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猖狂
其實想要原路返回非常容易,我只要進入黑白模式,漆黑的樹林裏我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僅如此,來路上我跟慧慧身上殘留在樹枝上、空氣中和泥土裏的疫病細絲也非常清晰地指引着我們的來路。
沒有慧慧攙扶我,我走得很慢,但我現在已經能咬牙克服住小腿上的疼痛,畢竟與失去一只眼睛的慧慧相比,我的腿傷壓根就不算事。
墨綠色的絲線随着前進開始再次增多,離村莊明明還有段距離,但絲線已經随處可見,只要我離得足夠近,它們就會像蛛網一樣輕輕纏繞在我身上。我讨厭這種感覺,不厭其煩地将它們統統揪下來,捏成團塞進戒指。
我能感覺到戒指裏那一團疫病源有增大一點,但我能想來,與當初慧慧在村子裏收集的病原相比,我這一團小得可憐。
饑腸辘辘的我走路實在太慢,就算慧慧離開前留下了鍋巴和水,但那一點食物根本就不能讓我堅持太久,等我慢吞吞爬在村子邊的小坡上往下看,陽光已經灑在稀疏的林地裏了。
村子裏一片狼藉,許多石牆都倒塌了,有高聳的火堆還在燃燒,人影在廢墟間忙碌地搬運東西,時不時拖拽着屍體丢上火堆。是了,那高高的火堆裏不光有柴禾跟破家具,還有屍體。
這是慧慧做的好事,但我卻一點都不覺得抱歉,我能看到昨晚用石頭砸我的小男孩正虛弱地靠在石頭臺階邊,他身上已經糾纏了大團綠色的絲線,他很快就會死,但我不同情他,我甚至希望他快點斷氣。
他死掉,我就能回去。
我想回家。
我必須得回家!我貓着身子在空氣中撈着那些墨綠色絲線,大團糾纏的絲線被聚攏之後塞回戒指,我知道這一回我不可能像慧慧一樣趁人睡覺的時候把病原給丢進房間,但我可以把病原丢到人活動的範圍附近,既然病原會主動往人身上纏,那麽它就像無形的地雷,只要有人踩到,他就會死!
火光中原本散發着濃重墨綠絲線的屍體正變得焦黑,那些墨綠色的絲線在接觸火光後也十分脆弱,很快就被消融掉,但這個村子的每一寸土壤裏都已經滿布了疫病,雖然在太陽下這些疫病絲線顯得無精打采,但我根本不用刻意收集,随手就能撈起一捧又一捧,源源不斷塞回戒指。
那些失魂落魄的人垂頭喪氣地工作着,他們的警惕性很低,有的人正在搬東西就一整頭暈目眩然後跌倒在地,其他人甚至沒時間關心他,只任由他自己爬到陰涼底下喝水休息。他臉上的虛汗在一滴滴往下滴落,手酸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墨綠的絲線正緩緩向他身上聚集,幾乎要把他綁在地上。
我就躲在他身後的矮牆邊,我捏了一大捧絲線悄悄撒在他腦袋的位置,再次蓬松的絲線幾乎将他裹成繭,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起來,捏住喉嚨艱難地咳嗽,蜷縮身子歪倒在地,手指在土壤裏抓下深深的痕跡。
【清算點數+60點。】
好的,也不是那麽難。
混亂裏沒多少人會注意到刻意躲藏在角落跟陰影裏的我,但那具躺倒的屍體倒是被人發現并拖進了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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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在那些人前往火堆的路上播撒着一團又一團疫病,綠色糾纏的絲線在地上東一團西一團緩慢滾動,風對它們的影響并不大,每當有人走過,那些線團就會輕輕‘粘’在那些本來就沾染絲線的人身上,像攀爬的軟體動物一樣一點點攀附上去。
這是緩慢的笨辦法,見效慢,但真的有效。
大多數成年人命很硬,而且被病原沾染的位置都在腿和手腳上,要病發還需要不少時間,我特別花心思‘照顧’了一下那個已經失去媽媽的小孩,他有氣無力地靠在門口坐着,我手中的‘線團’輕飄飄飛過去粘在他肩膀上散開,他被包裹的臉也開始迅速變色,趴在地上嘔吐,然後眩暈中歪倒在地。
【清算點數+40點。】
我躲回角落裏往下揪自己身上糾纏的綠線,這村子裏充滿了致命的疫病,但我沒有半點緊張和擔憂,恰恰相反,我感到安全和安心,這裏是我的主場,有這無處不在的墨綠絲線,我就像水中的魚一樣歡快。
每個路口大量集中的疫病團開始發揮作用,有幾個開始身強力壯的成年人也發覺不适,湊在一起交流着什麽,但他們聚集的地方正是周圍唯一一片光線還算好的平整臺階,我早已經預料到有人會在那棟看起來最結實完整的房子前聚集,所以往那裏布置了比別處更多的疫病源,墨綠的線團正在無情地攀附上那些本來就已經變得虛弱的成年人,他們激動而驚慌地交流着自己的感受,臉色卻越來越差,有的人想呼喊呼救,有的人捂着肚子打滾,有的人連滾帶爬離開,卻連自己該去哪裏都不知道。
滿臉胡子最強壯的男人掙紮得很厲害,他撲騰的過程中沾染到最多疫病源,反倒是最先斷氣的,收到消息的時候我被吓了一大跳!
