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王爺親手搭得行軍榻不太結實,折騰到第三回 就吱吱呀呀的散了架。
好在小別勝新婚這種氛圍是不會被輕易打擾的,床鋪散架的時候道士正騎在小王爺身上自己讨趣,小王爺皮糙肉厚摔不疼,道士情至深處沒空在意。
待終于訴完相思苦,小王爺才眨巴着眼睛覺出了不對,道士垂着水光溫潤的眸子,濃密纖長的睫毛上挂着氤氲的水汽,孤山上的仙人帶着一身情愛後的斑駁痕跡蜷去小王爺懷裏,被抓亂的長發在他背後亂七八糟的交織着,期間還有幾縷是屬于小王爺。
“地上涼,我抱你去……”
臊眉耷眼的小奶狗又重新占據了小王爺的精神高地,他回過勁來發覺道士正跟他一起躺在地上,便立刻紅着面頰攬過了道士窄瘦的細腰,匆匆撿起散落的衣衫遮住兩人下身。
“困……”
道士合上眼睛,埋去小王爺胸前搖了搖頭,被熱汗浸濕的碎發黏在他面上,同溫軟缱绻的紅潮一起軟化着他的眉眼。
小王爺心頭一突,停住了打算抱着道士起身的動作,夜幕裏的星光從帳頂的縫隙中悄然落下,他們從傍午胡鬧到晚上,根本沒顧上去點帳裏的蠟燭。
破土而出的成就感填滿了小王爺的心髒,他收緊手臂,盡可能讓道士離開地面趴在自己身上,而迷迷糊糊的道士則伏在他身上摸了兩下,一找準他的胸肌就心滿意足的埋了進去。
這跟在王府裏那會不一樣,那會他們也是不知疲倦不知節制,但每每溫存事後,道士總能坐在廚房門口托着腮幫子等他弄點吃的,不會像現在這樣膩乎到連換個地方睡覺都不行。
小王爺摟着他的道長勾起了唇角,他伸出空閑的那只手去接了一把自帳頂傾瀉的月光,他從前一直覺得北境的月光清冷滲人,如今他才發現這裏的月亮也同京城中的一樣圓潤明亮,讓人心安。
有心心念念的道長在懷,小王爺也睡得極香。
月上中天,過了困勁的道士悠悠轉醒,他睜開眼睛打了個小小的呵欠,本想将小王爺叫醒,但小王爺這段時間大概是累慘了,終于能睡個好覺,難免有些鼾聲。
饑腸辘辘的肚子和小王爺的鼾聲相映成趣,道士腦子裏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念頭罕見的動搖了,他将伸出去推搡小王爺的手停在半空,又悻悻的縮了回來,最終還是自己披上衣衫,輕手輕腳的出了帳子。
小王爺的軍營裏向來規矩森嚴,雖是深夜,值守在崗的兵将也毫不含糊,道士攏起披散的長發邁步走出營帳,出于知名不具的原因,他和小王爺的帳篷附近并沒有守衛,于是他只能循着主帳的燈火往前找,再順着味道摸去軍中的夥房。
戰時軍備充足,穆琮這次也不摳門,北境清苦多年,終于有了國中最充沛的補給,道士皺了皺鼻尖,聞到了陣陣的肉香,只是那味道太粗糙原始了,沒有京城中腌肉用的香料濃郁。
道士悄無聲息掀開帳簾,登堂入室,他一身白衣,走路沒有聲響,在夥房值夜的小廚子正困得腦袋直點,冷不丁瞧見一抹白影足不點地的掠進室內,頓時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過他是沒有尖叫出聲的機會的,因為道士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嗚——”
小廚子瞪圓了眼睛,豆大的淚珠說掉就掉,他不過是十幾歲的模樣,稚氣未脫的面容還有點像剛到北境的小王爺。
“我把手松開,你別吵,我只想吃東西,不是壞人。”
道士目光和緩,下意識放輕了語氣,昏暗的燭火映着他俊秀出塵的眉眼,白玉一樣的頸側上還有一個清晰無比的齒印,就像小王爺在粗面馍馍上留下的一樣。
“嗚……”
小廚子其實已經猜到道士是誰了,他是在軍中長大的,小王爺到北境那一年,他雙親死于戰亂,軍中管夥房的大師傅将他收為義子,讓他在軍中平安長大。他年歲小,難免有頑劣的時候,有關孤山上的白衣妖怪是大師傅專門用來吓他的法寶,小王爺總往山上爬得那幾年裏,他一直害怕王爺被妖怪抓走吃掉。
孩童時期的噩夢近在眼前,小廚子止不住的往下滴答金豆子,他聽說了西境的戰報,他聽說這個道士一個人屠盡了滿城守軍,幫着朝廷不費一兵一卒收回失地,有這樣的高手利器本該是一國之福,可他見過戰場搏殺,見過将士戰死,他知道一人突破一座城是什麽樣的天方夜譚,他也知道滿城守軍的屍首能堆到多高。
所以他畏懼道士,他打心眼裏畏懼的道士。
他不是小王爺那樣的人中龍鳳,他只是一個軍營裏的小夥夫,他是凡夫俗子,他沒有通天的本領和眼界,就像是一只兔子會在豺狼逼近時瑟瑟發抖一樣,他控制不了自己驚恐的情緒。
眼見着小廚子抖得連個回應都給不出來,道士莫名生出了幾分窘迫,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是做錯了什麽,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的恐懼由何而來。
“……”
道士沉默片刻,只能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敲上小廚子的後頸,神經緊繃到極限的小孩立刻昏厥倒地,道士還下意識伸手去了扶一下他瘦弱的身板,沒讓他直接摔去地上。
夥房裏的東西都是現成的,弄口吃的不是什麽難事,道士獨自點起柴火胡亂煮了幾塊壇子裏的炖肉,又在倒扣的簸箕地下找到了幾個硬邦邦的涼饅頭。
饅頭硌牙,炖肉腥膻,每咽一口都磨得嗓子發疼。
道士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兩個腮幫都是圓鼓鼓的,在小王爺包攬他的吃食之前,他自己打家劫舍的成果基本都是這樣,他本就是不挑食也不挑味道的,但凡能扛餓的東西,他都來者不拒。
肉裏的碎骨卡進了喉嚨,道士咀嚼的動作一滞,用力咽下了卡殼的異物,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覺出一點失落,從孤山到京城,再從京城到孤山,他似乎是在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很多變化,又似乎還是老樣子。
一湧而上的酸楚讓道士有些不自在,他迅速填飽了肚子,匆匆回到了小王爺所在的營帳,四仰八叉的小王爺還在地上睡着,惱人的呼嚕聲一聲比一聲響。
說來也奇怪,道士一邁進營帳就覺不出難受了,他躺去小王爺身邊,滿不在乎的睡在散架的床板上,小王爺在夢中也記得伸手抱他,半支楞的小小王爺随着主人翻身的動作露出大半,頗有些憨頭憨腦的可愛模樣。
“道長……唔——道長……”
“我在。”
道士神情驀地放松了許多,他低聲應了小王爺的夢話,主動傾過身子埋去了戀人的懷裏,細軟的黑發散落如緞,小王爺迷迷糊糊的摟着他親了兩下,美滋滋的咬着他的頭發打起了新一輪的小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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