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殿下,我恨啊!

回到驿館,李煦讓劉樹把幾個新買的奴仆帶去給林钊過目,算是給他備個案,而且也需要他審查後才能把讓人留下。

進了屋子,李煦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一動不動地坐着等劉樹回來。

約莫半個小時後,劉樹果然來了,進來後先把門窗關好,上了鎖,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哭聲由小到大,短短的幾步路走的像十萬裏長征,然後跪倒在李煦面前嚎嚎大哭:“殿下……那是賀遵呀,是賀遵!嗚嗚……”

李煦陡然一驚,賀遵,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這是原主在東宮時的貼身侍衛首領,是最信得過的心腹之一。

他舔了舔嘴唇,喉嚨幹澀地問道:“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而且他的臉……”

“奴才也沒來得及問,認出他後就立即把人買下來了,嗚嗚……王爺,賀遵都如此了,那其他人……奴才不敢想啊!”

李煦伸出手想安慰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他趕緊把手揣進袖子裏,顫着聲說:“別急,不能急,先聽聽賀遵怎麽說,也許……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李煦分外不安,這種不安不是他會有的情緒,一定是原主又開始作妖了,李煦用指甲摳着掌心,暗道:明明疼的是我,傷心的是我,原主到底藏哪了?

“行吧,先別聲張,繼續當做不認識賀遵的樣子,別被人看出異樣來,等晚上再說。”

“喏。”

“趕緊去洗把臉,你這樣走出去誰都知道你有問題。”

劉樹用衣袖狠狠擦了把臉,然後從兜裏掏出一盒胭脂往臉上抹了抹,直到那臉色紅的和猴屁股似的,他才頂着李煦驚奇的目光走出去。

李煦砸吧了嘴,心想:這孩子不會是因為沒了男人根所以往女性發展了吧?那他以後是不是得給他找個男人嫁了?

劉樹出去打點今天買來的人,他把賀遵安排和自己同屋,對外說是方便自己照顧傷員,另外三人找不到房間只好先安置在柴房。

之後,他找來嚴醫正給他們幾人都看了傷,除了賀遵,其餘三人都還好,葛珠只是染了風寒,救治及時很快就好了。

但賀遵臉上的傷,嚴醫正卻無法醫治,只能給他弄些燙傷膏敷一敷,能減輕點痛覺,但他那張臉徹底毀了,以後也不可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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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樹知道這個答案後又躲起來哭了一場,連李煦也無端落了兩滴眼淚。

賀遵這個人和劉樹不同,劉樹從小就是太監,是下人,賀遵卻是官宦子弟,十歲時被選為太子親衛,從那以後,他的命就和李煦連在一起,和他既是主從關系也是朋友關系,深得原主的信任。

深夜,一抹黑影悄悄靠近李煦的屋子,見四周無人,黑影從窗戶跳進李煦的屋子,沒多久,房門被打開,劉樹按照往常那樣站在門口守夜,時不時打個哈欠,眼神卻清明的很,警惕地看着四周。

賀遵會出現在奴隸市場絕對是不正常的,這裏到處是皇帝的眼線,劉樹不得不防。

屋內,李煦借着暈黃的燈光端詳着賀遵那張臉,深深嘆了口氣,“連累你了,很痛吧。”

賀遵扯了扯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容,“殿下不必憂傷,能撿回一條命已屬幸運。”

他的聲音很沙啞,一聽就是嗓子受過傷的,李煦鼻頭發酸,強忍着心痛的情緒,說:“說說吧,我走後都發生了什麽?其他人呢?你又為何出現在胡商的隊伍中。”

賀遵低下頭,很久沒說話,他渾身顫抖着,李煦那一瞬間有點想喊停,他不敢聽,也不想讓賀遵再回憶一遍那悲慘的經歷。

“你……”他話剛開個頭,賀遵就開口說:“殿下前腳剛離宮,親衛隊三百人就被羁押了,陛下将我們打入天牢,說是要等查明了大家與謀反無關再放了我們,我們在天牢無計可施,只能等着,各家都找了關系向陛下求情,乞求從輕發落。

我們當時想,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流放千裏,發配為奴了,可是……某一日夜裏,突然來了一隊羽林軍……”賀遵哽咽了一下,聲音低沉地說:“他們來了就殺人,我們手腳被縛,無力抵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兄弟們一個個被殺害,輪到我時……我以為我肯定沒命了,但那個人不知道為何手偏了,刀砍在胸口卻沒有下重手。

事後,他們将我們的屍體運到郊外焚燒,我臉上的傷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我尋機逃離了火場,一路南下,在途中遇到了胡人的商隊,他們見我傷重原本不想救我的,我自願賣身為奴,才讓他們捎帶上我,就如此來到了滄州。

原本我是想,等傷好了就逃離商隊,南下尋找殿下,沒想到竟然在滄州遇上了。”

李煦雙手捂住臉,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胸口如熊熊烈火般燒着,這是他重生以來情緒波動最大的一次,韓家被問斬的那天他都沒這麽難過。

他知道,這三百親衛和原主同命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沒想到,皇帝會狠心到這種程度。

韓家人該死,畢竟他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但三百親衛何其無辜?怎麽就該死了呢?

“就你一個人逃出來了?”李煦啞着聲問。

“是!殿下……”賀遵重重地跪在地上,腰杆筆直,斬釘截鐵地說:“殿下,您能理解屬下的心情嗎?那三百個兄弟是和咱們一起長大的,日夜相伴,情深義重,可是……可是就這麽在屬下面前被屠殺了,殿下,我恨啊!”

賀遵忍不住壓抑地哭出聲來,“不瞞您說,屬下恨意滔天,恨不得殺了……終有一日屬下要給兄弟們報仇的,您若是不願,屬下可以離開。”

李煦放下雙手,緩了下情緒,然後把他扶起來,看着他那張被燒毀的臉,胸口鈍痛不已,“不要談離開的事,他們的仇我會想辦法報,你一個人不夠,從今往後,你改名叫賀岚,父親是羌族人,母親是漢人,臉上的傷是胡人造成的,聽清了嗎?”

賀遵鄭重地磕了頭:“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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