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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論壇峰會有點像學生時代的大型雙選會,各個省市和商人們互相選擇,洽談合同,當場就敲定無數的項目,行程非常密集,競争也十分激烈,一個項目的投産除了帶來經濟效益外,更能解決當地很大的一塊就業問題,高端企業還能引來高端人才的流入,不管在哪個方面,都是一件好事。各個省市的代表也都出了很多優惠的措施,有一些當場就變更了條款。這裏的這麽多人,并非為了自己的政績好看,更多的是為了民衆的生存水平得到一定的提升,好在這二者并不沖突,整體的氛圍還是積極向上的。

我有之前在這座城市工作時鋪墊的底子,加上各方面口都有涉獵,因而談生意拉投資并不太難,甚至是順利的,只是到了最後,張晨偏偏也來摻和一杠子,他名下有個大型制造公司,正準備挪出這座城市,周圍那麽多城市都在給他找招呼,他卻偏偏拿着合同找我,叫我簽。

我簽了,為什麽不簽,送上來的稅收和連帶利益,等我簽完了,張晨也在旁邊的位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簡單的簽約會結束,我們留在了最後,在酒店的天臺吹風,他靠着欄杆抽了根煙,帥氣得一如曾經,他說:“我以為你會賭氣不簽。”

“為什麽不簽,我的市民還在等着過好日子,送上門的錢,往出推簡直是傻了。”

“以前我想給你花點錢,你什麽都不要。”

“以前是有奸情,現在是坦蕩蕩,再說這錢也不是給我的。”

“就是給你的,當你那天晚上陪我的過夜費。”

他說得輕飄,我回得一本正經。

“要不再睡幾晚上,你多給投點錢?”

“和平哥,嫖你一晚上可太貴了。”

說完這句話他笑了,我也笑了。

“你是不是下午就走了?”

“對,沒什麽事兒了。”

“爺爺那裏也不去看了?”

“時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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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們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從天臺向下走,依舊是一前一後,他在前,我在後,走的是樓梯,樓梯也幾乎沒人走。

他邁快了幾步,轉過身,向我伸出了手,他說:“你走得那麽慢,要不要扶着我的手。”

我伸出手,搭在了他手心,笑着說:“謝謝你。”

他定定地看着我,手掌下移猛地翻轉,“啪——”,他的手心打在了我的手背上,像少年時那樣,玩兒着幼稚的游戲。

我的手背一下子就紅了,他許是用了很多的力氣,他又翻過了手,露出了手心,說:“你也來打我啊。”

我向下走了幾個臺階,像是被蠱惑了似的,抓着他的手湊到了嘴唇邊,我親了他的手心一下。

“你怎麽親我啊?”他輕輕地問。

“我不知道,就是不想打你。”

他抽出了手,眼前像蒙上了一層單薄的霧,偏偏笑得肆意妄為,他說:“陳和平,我是栽在你的身上了。”

他的情話可真動聽啊,每一句都像是真的,好像他離開了我就會活不下去一樣。我強迫我自己從那迷蒙的渴望與虛幻的甜蜜中抽離而出,我好像重新吸到了帶着細小顆粒的空氣,落在了痛苦的真實之上。

“張晨,我馬上就走,你該回家了。”

“你就沒想過,我會跟你一起走麽?”

“你會麽?”

“我不會。”

張晨伸手挽上了我的臂彎,我們沉默着一起下樓,像是在挽留最後的一點點時光,等走完了最後一個臺階,他又極為自然地收回了手,他說:“等我有了空閑,我會去鹿市看你的。”

“不必了。”我聽到了樓梯間外人群的話語聲,像已經淌過了甜膩的愛與欲-望,重新觸碰到了冰冷的理智。

“為什麽呀。”張晨的聲音依舊帶着笑,他永遠從容,不見絲毫慌張。

我磋磨着手指尖的軟肉,回他:“或許下次你來的時候,我已經結婚了。”

他沒再說話,沒有反駁我,也沒有指責我,我推開了樓梯間的大門,停了三秒鐘,沒聽見腳步聲,就松開了手,任由門重新撞上,阻隔了我與他。

我披着層層的僞裝,與大廳的主辦方、合作商人握手告別,再離開酒店的大門,司機将我送到機場,有專人為我辦理好登機手續,我提前登機,坐在了座椅上,重新投入到工作裏。

未過多久,飛機起飛,我透過狹長的窗戶看着這座我熟悉的城市,越來越小,越來越遙遠。

這座城市連同城市裏我糾纏的人,一起在我的心底撕扯,我疼痛而悲傷,但卻發現,許是經歷過太多遍,此刻竟然勉強能有所适應。

人的一生太過漫長,那些曾經以為會永遠束縛的過往,終将會一點點抹平。

我短暫地忙完了工作,戴上了眼罩,沉浸了睡眠中。

夢裏,還能見到張晨的模樣,我們蹲在厚實的雪地裏,吸着鼻涕,一點點壓着雪,他的鼻子通紅,很嫌棄地說:“這雪人可真醜。”

他這麽說着,卻小心翼翼地團了個雪球,塞到了最上方的大雪球上:“喏,給他做個耳朵吧。”

“你知道你這叫什麽麽?”

