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窗簾重重緊閉,房間裏無光,阮皙連身上那條裙子也沒換,縮着單薄身子躺在床沿一側,她低垂着腦袋,烏黑微卷的長發如瀑布般鋪了大半個枕頭上,而用左手一直壓住緊阖着眼,腕間細細的疤痕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她睡的很不安穩,也沒有完全陷入睡眠中,稍微一動就把自己驚醒過來。
意識還沒完全回籠,覺得喉嚨很渴又幹幹的。
可能是睡前小龍蝦吃的太辣,阮皙想要喝水,半合着眼睛醒來,看了一圈房間也沒找到水杯,只好迷迷糊糊地下床,光着腳,走出房門。
三樓到一樓,她虛浮着牆,慢慢地從樓梯走下去,客廳處是亮着暖色的燈光,三更半夜的,還隐約有對話聲傳來。
阮皙不是故意要聽,她走下樓才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姜靜格,一身深V性感的紅裙勾勒着高挑的身材就半靠在柔軟寬敞的沙發上,那抱枕虛擋住胸口,精致的妝容和卷起的大波浪,無不散發着女性最有魅力的一面。
她在拆茶幾桌上的糖果吃,一邊對在廚房裏熱牛奶的身高腿長男人說:“阮玥和段朝西這兩只千年老狐貍還在今晚酒會上演聊齋呢,我覺得她降不住你堂哥。”
段易言只是薄唇輕扯,一聲輕嗤表示懶得管這種私事。
姜靜格正要繼續調侃的時候,轉頭無意間看見站在樓梯口處的阮皙,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對上一兩秒。
阮皙低垂眼睫的視線在那些糖果停留一秒,沒等姜靜格再去跟段易言說什麽話,就已經提着裙擺走下來。
她喉嚨幹幹又微痛,所以什麽話都不想說。走去廚房的時候,段易言正不緊不慢地熱好兩杯牛奶,見她大半夜的自己睡醒了,垂眼,視線落在她臉蛋上:“是餓了還是找水喝?”
阮皙抿了下唇,慢慢吞吞地将冰箱打開,從裏面拿一瓶冰水出來。
結果卻被段易言拿走,聽見他語調低緩地說:“晚上喝涼會鬧肚子,喝這個。”
他将另一杯熱牛奶遞給她,身形擋在廚房門口,近乎将一大半光線也給擋住了。
阮皙不想喝熱的,有時候她挺佩服段易言面對怎樣的場景都能絕對沉得住氣,深夜和另一個女人在樓下相談甚歡,被自己老婆撞見也表現的鎮定自若。
這仿佛是一根導火線,阮皙心知段易言和姜靜格在任何人眼裏只是正常的交朋友,她還是無法理智的去面對,推開他的手後,喉嚨幹着,低聲說:“不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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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調很難聽,帶着極重的沙啞。
段易言眉頭皺起,伸出長指去陪她的細喉嚨:“嗓子怎麽了?”
阮皙下垂着眼睫,慢慢控制着異樣情緒,起碼在有姜靜格在場的情況下,她不想跟段易言發生任何矛盾,慢吞吞地說:“辣到了。”
段易言将熱牛奶放下,去給她找藥吃。
走出去時,隐約聽見他對姜靜格說自己去廚房端牛奶。
再然後兩人說了什麽,站在廚房裏的阮皙已經聽不清,她不管段易言不讓自己喝冰水,打開一瓶,先小抿了兩口,冰冰涼的感覺瞬間就壓下了喉嚨難受的異樣。
不等段易言去給她找藥回來,阮皙放下瓶子,與踩着尖細高跟鞋的姜靜格擦肩而過,面無表情地重新上樓。
期間,她不曾給這個女人一個眼神。
三分鐘後。
段易言拿着潤喉嚨的藥盒邁步走上三樓,他推開門進去,看到阮皙坐在地板上,也沒有躺回他的床上,低垂着腦袋,不知在搗鼓着手機什麽。
“吃藥。”段易言走到床頭櫃那邊,手指骨節輕敲兩聲。
阮皙擡起腦袋,視線先看了一下拿藥盒,很平靜的拿了過來拆開吃。手裏還同時握着手機,屏幕的亮光微微的,襯得指尖膚色雪白。
而當段易言伸出手臂,準備把她往床裏抱的時候,阮皙拒絕的,說話帶了點輕鼻音:“我不睡,你睡吧。”
段易言眸色偏深,定定看了她很長時間。
阮皙主動地坦白,把手機屏幕給他看:“我訂了七點早班機票回國,等下約車走,你休息吧。”
她不打招呼就把機票給訂好,算了時間,就差約一輛本地的車。
連讓段易言送的想法都沒有。
房間靜到無聲,段易言冷清的臉龐神色沒有太大變化,直接把她手機抽走,三兩下就退了機票,語調平平靜靜的:“先睡覺。”
阮皙看到自己選了半天的機票就這麽被退,是有點生氣。
她想把手機搶回來,卻被段易言一手給扔到了牆角落,重重地磕碰,不知摔壞沒。
“你把我手機摔!”