【支線重點目标“邙樹村長”擊殺成功,清算點數+750】
【衍生主線目标:屠村清洗,剩餘目标16】
我說什麽也沒想到,只是這一瞬間,回歸純白之核所需要的點數就完成了一大半。
其他三個男人也還在嚎哭掙紮,但他們連滾帶爬離開的路線都是最為敞亮的方向,我一早晨時間在這些地方抛灑的疫病源非常密集,他們很快就被包裹成線團,也相繼咽氣。
【衍生主線目标:屠村清洗,剩餘目标13】
可選目标裏130點的駐兵長和94點的鐵匠也已經死去,加上另外一個普通人的40點,我現在已經擁有1134點清算點數,天可憐見,我已經攢夠了回歸純白之核的點數。
我低頭看着自己已經滿是潰爛的雙手,抓取疫病讓我的手也無可避免地受到了嚴重的感染,現在它散發着腐臭的氣息,痛覺已經沒有開始那麽尖銳,現在感覺變得很遲鈍,我該不該離開呢?
那麽多人死去了,但沒人掉落任何東西,我想要魔法戒指,但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得到它。
原本守在一邊看男人們工作的婦女和小孩此時慌亂了,他們不敢過來收拾幾個男人的屍體,無助的哭聲震天響,四個健壯男人的肚皮漸漸鼓了起來,其他幾個原本在別處搬東西的年輕男女此時也沒了主心骨,他們非常害怕,但應該是知道再放任屍體躺在那裏很可能孕育出恐怖的邪物,他們采取了很沒出息的解決方法,沒有挪動屍體,而是給屍體上分別架了木棍和柴禾,用火把點燃,就地焚燒。
我不知道孕育骸魔需要多少時間,但看情況應該至少在一小時以上,反正這麽長時間裏沒一具死屍成功孕育出骸魔,雖然人們相繼死去,但起碼幸存者們沒有完全亂套。
除了幾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之外整個村子只剩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老弱病殘,他們披着破舊的麻布聚攏在篝火邊,有老太太嘟嘟囔囔似乎在乞求神明的垂憐,幾個年輕人從仍然完好的房子裏找出吃的給大家,小孩子們似乎并不完全知道發生什麽事,有的還在嬉笑着在人群裏追逐打鬧,手裏捏着硬邦邦的餅,嘴裏吐着語調怪異的異國語言。
我戒指裏還存放了一大團疫病源,我打包票,如果我把那一大團墨綠絲線拽出來甩進人群,所有人都會瞬間斃命,但我也有自己的擔憂,戒指裏的疫病源數量實在太大,我很有可能在将它取出戒指的瞬間就被重重包圍然後死于非命。
我希望我自己做了正确的選擇,正午的太陽很熱烈,幸存者們無精打采,似乎在讨論到底是重建村落還是棄村逃難,幾波人争執不休,女人在嗚嗚地哭,年輕人罵罵咧咧,老人們大多保持了沉默。
我沒有閑着,我就藏在他們聚集處矮牆後面的樹叢裏,我用自己潰爛嚴重的手撈起一團又一團絲線像抛毛線團一樣把看不見摸不着的疫病源抛進人群,現在我麻木的雙手已經很難像開始一樣将病原壓縮到結實的狀态,但并不影響效果,裏面咳嗽聲和破風箱似沉重的呼吸聲印證了我的想法,低沉而絕望的哭泣聲讓我早已經麻木的手都靈活了一些。
我膽子很大,甚至沒有刻意壓制自己的動作和聲音,我已經擁有一千多清算點數,只要我願意,我随時可以離開這個惡心的世界,我無所畏懼。
壓抑的哭聲變大,一如開始,四處忙碌的幾個年輕人沾染上最多的疫病源開始病發,大家束手無策,有的人撕扯着最先犯病的男孩,要把他往火堆上送,男孩白發蒼蒼的母親撲在仍在痛苦中掙紮的兒子身上哭泣,她不許其他人碰他,但她也救不了兒子,眼看着兒子的臉色從蒼白變成青黑,肚皮也逐漸因為脹氣而高高鼓起,恐懼超越了對兒子的疼愛,退開一邊哭得撕心裂肺。
“馬利安,我的好孩子,你不該離我而去……”她沙啞的嗚咽聲裏飽含無限痛苦,聽得我頭皮發麻。我為什麽能聽懂這一句?
