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你可真讓我難過。”張晨随意把手裏的水瓶扔在了地毯上,他開始解襯衫上的紐扣,很快就露出了漂亮的鎖骨。

我移開了視線,盯着:“你解衣服幹什麽?”

“你今年十八歲麽?”

“不是啊。”

“脫衣服當然是滾床單啊。”

“你瘋了。”我低聲地說了這句話,卻不敢将視線挪到他身上,我對我的自控能力毫無信心,也心知肚明我壓根忘不了他。

每一次工作間歇的自我疏解,腦海中只有他的影子——或許是因為我只上過他。

“該解釋過的都解釋過了,太太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很久沒做過了,想同你滾個床單,不好麽?”

我的眼前一暗,張晨把他脫下的襯衫罩在了我的頭上。我摘下了襯衫,正好看見他蹬下了褲子,一雙長腿又白又長,內—褲也是純白的,頂端鼓起了一團。

其實我已經色--欲熏心,浴巾下面的事物早就硬了,但偏偏還有理智叫我安奈着不要動。

“我們這算什麽?我不可能放棄我想做的事,如果我做到了,你也不可能會原諒我。”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就想今晚上跟你滾個床單,等明天早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就當,我們今天晚上做了個春`夢。”張晨的手越過茶幾抓住了我的手,很涼,卻很緊。

我的手指尖微微蜷起,我渴望着他的肉—體,卻畏懼彌足深陷、不得脫身。他一下子松開了我的手,特自然地站了起來,扶着我的肩膀坐在了我大腿上。

我沒有推開他,事實上,我要花費極大的勇氣才能控制住擁抱他的本能——我在想他,很想很想很想他。

他捏着我的肩膀,輕輕地吻了我的臉頰,他說:“就一夜,這一年,我誰也沒找過。”

“你找不找人,也與我無關,”我說着這句話,卻偏過頭,擒住了他的嘴唇,我們開始試探地接吻,謹慎又保留,但分不清是誰的動作變得激烈,也分不清誰的眼睛先溢滿無用的情感,唇齒交纏、津液融為一體,發了瘋也要将對方帶入瘋瘋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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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渾渾噩噩滾在床上,肉—體交纏在對方的身上留下青紫的痕跡,最隐秘處緊密鑲嵌,汗水滾落臉頰滴在他的唇邊,他笑着呻吟湊過來索吻。

一夜無夢,等到再醒來時,周圍已經沒了張晨的蹤跡——他走了,幹淨利落,符合所有炮—友的定義。

我從床上起來,才發現昨晚的衣服已經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了我的床頭,記憶裏,好像這是第二次張晨這麽做,而第一次,在我們第一次滾過後的早晨。

我和張晨第一次滾上床的那一天,和過往沒有什麽不同。并非酒醉不醒,也不是什麽重要的節日,只是在一個分外寒冷的冬天,我在圖書館裏撰寫着畢業論文,一擡頭就看見張晨坐在我正對面。

他已經不能說是一個男生了,過早地投身商場,時間将他打磨成了一個分外迷人的男人,他的發頂有些濕潤,卻渾然不覺,只對我說:“外面下了雪。”

我将文件保存好,扣上了筆記本,也沒有取走——A大的圖書館十分安全,即使把筆記本放在這裏,第二天不會丢。我曾遺落過一件外套,但過了一個星期,再去找,還是能找到。

我們從三樓的扶梯一點點往下走,張晨穿着黑色的羊毛大衣,一雙腿細又長,從背影看,像個高挑的模特。

我輕輕地喘了口氣,艱難地移開了視線,我想我是為皮相所惑,才生出了一絲不該有的旖旎心思。自申城歸來,我與張晨之間早就有了默認的規則,他不會再說那些讓人誤解的話,不會再做什麽撩人的舉動,我們在朋友的安全範圍內,不必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我們走的是側面的樓梯,樓道裏只有我和張晨兩個人,他走得快,就比我多下了好幾個臺階,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側過身伸出了修長的右手,沖我說:“你走得太慢了,我扶着你走幾步。”

日光透過小小的天窗照在他的臉上,明媚又漂亮,空氣中懸浮着小細小的塵埃,卻擋不住他嘴角溫暖的笑。我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笑,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幅模樣。

我攥緊了扶手,勉強穩了穩心神,我說:“別弄這一套,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他收回了手,背在了腰後,鼓起了臉,明晃晃地不高興:“和平哥,我生氣了。”

我下了三階臺階,看他這幅模樣,反倒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上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頰,他噗嗤一聲笑了,宛如少年。

我們并排向外走,厚實的簾子壓在門上,他撐開了簾子,叫我先出去。我沒有退讓直接出了門,眼見雪花随風飄舞,整個世界都白茫茫地一片。

忍不住去想那年冬天,張晨站在雪地裏,路燈下等着我出來。片刻的恍神,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張晨的聲音在耳邊響:“今天太冷了,我們一起走走?”

