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迷弟
回到城裏,李煦不顧身上的疲憊,先去莊園走了一遍,見大小官員正在給災民派發米粥,濃濃的米香飄蕩在冷空氣中,惹得李煦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李煦也不挑食,讓人去打了一碗米粥給他,三下五除二就喝下肚。
說實話,稀是真稀,米粒恐怕都數的清,但災民嘛,你想吃飽是不太可能的,能不餓死就行了。
但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李煦也想過以工代赈,召集這些災民去幹苦力,可餘杭又不是他的封地,他還能自作主張把人拉去砌城牆嗎?
當天夜裏,喬安連夜把寫好的策論擺在他面前,李煦詫異地接過,他以為這小白臉會拖上兩三天,沒想到還挺主動。
一目十行的看完,李煦在其中也看到了“以工代赈”這樣的提議,另外還有幾條是關于病人隔離開來單獨醫治的建議,說的頭頭是道,可見是有真本事的。
“很好。”他誇贊道,然後提筆删掉了幾條不切實際的內容,又把他以工代赈的內容細化一番,交還給他。“你才智不俗,有眼界有思想,就缺了點膽量,若是家裏有關系可走,讓他們幫你謀個縣令的職,好好大展身手,以後前途無量。”
誰都喜歡被誇,喬安還以為自己寫的東西會被順王批判的一無是處,因為這些觀點,他很早以前就和自己的恩師提過,後來也和喬瑞提過,都沒被采用,沒想到最懂他的人竟然是順王。
喬安情緒複雜,對李煦的感觀好了許多,“多謝王爺提點,下官知道該如何行事了,今日聽聞殿下買了許多糧食回來,下官對此深感佩服,之前有得罪之處,還望您多多諒解。”
那點小事李煦根本沒放在心上,而且也是他臉皮厚才能弄來這些糧食,換成原主就未必了。
“但還有一事,臣不吐不快。”
“說吧。”
“關于萬大人,臣聽說您和他有私交,但臣以為,您不可盡信于他。”
李煦來了興致,問他:“此話怎講?”
“下官也說不好,但喬瑞是萬大人的妻弟,他能行刺王爺,萬大人肯定是知道的。”
“哦,他們還有這層關系。”李煦沒怎麽查過喬瑞這個人,在他眼裏,喬瑞早就是個死人了。
喬安把兩人的關系詳細說了說,為了讓李煦防備着萬春林,他甚至說:“我與喬瑞是同族叔侄,但我早被除族,與母親一同被趕出了喬家,所以臣不是故意欺騙您的。”
李煦聽完對他更贊賞了,“那你竟然還能在喬瑞手下活這麽多年,不容易啊。”
喬安尴尬地解釋說:“我與母親出走時年紀還小,喬瑞又常年在外,并不知道我。”
天下同名的人太多了,何況兩人只是同姓,喬安只是編造了個理由就把喬瑞糊弄過去了。
李煦對他很是欣賞,想拉攏他,就試探着問:“喬大人可願意去南越發展?”
喬安愣住了,表情有些古怪,他說:“我與母親曾在南越生活了十年,回去自然是可以的,但這也不由得下官自己做主。”他一個小小縣丞,要去哪裏都是上頭說了算。
李煦更是驚喜不已,他這一路走來,難得遇到一個雷陽是南越人,這喬安還是第二個。
“那你告訴本王一些南越的事情嗎?”他不是信不過雷陽,只是雷陽是雷家人,看事情的态度肯定和喬安不同。
喬安看了看屋裏的漏壺,為難地說:“天色已晚,您看……”
才晚上八點而已,李煦一點也不覺得晚,“本王與喬弟相見如故,不如秉燭夜談?”
