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什麽?四皇子已經回寝殿?!”倪芊芊一直在等着好消息。

倪裳失蹤了, 但姬湯卻并未與她在一塊。

她一心以為這次的計劃定然會成功,倪裳所中的毒根本無藥可解,也就說是, 今晚無論倪裳遇到的人是誰,她都會失.身, 否則她只有死路一條!

倪芊芊盯着銅鏡中的自己,卻是沒有半點變化。

她開始急了。

姬慎景出了宮,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倪裳的處境, 那倪裳到底去了哪裏?!

倪芊芊坐立難安,她一定要毀了倪裳, 最好是能所有人知道她今晚的醜事!

于是,當天晚上,倪芊芊就哭着去求了皇太後,“太後娘娘,我二妹妹不見了, 還望太後能幫我找找,這樣晚了, 萬一二妹妹有個三長兩短……嘤嘤嘤……”

好端端的貴女, 突然在皇宮消失,皇太後也吃驚。

倪裳畢竟身份特殊, 又是皇後的親侄兒---宋司年的未婚妻,倪裳一人牽扯到了宋、倪兩家,皇太後立刻命人在皇宮連夜尋人。

**

姬慎景的雙臂撐在倪裳兩側。

他不敢看她,也不敢碰到她。幔帳極有規律的搖.晃, 少女的低.泣聲此起.彼.伏,婉.轉妩.媚。

他蒙着眼,可如此一來,耳力更是過人。

“小乖,就好了,別急。”姬慎景啞着嗓子哄。

起初一回還算能把.持住,到了後半夜,蒙着雙眼的絲縧被他扯下了,細.滑雪.膩令他沉淪瘋狂,他溺死在了一片雪嫩之中。

倪裳一開始還鬧騰,咬着他的肩頭又哭又鬧,沒多久就昏睡了過去。

姬慎景給她把了脈,确定還在她可承受的範圍,才稍稍放心。但同時姬慎景也不敢大意,兢兢業業等到倪裳過了七回,他瞬間止住。

可問題來了,他卻是一回還沒結束。

煩躁、焦慮、無措,無數個聲音在姬慎景腦中回旋不絕,他忠于的信仰,數年的執念在這一刻統統化為灰燼。他不知後路在哪裏,可與此同時,在事情一錯再錯之前,他有選擇的餘地,讓別的男人過來,亦或是将身下人送去她的未婚夫身邊。

姬慎景不想承認自己的卑劣。

他編織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荒唐借口,試圖掩飾自己內心深處龌龊的不軌心思。

更可怕的是,便是大錯已經鑄成,他亦毫不後悔。甚至難以收回如決堤洪水的欲.念。

披在身上的聖人皮囊被撕毀,露出他原始的、本能的意圖。

黑暗中,大滴的汗珠自聖僧光潔的額頭落下,他不是一個貪.欲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利用倪裳排解他的“罪孽”。

抽.身離開,一股極大的失落席卷而來,他沒回頭,又蒙上了雙眼給倪裳收拾,等到他開門出去,西邊天際已經隐現魚肚白。

天要亮了。

晨風微涼,卻是吹不散他的浮躁。

拔劍出竅,姬慎景在院中揮灑他過剩的精力。

這一夜,都督府的後院沒有旁人。

**

小和尚心中有愧。

他昨夜臨睡之前,輾轉反側的

了稍許,于是天還沒亮,就起榻親自熬大補藥。

倪裳體內的毒的确需要與男子歡.好,但并非是七次,萬一師叔一夜之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就真的是罪過了!

也不曉得師叔怎麽樣了?

小和尚端着大補湯,一路愧疚的想着,若是師叔這回元氣大傷,他定竭力給師叔補回來。

見到姬慎景時,他又恢複了那個冷漠無溫的高僧模樣,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氣味,還有絲絲涼意,大約是剛剛用了涼水沖過澡的緣故。

小和尚面不改色,心不跳,見師叔一襲月白色長袍,俊美無俦的臉毫無表情,宛若昨夜之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可俊臉下面的修長脖頸處,有兩道分外明顯的劃痕。