雪很大,校工清理過了一番,依舊抵不過雪落的速度,只得暫做休息,路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張晨的腳上卻只穿了薄薄的靴子,走了不過幾步,他就凍得直哆嗦。

“這麽怕冷,你怎麽過來的?”

“我來的時候,雪還沒這麽大。”

我沒拆穿他顯而易見的謊話,只加快了腳步,他小跑着跟着我,手也不搭我肩膀了,直接挽上了我的胳膊,我盯着他看了一眼,他權當沒看見。

我心裏是不高興的,這人渣許是得了空,也許是日子過得太無聊,就又來撩撥我。他忘記了他說過的,我們做朋友就好,也忘記了他說過的,叫我不要喜歡他。

我恨他輕易推翻自己說的話,也恨自己立場不夠堅定,不過是挽着手走了一段路,竟隐隐生出動搖。

我們到了校門口,他縮回了手,沖着掌心哈了一口氣,再擡眼,睫毛上沾染了亮晶晶的冰,他沖我笑:“我今天陪你做公交車。”

我站在原地,手插在羽絨服的兜裏,低頭看他:“不是說,陪你走走麽?”

“在學校裏走不過,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我該說不好的,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個字“好”。

375路公交車到了校門口,我上了車刷了卡,又取出了兩塊錢零錢扔了進去,頭也沒回:“沒帶卡吧?”

“嗯。”

車上人不多,但也沒有座位了,我扶着個欄杆,張晨直愣愣站着,但車子行駛很穩,我也沒有提醒他,他瞧我看着他,倒是也乖覺,伸手懶懶散散地扶了一個把手,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

車子走了一會兒,眼見着岔口處拐來了一輛電動車,我單手攥緊了欄杆,一把勾住了張晨的腰,公交車猛地剎車,整車人集體前傾,張晨撞進了我的懷裏,驚魂尚未定,張晨卻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臉頰,一觸即離,卻像是在幹柴上扔了一束火。

我無法說是他勾`引的我,剛剛分明是我攬住了他,但罵他一句壞蛋,總不為過。

我收回了手,他重新站直了身體,我們視線不再相交,但到底與方才不同。公交車終于磕磕絆絆地到了站,車子空了大半,我和張晨在最後下了車,凜冽的風重新吹過,他的頭發揚起,露出了通紅的耳垂,他說:“陳和平,我們去看電影吧。”

“這附近好像沒有電影院。”

“去我房子裏看。”

他說得非常自然,冰涼的手卻插進了我的羽絨服口袋裏,觸碰到了我溫暖的手。

他又說:“今天天氣真冷啊。”

我低頭看了一眼他單薄的靴子,我說:“走吧,快一點。”

我們在那幢房子裏的大投影上看完了《斷背山》,我第一次看這部片子,最後眼淚流了滿面,張晨卻撕開了一袋薯片,顯得興致缺缺。

我問他為什麽無感,他把薯片塞到了我嘴裏,他說:“沒能力改變規則,才會讓自己狼狽不堪,我不會這樣,為什麽要跟着難過?”

我沒說話,心裏到底有些不舒坦,他又抓了一把薯片,塞了自己嘴裏:“我如果喜歡一個人,總會得到的。”

“你得不到的,”我反駁他,“這時間唯有人心,無法靠手段得到。”

“要人心做什麽呢?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如何,床上做着舒服,平日裏互相照顧,這可比虛無缥缈的感情來得實際多了。”

“那不一樣的,真心實意在一起,和不甘不願在一起,總歸有所不同。”

“你倒是對林丹妮真心實意,但你們在一起了麽?”

他很少提到林丹妮,猛地一提,我還是會感到難過。我不再說話,他也自覺失言,換了個話題:“我不懂什麽是愛情。”

“你懂的,只是你權衡之後,選擇了放棄,”方才他刺了我,我也幼稚地想要刺他一次,“你喜歡黎陽,也喜歡申城的那個男生,只是他們都不夠喜歡你,你就放棄了。”

張晨随手扔了薯片包裝袋,他拿了濕巾,細細擦過了手指尖,又抽出根煙,點燃了叼在嘴邊。我不喜歡他這幅模樣,但也說不出話,叫他少抽一根。他吸完了這顆煙,将煙蒂撚在了煙灰缸裏。

他說:“陳和平,我想和你試試。”

“試什麽?”我早有預感,此刻竟也不十分慌張。

“我最近滿腦子都是你,天天做夢都在和你滾床單,你,能不能跟我試試?”

張晨這話說得坦蕩蕩,沒有絲毫的隐瞞,他說完了這話就看着我,等着我的答案。

我伸出了手,手心向上,我說:“給我一只你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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