喬安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急忙反駁道:“殿下叫我名字即可,下官今年二十又三了。”
“呵呵,那真是沒看出來。”李煦着重打聽寇家的情況,他對寇家很忌憚,那可是南越的地頭蛇,他重點要攻略的對象,他在南越是當王還是當蟲就全看寇家配不配合了。
本以為喬安會說些寇家的壞話,沒想到李煦一提起寇家,喬安的眼睛就亮了,滔滔不絕地吐出一連串贊美之詞,簡直把寇骁形容成天神降臨。
“寇将軍年紀雖幼,但果敢聰慧,武功高強,曾以一人之力滅了一個小部落,解救了好幾百人,他每回帶兵出征,都能得勝而歸,是南越的不敗之神。”
李煦聽完想哭,讓他攻略個人還行,讓他攻略個神,難度系數太大了,看來,他到南越後還得給這位寇将軍拜碼頭啊,不知道這位神會不會容許自己在他的地盤上作威作福。
可憐他一個封王,竟然還要看地頭蛇的臉色,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喲。
“那他可有什麽喜好之物?”
喬安臉微微發紅,“這豈是我一個小人物能得知的,而且下官離開南越時,寇将軍才掌權不久,外頭知道他消息的人不多,王爺如果是想用金銀之物讨好寇将軍,必是行不通的。”
談到約半個小時,李煦就把人趕走了,沒別的,這喬安簡直就是寇骁的迷弟,句句不離寇将軍如何如何,要不是知道他家裏有妻有子,他都要以為喬安暗戀寇骁了。
******
風平浪靜地過了五天,災民們在城裏安頓好了,被攔在城外的人雖然不甘心,但在士兵的壓制下也沒鬧出大事來,而且他們在城外有吃有喝,還有醫匠給他們看病,只要病好了就能進城。
第六天,一大早守衛就來彙報說萬春林到了,同時還帶來了十車的糧食,說是來赈災的。
李煦對此不置可否,他“買”來的糧食随便一家都不止十車,這十車糧擺明了是做面子用的。而且這區區十車糧食,萬春林就帶了一萬府軍來,也不知道是護送糧食還是護送他自己的。
雙方再次見面,場面有些滑稽,李煦這邊不僅殺了他的妻弟喬瑞,還殺光了他送的侍從,萬春林那邊早得到了消息,卻要完全當做不知道。
可想而知,這兩人面對面站着的時候臉色有多好看,李煦作為得勝方,非常大方地說:“萬大人啊,你來的真是時候,本王正愁眉不展呢。”
萬春林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不知殿下有何憂心之事?”
“還不是那該死的喬瑞,也不知他背後受誰指使,竟敢行刺本王,他人雖然死了,可這案子沒結啊,本王連覺都不敢睡了,深怕有人來行刺,還好萬大人來了,還帶來一萬府兵來,本王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王爺,不知那喬瑞的屍首在何處?”
“咦屍首?”李煦表示不知,他找來林钊,當面問道:“林統領,那喬瑞的屍首可還留着?”
林钊瞥了萬春林一眼,不鹹不淡地回答:“那喬瑞被砍了腦袋,後來不知何時來了條野狗,把他的腦袋叼走了,末将見此,只好把他的屍體燒了,埋在了他家後花園裏。”
李煦見萬春林想發火又不敢的樣子,憋着笑說:“此事就交給萬大人處理了。”
“這……”萬春林握了握拳頭,忍不住替妻弟辯解了一句:“會不會是誤會?喬縣令向來膽子小,怎敢做出這種事?”