很像是指甲之類的銳利之物剛剛劃傷的。

小和尚很想提醒一下師叔,然而,他生怕被師叔察覺到他的心虛,他不敢多言。

這次是玩大了,好在師叔看上去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礙。

小和尚瞄了一下姬慎景的下.腹,又忍不住默默的腹诽。

姬慎景坐在堂屋上首,眸色微斂,手中捧着一卷佛經,看的正出神。

他一慣一目十行,可小和尚卻發現,自從自己踏入堂屋開始,師叔他就沒有翻過頁。

“師叔,今日的早茶,已經溫了,您快些服用了吧。”

小和尚很體貼,沒有提及是大補湯,男人都好面子,聖僧也不例外。

姬慎景沒擡眼,也沒說話,只是伸手接過杯盞,将那碗“早茶”喝了下去,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溫、少言寡語。

小和尚見杯盞見了底,愧疚之心才稍有緩解。

這幾日,他務必要替師叔将.精.元.補回來。

小和尚很關切師叔的後半生,該破的戒都破了,總該有個說法,師叔和倪姑娘之間的事,還有倪姑娘的婚事,事事都需要他來操心!

“師叔,倪姑娘若是醒來,您打算如何解釋?”小和尚補充道:“中了七魅之人,意識并不清楚,倪姑娘不會記得究竟發生過什麽。”

這一點,姬慎景也已經意識到了,昨天夜裏,她毫無意識,根本不知他是誰,只知一股腦的往他懷裏鑽。

姬慎景終于擡眼,他眸中布着血絲,神情冷漠無溫,可能并不太想與一個孩子商榷他與倪裳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小和尚胸口中了一箭。

這時,左龍大步邁入堂屋,他目不斜視,更是不敢直視今晨的主子,雖然昨夜之事,無人敢提及,但府上諸人皆是心照不宣。

“主子,倪二姑娘失蹤的消息昨夜已經在宮裏傳開,眼下皇上已命人在皇宮內四處找人。”

姬慎景輕應了一聲,清冷的表情看不出神色。

小和尚與左龍等人都很好奇,姬慎景到底會如何安置倪裳。然而,回答他們的只有沉默。

真真是急煞了操心人。

姬慎景又将自己關在書房一日沒出來。

**

入夜後,小和尚被姬慎景叫到寝房給倪裳看診。

內室仍舊沒有點燈,黑燈瞎火的,小和尚并不具備“夜視”的本事,只能按着姬慎景所言行事。他的手被姬慎景抓着,放在了倪裳的手腕上。

有那麽一瞬間,小和尚總覺得師叔是在防備他!

可……

他還是只是個孩子啊!

即便瞧見了倪姑娘,那又能怎麽樣?!

小和尚內心嘀咕,片刻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很想問問,師叔到底對人家倪姑娘做了什麽,怎的昏迷到了此刻還不醒?!

而且,倪姑娘脈象極其虛弱,絕非一兩日之功就能養好的。

“如何?”姬慎景看似很尋常的問了一句。

但小和尚明顯察覺到了師叔的緊張,他不敢直接問,畢竟他只是個純情的孩子,有些話說的太直接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秉性不純呢!

小和尚醞釀了一下,“倪姑娘身子有些虛,這次體力消耗過度,休養幾日就能醒來了,身子已并無大礙。”

師叔能聽懂的吧……

姬慎景,“……”

小和尚被放了出去,姬慎景将自己隐在昏暗中,盯着床榻上的人,眉頭緊鎖。

榻上人呼吸平穩,但極輕極淺,都督府沒有女子,倪裳自己的衣裳被姬慎景拿去洗了,後宅連個粗實的婆子都沒,他只能自己代勞,經一日曬幹,姬慎竟又蒙上雙眼給她穿上。

他這人自幼就有過目不忘之能,即便蒙着雙眼,也能無比清晰的記得少女身上所有的一切,他的手絕對不去碰觸不該碰觸的地方。

小衣、細帶、亵褲、中衣……

等到給倪裳穿好,姬慎景後背已然盡濕。

屋內安靜的落發可聞,姬慎景才

能聽見自己狂亂的心跳。

無可厚非,他是個罪人。

事情已如覆水難收,再無回旋餘地。

姬慎景出了寝房,獨自一人去了佛堂,不多時,暗處的左龍與右虎就聽見了鞭子抽打的聲音傳出,聲聲狠辣,甚至還有皮肉裂開之聲,聽的他二人渾身顫栗。

**

馬車緩緩行駛在黃土路上,倪裳尚未醒來,以免她磕着碰着,姬慎景只能将她抱在懷中,如此一來,五感又被無限放大,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的欲.念,再度如燎原之火,頃刻點燃。

