,你不想死,那就不想嘛!”斐垣輕輕地抱住了他,“季淙茗,你不會有事的!”
但——不去想也會死的啊……
季淙茗愣愣地感受着從斐垣身上傳來溫度,眼眶有些發熱。
很悲傷,斐垣在哭,哭得很厲害。
為什麽呢?季淙茗弄不懂斐垣,明明斐垣自己都在哭。
但好溫暖……
季淙茗伸手回抱住了斐垣,像極了一個徒步在雪山上迷路要被凍僵的旅人。
“我聽老師說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一定是天天想着自己快死了所以才覺得自己要死了。你別想了,好嗎?”斐垣的表情一臉篤定,好像季淙茗現在不去想死不死的問題,季淙茗就真的不用去死似的。
但他的腿卻在顫抖。
季淙茗能感覺到,挨着自己的腿在顫抖,但斐垣的身體卻溫軟得幾乎要将他融化。
“斐垣,我好喜歡你呀!”季淙茗高興地說着,但不知為何,眼淚卻洶湧得停不下來。
沒有人期待他,大家,全部接受了“他馬上就會死”的事實,安慰他,寵愛他,心疼他,憐惜他……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活下去”。
“茗寶,別去想它好不好?”斐垣強忍着痛苦,抱着季淙茗輕輕的說,“我好喜歡你,電視上說了,兩個互相喜歡的人長大了就能結婚。你等我長大一點,你也要再長大一點,然後我就娶你,行不行?”
“你好好活到我可以娶你的年紀行不行?”
季淙茗拼命的點頭。
斐垣是第一個,第一個那麽強烈地希望他能活下來,并且相信他可以活下去。
會認真地聽他說自己的煩惱、會認真地給出建議,會認真地和他約定好每一件事情。
他真的……好喜歡斐垣。
斐垣……是他的光。
我也想,變成像斐垣這樣給人帶去溫暖的人。
季淙茗是一個有點奇怪的孩子,哪怕是在“季淙茗什麽都好”的斐垣眼裏,季淙茗都是一個有些怪的孩子。
斐垣沒錢季淙茗也沒錢。斐垣沒錢,那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允許,季淙茗沒錢,是因為他沒有錢這個概念。季爸爸也不敢給他太多現金放身上,萬一被人盯上了就不好了。
所以兩人也會口水噠啦地盯着什麽東西犯饞的時候。
斐垣會帶着季淙茗一起撿垃圾,攢下來的錢,兩人偶爾會買雪糕、薯片或是其他的零食。
有一次,小公園裏來了一輛三輪車,賣的是粉絲。不斷翻滾的白色底湯和香料的滋味簡直能把胃勾得從肚子裏翻出來。
斐垣很餓,上了一天學,又在公園裏瘋玩了很久,他的肚子餓得幾乎要前胸貼後背了。
但林語還沒回來。
七點的天色已經很黑了,斐垣沒錢,只能一邊吞着口水一邊堆着沙子和季淙茗玩扮家家酒的游戲,季淙茗是大廚,他是客人。
香味飄過來,肚子叫得幾乎像雷鳴,但眼前只有一堆沙子。
“茗寶,回家了。”在接季淙茗回家這件事情上,季爸爸從來只有早到,沒有晚來的。
季淙茗看了一眼季爸爸,又看了一眼斐垣,戀戀不舍地放下用來充當碗筷的樹葉數字,對着斐垣揮揮手:“斐垣再見。”
“季淙茗再見!”
斐垣也對着他揮揮手。
斐垣羨慕地看着季淙茗和他的爸爸。
他沒有爸爸,他只有媽媽。
真好呀,季淙茗既有爸爸也有媽媽。
但我也很好呀,媽媽可愛可愛我了!
季淙茗一步三回頭地走向季爸爸,然後對着季爸爸招了招手,希望他能把耳朵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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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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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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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