“萬大人看走眼了,這喬瑞膽子一點不小,光是從他家裏查抄出來的糧食和金銀就足以證明一切,一定是有人花重金收買了他,萬大人你重點查一查他的錢財都來自哪裏,線索也就有了。”
李煦不等對方接話,繼續說:“若他背後主謀只欲在行刺本王倒也罷了,怕就怕,他背後之人心懷不軌,想颠覆我大燕王朝。”
“這不可能!”萬春林吓了一跳,怎麽就扯到謀反上去了。
要知道韓家造反一事給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心裏陰影,朝廷上下人人自危,稍不甚就被抄家滅族,這種時候,要是有人上奏彈劾喬瑞謀反,皇帝肯定會疑心的。
李煦一掌拍在桌上,狠狠地說:“怎麽不可能本王乃皇子,又是聖上親封的南越王,總管南越一切事物,南越乃大燕邊界,喬瑞行刺本王,定然是與海賊勾結,欲亂我南越,再一步步圖謀大燕江山。此事本王已經上奏給父皇,相信不用多久就有旨意下來,萬大人若是能在聖旨下達前把案子結了,父皇定然對你刮目相看。”
說完這些,李煦詫異地問:“萬大人,你很熱怎麽?大冬天的還出了一腦門的汗。”
“是有些熱,呵呵!微臣體熱,呵呵。”
李煦心裏笑開了花,這姓萬的一看就不是個膽子大的,偏偏心思多,不吓吓他怎麽對得起自己這些天的遭遇。
“哎,還有一事,本王要給萬大人陪個不是,萬大人送給本王的那些人也遭遇了不測,當時喬瑞安排他們住在後院,可他心思歹毒,竟然一把火燒了後院,連人帶院子燒成了灰燼。”李煦臉上露出哀痛的表情,仿佛死去的那幾個是他親人。
萬林春表情扭曲起來,聲音沙啞地說:“不過是一群命賤的下人,殿下不必過于憂傷。”
能被萬春林派到李煦身邊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侍從,這些人不僅對他忠心耿耿,而且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死士,本想路上發難,卻被順王先一步解決了。
他才是真的心痛啊。
李煦欣賞了一下他精彩的表情,又抛出一顆炸彈,“另外,因要安置災民,城中糧食儲備不足,本王又身無分文,只好借萬大人的名義向本地鄉紳購置了一批糧食,欠條都寫下了,萬大人有空派人把錢送去吧。”
李煦說完,劉樹立即送了個小木匣子來,裏頭裝着李煦以他名義寫的欠條,足足有十幾張,加起來竟然有數萬兩。
萬春林一瞧見那個木匣子手就抖了一下,這匣子本來是從他這裏出去的,經由喬瑞的手送到了李煦手上,沒想到順王把裏頭的東西收了卻把木匣子還給了他,并且還附贈了一大筆債務。
雖然揚州府不窮,財政上不缺這幾萬兩銀,可萬春林心裏憋屈啊,這口氣是咽不下去了。
李煦出了一口惡氣,心情也舒爽了,他一點都不怕萬春林不認賬,他買糧的那幾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果只是一家,說不定萬春林還敢賴一賴,十幾家聯起手來,他也是要顧忌一下的。
而且李煦都想好了,一旦萬春林有賴賬的苗頭,立即讓人宣傳出去,到時候,輿論的壓力壓下來,他不還也得還,除非他不顧自己的名聲。
李煦并不想和萬春林撕破臉,氣也出了,就準備離開餘杭了。
萬春林這回沒有百般挽留,但意思性地問了他一句:“王爺不如等這批災民的事情了結了再出發,畢竟您才是赈災的主事人,您這一走,我們可就沒了主心骨了。”
李煦知道他的潛臺詞是說自己越俎代庖,而且他确實幹了幾件先斬後奏的事,如果皇帝怪罪下來,他留在這裏反而遭罪。
“之前是萬大人不在,這餘杭沒個主事的,本王才不得不站出來,現在萬大人來了,自然由你全權做主。”
萬春林能說什麽呢,如果是他在,肯定不可能用自己的名義寫下數萬兩的欠條,更不可能把一群災民當老爺似的伺候着,他們何德何能。
他試探着問李煦:“餘杭的新縣令一時半刻也上任不了,不知道殿下可有推薦的人選可以代為管理?”
李煦搖頭,“我對這兒的官員不熟,萬大人自己做主就行了,不過嘛,有個人你還就不用考慮了。”
“誰?”
“那個叫喬安的縣丞,呵,年紀輕輕,見識淺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對本王不敬,實在不堪大用,而且本王覺得他和喬瑞有關系,萬大人可要提防着點他。”
萬春林心中一喜,面上乖乖地點頭,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等他知道李煦當初派了其餘官員幫忙赈災,卻獨獨讓喬安回家寫文章,就更加确定代理縣令的人選了。
等他召見了喬安,見他不太奉承自己,冷言冷語的,換做以前,這種人早被他打發了,但一想到他連順王也敢得罪,心裏就多了幾分好感,選他做縣令,算是給自己出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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