姬慎景無法,閉着眼誦讀《金剛經》。

不多時,馬車停下,外面的紅纓道了聲,“主子,到了。”

姬慎景抱着倪裳下了馬車,立刻有兩位婦人快步上前,她二人步子極快,動作麻利迅速,若是細一看,還能瞧見手背上的刀疤,皆是練家子。

“主子,一切皆已準備好,保準姑娘醒來後不會多疑。”其中一婦人道。

這是姬慎景能想到的萬全之策,此處是護城河的下游,從皇宮鏡湖落水後,順着湖水往下,最終便會抵達此處。待倪裳醒來,只會以為她是好運被農婦給救了,也堵住旁人的悠悠之口。

他占了她的清白,卻是沒法給她名分,唯有盡其所能護她周全……可,他做出這個決定,他無半分開心,他甚至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嗯。”

姬慎景應了一聲,并沒有直接将倪裳交給婦人,而是親自将她抱進屋。

農舍比不得都督府,加之準備太過倉促,屋內陳設十分簡陋,借着屋內油燈,姬慎景看見倪裳蒼白羸弱的小臉,倒是小巧的唇甚是豔紅,一看就是不久之前被人毫不留情的狠狠憐愛過……

姬慎景呼吸一緊,不動聲色收斂眸中異樣。

“她若醒來,一切皆按着我說的去做。”姬慎景背對着床榻,交代了一句。

兩位婦人當即應下,“是,主子”。雖是好奇,但半句不敢多問。

**

回程的路上,氣氛安靜的詭異。

紅纓等人皆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到了都督府,天還未亮,姬慎景徑直去了小佛堂打坐。

這已是後半夜,遠處有雞鳴聲傳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

姬慎景閉着眼,他已接連兩天兩夜未合眼,三角獸爐裏溢出令人安神的紫檀香,姬慎景仿佛睡着了,又仿佛還醒着,他腦中浮現倪裳情難自禁,圈着他的脖頸,小臉在他耳邊細細的蹭,還有她無知的仰着面,攀着他的肩頭,嘶啞着嗓子低泣……

姬慎景突然睜開眼。

他低頭看了一眼,清俊的臉驟然一黑。

左龍和右虎看見他們的主子大步邁出佛堂,走路的姿勢有些古怪。姬慎景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後院,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他才來到前院,而且又換了一身衣袍。

衆人只看了他一眼,又紛紛挪開視線,“……”

他們什麽都懂,只是什麽都不能說。

**

倪裳失蹤的消息還在發酵。

即便她只是養女,但長信侯府無緣無故丢了一個姑娘,也斷然不會不管不顧。

皇帝命人在宮內上上下下尋找,井底、荷花塘、林子裏……但凡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仍舊不見倪裳的蹤跡。

宋司年一大早就入宮去見了皇後。

皇後前幾日才要求宋司年退婚,他拒絕了,不出三日,倪裳就突然失蹤,宋司年不得不懷疑他敬重了十多年的姑母。

“姑母,倪裳的失蹤,是否與您有關?”他從未對皇後不敬,今日直截了當的質問,已經是被逼無奈。

再找不到倪裳,宋司年不敢相信會發生什麽。

皇後也納悶,她還沒來得及對倪裳下手,這人怎麽就失蹤了,當了數年皇後,除卻皇帝之外,她容不得任何人對她不敬,“司年!你這是什麽意思?!本宮真要讓一個人消失,也不是你能制止的!”

宋司年一開始懷疑是皇後,可聽皇後一言,他心裏又沒底了,“姑母,倪裳……她到底是不是您……藏起來的?”

他不敢問,是不是皇後殺了倪裳,只用了一個“藏”字。

皇後見宋司年這般在意倪裳,卻從未将她的女兒---七公主放在眼裏,皇後憤然,“本宮倒是想這麽做,但還沒來得及,你也不想想,倪裳一旦失蹤,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本宮與宋家,本宮自然不會蠢到在宮裏動手!”

皇後承認了自己想殺了倪裳,宋司年面色煞白,“姑母,算我求您了,倪裳她是無辜的,她什麽都沒做錯啊。”

皇後看好宋司年,但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這個侄兒太過正人君子,看來聖賢書讀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她錯就錯在一開始占了長信侯府嫡女的位置,還與你訂了婚!司年,倪裳失蹤不是本宮做的,不過本宮倒是想提醒你,倘若倪裳命大,還能活着被找到,你也最好是盡快同意退婚,否則本宮不敢保證,她能每次都命大!”