“什麽呀?”

“口是心非。”

我說完了這句話,撒丫子就往回跑,張晨追不上我,氣得直嚷嚷,上課鈴響了,我就特得意地竄回了教室裏。

張晨過了一會兒才回來,我給他讓了位置,他瞪了我一眼,沒吭聲。就在我以為這回我贏了,他要吃個啞巴虧的時候,脖子驟然一涼,我剛想喊出聲,擡頭正好看見班主任寫好了板書,要轉過來。

我呲了一聲,但張晨得寸進尺,直接把那團雪塊扔我毛衣裏了。

他在我的怒目而視下無聲地大笑,搓了一把通紅的帶着水珠的手,轉過頭裝好學生了。

我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把毛衣從棉褲裏抽出來,再把化了一半的雪塊掏了出來,一看那雪塊簡直氣到爆炸。

張晨用了極大的力氣,這雪球都成了冰塊了。

我暗恨極了,發誓等下課,肯定要團個更大的,也塞到張晨的脖子裏。可下課鈴響了,張晨卻抓住了我胳膊,從書包裏抓出袋東西來。

“這什麽啊?”

“糖雪球,可好吃了,分你吃,別跟我生氣了。”

我可不像是能被一點吃的輕易收買的小學生,但張晨松開了我的手,我也沒跑,眼看着他撕開了包裝袋,取出了一個紅彤彤包裹着白的東西,一下子塞到了我嘴裏。

白的是熔化後又黏上的糖,紅的是山楂,吃起來又酸又甜。

“你喜歡麽?”張晨笑眯眯問我。

“還行,不過這東西小姑娘才喜歡吧。”

“我喜歡,我喜歡才分給你吃的。”

他這麽一說,我擠壓了一節課的火氣,就徹底沒了,雖然我不喜歡吃甜的,但這東西味道還真不錯,可以吃。更何況——張晨這個喜歡吃獨食的,能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讓出來,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還是放了句狠話的:“以後別再把雪球塞我脖子裏了。”

張晨咬着糖雪球笑着答應了,可在未來的日子裏,他還是總愛逗我,我氣得恨不得拎起他打,但他只要可憐巴巴地看我,我就總下不去手了。

飛機上的提示音讓我重新睜開了雙眼,我撤下了眼罩,折疊好了毛毯子,收拾好所有必要的物品,等飛機緩慢下滑,重新接觸到了地面。

我拎着公文包,一點點走下了飛機,鹿市的班子來了人接我,新一輪的工作又開始了。

十月,原來的頭升職省委,經過多次考核和會議讨論,我成了鹿市的一把手,繼續開始高強度的工作。

十二月,全年經濟總結,本年度本市的GDP與往年相比,得到了明顯的提升,央視特地派遣了專業記者,前來采訪報道。

我在忙碌中接收了記者的采訪,見面之後,才發覺那位記者有些眼熟,等到采訪結束,才問了對方一句:“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那位記者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頭發又黑又長,臉上的妝很薄但能看出皮膚很好,整個人氣質非常好,說話條理清楚,腦子非常活,胸上的名簽寫着三個字“李婉婷”。她聽了我的話,莞爾一笑:“您還記得有一年,您逛超市的時候,遇到人采訪您麽?”

我想了想,有了點印象:“你就是那時候的小姑娘?”、

“是啊,”她有點不好意思似的,“那時候剛入職沒多久,沒認出來您。”

“沒關系的,本來就是市民采訪,我也是市民,哪裏采訪不得了?”

“可是……後來還給您帶了點麻煩。”

“哪裏有麻煩,都是小事,過去就過去了。”

我很久沒有這樣放下負擔,輕松聊天了,不知不覺就和那位記者多聊了一會兒,最後她說要同我吃飯,還很狡猾地說在食堂裏吃,我沒有拒絕她,欣然應允了。

沒過多久,記者團就離開了,但鹿市的采訪在央視播出後反響很好,央視準備做一個系列專題報道,我很久又在辦公室裏看到了李婉婷,這次采訪要來得正式一些,我們有了很多的時間接觸,勉強算結交了一些友誼,她是一位極聰慧又善言的女性,能讓每一次交談變得輕松愉快。

在李婉婷到達鹿市的第二十天,她約我下班後在咖啡廳見面,說有一件極為苦惱的事,想讓我幫忙拿個主意。

我察覺到了一點異常,但工作太過繁忙,也沒有細想,等我到了咖啡廳,坐在李婉婷的正對面,我們一起攪拌着咖啡棒的時候。

李婉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問我:“這麽問可能很冒昧,但可以請您告訴我,您成家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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