“這世界根本沒有神明,”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女人看身邊蜷縮的女孩氣息越來越弱,老淚縱橫:“根本就沒有神明……”
嗯,這一句我也聽懂了。
【衍生主線目标:屠村清洗,剩餘目标6】
很好,只剩下幾個老弱病殘。
真正意義上的老弱病殘,他們甚至沒有了反抗的能力,他們就在死去的人身上堆了破布和柴禾,含着眼淚點燃,然後期期艾艾地離開自己栖身的矮牆,茫然地看着眼前突然變得陌生而空蕩的村子,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我知道她們從矮牆裏出來的時候看見我了,因為我沒躲避,就那麽直直站在空地上冷眼看他們。
“魔鬼!”
“看他的眼睛!他是魔鬼!”
“是他!一定是他帶來了災難!”
驚恐的呼喊和怒罵中本想離開矮牆的老婦拉着小孩急忙後退,我就一瘸一拐地往她們身邊走,她們中有的人跌倒了,連滾帶爬地往後退,緊緊抱着懷裏的襁褓。
在我發光的雙眼中這些人身上早已經纏了大量的墨綠色絲線,他們死定了。
“你要幹什麽?你這個怪物!”蹒跚的老婦人龇着一口黃牙把其他人護在身後,手裏捏着拐杖:“你不許靠近我們!諸神詛咒你這該死的邪魔!”
“很不好意思,”我笑眯眯用剛學會的語言生硬地開口:“你孱弱的神明顧不上你,現在你們的命都是我的。”一邊說,一邊伸手從自己瘸腿上抓起一團絲線,跟空氣中的絲線一起揉揉,輕飄飄扔過去。
老婦人疑惑地看着我的動作,不明白我在做什麽,但很快她就咳嗽着跪在地上掙紮起來。她的變化讓身後的其他人更加驚慌,已經完全吓破了膽,連反抗的想法都生不出,雨中的鹌鹑一樣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邪魔,我跟你拼了!”已經被疫病纏身折磨得幾乎失去意識的老婦人捏着拐杖爬起來蹒跚着沖向我,卻被我手中憑空出現的寒光輕松刺了透心涼。
我從她趴伏在地的屍體上揪出大團綠線再次抛向剩下的人,精神奔潰的絕望哭喊讓人心底發顫,剩餘目标就在戒指的提示聲中逐漸變少,一直變成0。
【滿足回歸純白之核條件:完成屠村清洗,獲得額外清算獎勵,是否回歸?】
回歸純白之核的消息我在收集到一千清算點數時就收到過,這一次我完成清洗能獲得額外獎勵,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我終究沒有再看到任何掉落的物品,翻動幾具屍體也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不死心用鐵劍撥弄火堆也沒看到像銅戒指一樣的玩意,我也只能選擇回歸純白之核。
“餘邵榮,你這麽快就回來啦!”我剛回到純白房間就聽到慧慧驚喜的聲音。
“嗯!”我笑着想摸她腦袋,但看看自己腐爛的雙手,讪讪背到身後。
徐大志就在慧慧不遠處,他很熱切地跟在慧慧身邊,但慧慧不理他。
“徐大志,你過來!”我伸出腐爛的手掌沖他勾兩下。
“嗯?”徐大志顯然沒明白:“你怎麽突然間變成這幅模樣?”
“把銅戒指給我,”我張狂地龇牙,目露兇光:“不然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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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