宋司年臉色難看至極。

宋家無人置喙過皇後的意思,即便他的祖父宋太傅,也得讓着皇後。

他默了默,“姑母,您別逼我,宋家只有我一個嫡子。”

即便宋家這一脈還有庶子,但根本扶不起來。

宋司年在拿他自己做底牌,以要挾皇後。

皇後一怔,還當真無言以對了,太子立不起來,她更是需要一個強大的母族,而不久之後,宋司年便是宋家家主!是宋家的頂梁柱,也是她在宮裏的靠山!

“你……”皇後噎住。

宋司年眼下可以篤定,倪裳不是遭了皇後的毒手,這勉強算是一個好消息。可如果不是皇後,還會有誰想置倪裳于死地?

**

除卻宋司年之外,二皇子姬憲也在四處找倪裳的下落。

四皇子姬湯這兩日皆坐立不安。

他兩次接近倪裳,皆被人從背後打暈,每次醒來後見到的人也皆是太子。

巧合的次數多了,那便不是巧合了。

倪裳遲遲沒被找出來,姬湯直接懷疑是太子對她做了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換做旁人也就算了,可這人是倪裳,姬湯雖是行為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一慣憐香惜玉,倪裳是為數不多勾得他難以忘卻的姑娘。

倪裳失蹤後的第二天,姬湯終于坐不住了,他帶着宮人直接去東宮堵了太子的路。

宋家勢大,又有慶王撐腰,幾乎占據了大梁半壁江山,太子是儲君,如果沒有亂臣賊子造反,他不出意外就是大梁未來帝王。

姬湯的畢生追求,不過就是當一個混吃等死的閑散王爺。

得罪太子着實不是明智之舉。

可他還是來了,一想到倪裳極有可能被太子拘禁在某個陰暗可怖的地方,姬湯心如刀絞。

“太子殿下,你也是三哥,今日我就長話短說,念在咱們兄弟情分上,你就放了她吧。”姬湯一鼓作氣道。

即便他沒有言明究竟是放了誰,太子也知道是倪裳,畢竟,眼下整個皇宮都在找她。

面對姬湯的“要求”,太子深感屈辱。

姬湯就連問都不問,直接篤定了是他擄走了倪裳,太子胸膛氣起伏,告誡自己不能與姬湯一般見識。

他要大度!

“四弟,倪裳是長信侯府的姑娘,宋公子都沒急着找,你急着什麽?”太子表現的穩重又淡定。

姬湯冷哼,“三哥,你不要裝了,你私底下的那些動作不要以為別人不知,不僅我知,老二也知,那日難道不是你打暈了我?除卻你之外,我想不出還有誰會擄走倪裳。三哥,不是我說你,你好歹是個太子,東宮美人無數,你何故做出這種事?!”

太子當場氣成河豚。

他做出哪種事了?!

他自己這麽不知道?!

太子身份本就特殊,一出生就處于萬人矚目的位置,他受不住姬湯言辭鑿鑿的污蔑,畢竟,他是一個品行高潔的人,“老四,請注意你的言辭!你這是造謠诽謗!”

太子當然不能與姬湯糾纏下去,事情鬧到皇帝跟前,即便此事不是他做的,別人也會懷疑到他頭上。

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太子深深的理解。

太子拂袖離開,對姬湯視而不見。

姬湯又不能硬闖東宮,只能站在原地憤憤罵了幾句,“姬誕!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即便是太子,還不是連顆蛋都下不出來!”

身邊随從立刻提醒,“四殿下,你可千萬莫要再提及太子的名諱,太子最忌諱旁人喊他名諱!”

姬湯倒也不敢真的與太子識破臉皮,暗中偷偷多罵了幾句,“姬誕!姬誕!姬誕!”

雞蛋……

衆随從,“……”聽多了真的容易誤解。

**

倪芊芊額頭一陣奇癢,寝房沒有旁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将門扇拴好才折返梳妝臺。

她深吸了一口氣,擡手拂開了遮住了額頭的齊劉海,當看到無數紅疙瘩時,她心涼了一大截。

“糟了!”

她不禁破口而出。

再捏了捏自己微腫的腰肢,倪芊芊氣的摔了銅鏡。

她眼下這副樣子,一定是因為倪裳的主角光環更盛了!

怎麽會這麽樣?!

一切明明皆在她的掌控着之中,就連這樣都弄不死倪裳麽?!

倪芊芊無法平定心緒,那日她對倪裳下.毒時,姬慎景明明不在宮裏,而且倪裳又到底去了哪裏?

她這次惡化的比以往每次都要嚴重,也就是說,男女主之間有了質的跨越。

再想到倪裳所中的毒,倪芊芊恨不能抽自己幾個耳光。

難道這次她又親手促成了姬慎景與倪裳?!

不行!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她一定要另謀出路!

**

又過了一日,倪裳終于在兩位婦人的盯視之下悠悠轉醒。

她二人皆是姬慎景手底下的人,聽了姬慎景的吩咐,在此僞裝成了農婦,二人自然是看出來主子對這位姑娘的在意,若非主子是出家人,她們都快以為主子是動了凡心了。

又見榻上的姑娘雖然昏睡了幾日,但膚若凝脂,五官秀麗精致,甚至于還隐隐帶着幾分.媚.色,昨日給姑娘擦拭,親眼瞧見身段更是無一處不精致勾人。

是個男子也把持不住。

“姑娘,您醒了?”其中一婦人問道。

倪裳身子乏力,除此之外,倒也沒覺得哪裏不适,入眼是陌生的農家房舍,白色輕紗帳似乎是簇新的,雪白幹淨。她被婦人喂了水,但因着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嗓子有些不太自然的喑啞,卻是不難聽,像是夜間低語,輕柔如飄落的雨絲,“我、我在哪裏?”

婦人按着姬慎景的吩咐,将事情的前前後後,一字不落的灌輸給了倪裳聽。

為了讓她徹底相信,婦人對諸多細節進行了改善潤色,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衛韻是從上游落水,之後随波逐流,飄到了下游,萬幸被她二人給救了。

原來是這樣!

倪裳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被四皇子步步緊逼,之後姬慎景出現,然後她轉身跳入鏡湖,便什麽也沒印象了。

按着兩位婦人所言,她的确是從鏡湖飄下來的。

昏睡了幾日,身上的印痕都消散了,除卻無力頭暈之外,衛韻的身子沒有其他異樣,她也就沒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婦人假裝不知倪裳身份,問道:“不知姑娘是誰?家住何處?”

倪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防備着眼前的一切,心想:我若是告之她二人身份,或許念在長信侯府的份上,她們會将消息送去給侯府。

畢竟,即便她只是養女,可救命之恩,侯府不會不感激。

單單是為了賞錢,兩位婦人也不會将她給發賣了。

于是,倪裳将自己的身份告訴了她二人。

婦人裝作甚是吃驚惶恐的樣子,“原來是侯府姑娘!真真是遇見貴人了!姑娘放心,我立刻就找人去長信侯府送信,姑娘暫且在寒舍安心歇着!”

倪裳莞爾。

後知後覺,她才意識到自己逃過了一劫,她應該是被人下了.毒,可此刻身子并無那種灼燙可怖的感受了,難道是在湖中泡的太久,所以解毒了?

這好像也說的通。

兩位婦人待她極好,她以為是因為得知了她是侯府姑娘的緣故。不過,眼下倪裳也想不了太多,能從皇宮脫險,還被農家所救,她當真是走運了。

**

倪裳醒來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姬慎景那邊。

姬慎景近幾日都不曾入宮給貴女們講佛學,也沒踏出都督府半步,害的政敵們還以為大殿下在蓄謀什麽見不得人的大事。

“主子,侯府那邊已經知道了倪二姑娘的下落,倪老太太已派人前去接應。”左龍說着,偷瞄了一眼姬慎景,卻見他家主子背對着他,正面對一尊金佛出神。

沒聽見動靜,左龍清了清嗓門,又說,“主子,倪姑娘已經找到下落的消息,眼下已經送去宮裏,一切皆能解釋圓滿,不會有人質疑倪姑娘的清譽。”

在護城河飄了半日,又昏迷幾天,加之農家婦作證,不會有人往旁的方面去想。

“嗯。”

沉默良久的人終于開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左龍的錯覺,總覺得方才主子的這一聲染盡了過盡千帆的滄桑,清冷、低沉,仿佛壓抑了太久。

**

次日,長信侯府。

侯夫人一聲冷哼尬,“她倒是個命大的,這樣都死不了!”

心腹道:“老祖宗派出的人已經回來,聽說二姑娘下馬車那會,臉色蒼白,身子消瘦,這回是遭了大罪了。”

侯夫人莫名煩躁。

倪裳自幼就養在侯府,她是看着倪裳長大的,這丫頭打小聽話懂事,也極孝順她,但侯夫人總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一心以為是因為倪裳的緣故,自己的女兒才淪落在外。

她突然想起了前幾年,倪裳為了她的病,割了手腕放血做藥引子,那次失血過多,她一慣粉潤的臉也是一片蒼白如紙。

“行了,別說了。”侯夫人打斷了婆子的話,心裏躁的慌。

若非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外遭了罪,又若非親兒子又惦記上倪裳,她又何故盼着那丫頭去死?!

**

薔薇和康嬷嬷抱着倪裳就是一番痛哭。

倪裳渾渾噩噩的,身子骨還沒恢複如常,雖然郎中說無恙,可她總覺得哪裏不太舒服,仿佛是不久之前被人掏空了所有精力。

她也說不上來是哪裏不舒服,就是渾身使不出勁來。

進了屋,薔薇上下打量了倪裳,帶着哭腔道:“姑娘您沒事就好,婢子瞧着您竟是比之前更好看了。”

可不是麽?

姑娘這次大難不死,雖是孱弱了不少,行動如弱柳扶風,但總有那股子說不出來的韻味。

康嬷嬷到底是年長些,對倪裳的遭遇心存疑慮,主仆幾人入屋後,康嬷嬷就細細詢問了一遍,她結合前後因果,一時半會對倪裳這幾日的遭遇尋不出半點疑惑出來,但就是因着事情銜接的太過完美,仿佛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康嬷嬷才更覺得有一絲古怪。

“姑娘這次無恙,将來必有後福!”康嬷嬷紅着眼說。

倪裳不期盼什麽後福,她眼下只覺自己深處巨大的漩渦,稍有不慎,就會深陷其中,萬劫不複。她只想早日脫離困境。

“嬷嬷,長姐被人接回來時,可曾提及過,她是多大離開了她的養父母?”倪裳問道。

倪芊芊的養父母,極有可能就是倪裳的親生父母。

康嬷嬷頓了片刻,尋思了一番,恍然大悟,“姑娘,若是按着大姑娘所言,她離開其養父母時,年紀尚幼,什麽都不記得,那她怎會篤定養父母已故?”

此言一出,倪裳眸色一亮,“看來長姐瞞着我不少事。”

康嬷嬷大約猜出了倪裳的心思,勸了句,“姑娘,您眼下尚且是侯府嫡女,可若是尋到了親生父母,侯府未必會……”

倪裳自己的父母找到了,侯府必然不會再将她視作嫡女,屆時她不再是侯府姑娘的身份,宋家的婚事也必然保不住。

康嬷嬷的顧慮,倪裳都懂。

她身子乏力,透着一股嬌弱美,自嘲一笑,“便是我如今頂着侯府嫡女的身份,宋家那邊也未必想讓我過門。”

康嬷嬷沉默了,世家大戶的婚約講究的就是門第與身份。怎樣的出生,基本預示着怎樣的命運。

淨房備了湯水,倪裳好好的泡了澡。

姣好的身段掩映在花瓣之中,倪裳覺得腿酸,總是使不上勁,旁的都沒什麽,她無意間瞥到了自己胸腔的白嫩,倒是比之前傲.挺了不少。

倪裳,“……”

她也才昏睡了幾日,這一點倒是令得她吃驚。

夜間躺在榻上,倪裳反複回想着那日跳入鏡湖的畫面,姬慎景也在湖邊,既然如此,為何聽說宮裏的人一直不知她的下落?

突然之間,倪裳似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了,可當她睜開眼,望着頭頂的承塵,又實在想不出來姬慎景與自己這幾日昏迷有任何幹系。

或許,他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和尚,又或許他不想惹事上身,這才沒有告之旁人她落水一事……

**

美人鬓角微濕,起伏的雪色.山巒在眼前晃過,櫻桃唇半張,突然喊了他的名字,“無.欲……”

姬慎景猛然坐起身來。

意識到了下腹的不可言說,昏暗幔帳內,聖僧額頭滑下大滴的汗珠,順着他蕭挺的面頰,一路往下。

下榻,出屋,姬慎景在井水邊打了水,水面浮起罪孽的乳.白.污穢,姬慎景濃郁的劍眉緊鎖,索性閉了眼搓洗。

佛祖,子弟罪孽深重。

**

姬慎景不輕易殺人,也從不親手殺人,但軍紀嚴明,加之府上沒有女眷,多數時候,整個都督府都聽不見任何人聲。

此時,廊下卻聚集了幾人,正悄咪咪的說話。

紅纓,“主子昨夜又去了佛堂,長此以往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不是!當今幾位皇子,哪個不是奢靡無度、錦衣玉食?就咱們主子還當着苦行僧,這幾日主子就連衣物也是他自己洗的!”

衆人,“……”

都督府雖然沒有婢女伺候,但姬慎景的衣物,皆有專門的人清洗。

廊下幾人默契的沉默片刻,小和尚一臉恍然大悟,“我精通藥理,我明白的!”

有些事實屬正常,他家師叔曾經太過冰清玉潔,他很擔心師叔想不開。

衆人,“……”

他就是個孩子,他能明白什麽?!

幾位成年男子再度默契的沉默了下去,此時,不遠處的小佛堂,門扇打開。一位着一襲雪色錦緞長袍的高大男子款步邁了出來。

一如既往的清冷如冰玉,然而在幾人看見姬慎景頭上冒出的暗青色發根時,衆人又開始神色各異。

主子長頭發了!

其實,主子身份尊貴,手握兵權,只要早點幹掉慶王與宋家,那必定權傾天下,到底有多想不開,才願意當和尚?!

小和尚迎上去,目光無法忽視姬慎景的頭,講道理,師叔的容貌是他見過最好的男子,倘若長出了頭發,那必定是禍害千年的美男子啊!

“師叔,您出來了?”小和尚笑容燦爛,遞了一個“我理解你”的眼神給姬慎景。

小和尚的頭一直以來都是姬慎景親手給他剃。

姬慎景的則是小和尚代勞。

男人俯視着亮堂堂的小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麽,清俊的面容透着一絲憔悴,“替我剃發。”

小和尚登時失望。

師叔都破戒了,憑什麽還能繼續當和尚?!

難道是惦記着師門那座破寺廟

**

又休息了一夜,倪裳的精神氣好了不少。

昨個兒歸來,倪老太太親自在府門外迎她,倪裳知道,祖母是在利用一切機會,告之阖府上下,她還是侯府嫡女。

但倪裳又何嘗不知,祖母這樣做的目的,并非僅僅是為了她。

一來,以長信侯府的門第,不可能将一個孤女趨之門外。

二來,祖母是做給大哥看的。

起榻收拾一番,倪裳就去百寶堂給倪老太太請安,她眼下只知倪芊芊肯定有事瞞着她,而且可能事關她的身世,昨夜倪裳想了一宿,倘若自己的出生當真卑賤,以倪芊芊對自己的憎恨,她不可能只字不提。

倪裳越想,就越是起疑。

百寶堂內,侯夫人與倪琰也在。

倪裳一看見倪琰就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她自幼得倪琰照拂,她記得七歲那年,便有貴女當衆嘲諷她只是侯府撿回來的小乞兒,大哥轟走了所有人,把她抱起來哄,“我們裳裳就是侯府的姑娘,是我最疼愛的妹妹,誰也不能欺負。”

她心中敬重倪琰,也愛他,是妹妹對兄長的愛。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變了……

她和倪琰也不太可能回到從前。

“給母親請安。”倪裳給老太太請過安後,就朝着侯夫人福了福身。

侯夫人一直留意着倪琰,自打倪裳進了屋,倪琰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關切焦慮之色難以遮掩。

侯夫人頓時來火,對倪裳再無好臉色,“給七公主當侍讀的貴女都好端端的,怎麽就偏生你出事?!”

在侯夫人看來,就是倪裳長的太過妖媚,估計又是自己惹禍上身!

倪裳半斂眸,臉色未變,習慣了侯夫人對她的刻薄,她不再奢望從侯夫人身上得到任何親情之後,也就無所謂了。

倪老太太蹙眉,“行了,你不能少說兩句,二丫頭這次也會受了罪了,她好歹也喊了你十六年的母親,你哪一點有當母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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