阮皙這會兒說話,隐約是有一絲哭腔在裏頭。
她推了一把眼前這個男人,情緒起伏的緣故,眼睫是在顫的:“我又沒有要你送我去機場,你摔我手機做什麽。”
很委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
段易言見她要哭,臉色終于暖了過來,嗓音壓低,有意地去哄:“壞了明天我給你換新的。”
阮皙在他手臂伸過來之前,先提着裙擺爬起身,臉蛋沒有哭過的痕跡,卻有種大哭了一場的錯覺,表情板着,去撿起被摔在角落頭的手機。
屏幕是裂開了,好在還能開機。
她閉了閉眼,把胸口劇烈的情緒壓下,出聲說:“我就跟劇組請了兩天假,你當我腦子不清楚到處亂跑好了,我想回國,現在就想……”
窗外微亮着光,一夜的時間就快這樣過去了。
基本上從下飛機到現在數個小時內,阮皙都沒有好好跟段易言說過幾句話,她不傻,知道自己在男人忙着事業時來的不是時候,也根本融入不進段易言的那個圈子裏。
說完話,阮皙沉默的起身,沒帶行李的好處就是什麽都不用拿就可以走。
她連那個大提琴都不要了,起身要往外走,白皙的手還沒擰開門把,就先一步被男人手掌抵了回去,他修長高大的身軀就站在她後面,無形中感覺壓着,嗓音低低響在耳旁:“先睡一覺,醒了有什麽話在說。”
他字字清晰,也意味很明顯。
倘若她執意要鬧着回國,這扇門是不可能被打開的。
阮皙站在原地幾秒,最終手慢慢地松開了門把。
窗簾被重新拉上,門鎖了,燈也關掉。
阮皙側躺在這張深灰色床上,緊阖着眼,在昏暗安靜的環境下,她聽見段易言先去沖澡幾分鐘,穿着她先前套的那件黑體恤和長褲,攜着一身冷清的氣息躺在身邊。
他不知道是不是累了,躺下就沒有什麽動靜。
阮皙就算被扣在房間裏也不可能睡着,腦海中反複地回想着一些事。
慢慢地,轉身睜着漆黑的大眼睛,盯着睡姿很規範的男人。
過了很長時間,阮皙見他已經睡熟,便伸出手拿過自己屏幕摔掉的手機,用被子一角擋住光。
現在國內的熱搜經過一天一夜已經被別的新聞覆蓋上了,她沒有再去看,已經決定要重新登上舞臺的話,不管是好壞的聲音她都能接受的。
阮皙編輯了一條短信,無比鄭重地給她的恩師俞舒濃發過去。
等做完這些,心裏稍微輕呼了口氣。
這時手機電話突然毫無預兆地響起,差點把阮皙吓一跳。
她手忙腳亂地先挂斷,回頭看一眼還在閉目沉睡的男人,好在沒有吵醒。
阮皙捂着手機,悄悄地下地走到衛生間,将門也關上。
——
打電話過來的是她首富爸爸,重撥過去後,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寶貝,今晚回家吃飯吧。”
阮皙坐在馬桶上,默默地盯着自己裙擺,恐怕是趕不上晚飯了。
阮正午明顯是看到微博熱搜上她拉奏大提琴的視頻,激動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爸爸最近競拍到了一塊地皮,請設計把它建成歌劇院怎麽樣,弄一個全城最大的演奏廳。”
“爸爸,不用了。”
阮皙拒絕的聲音并沒有勸退阮正午的熱情,甚至還說:“把段易言也帶回家吃飯,爸爸要獎勵他一千萬。”
“……”
話到這份上,阮皙只好說:“我在美國,爸爸您能派人來接我嗎?”
阮正午問:“你怎麽跑美國去了?”
阮皙沒有提起別的,不願意說:“我想現在回家。”
阮正午對女兒的要求向來是百依百順,便問她要了地址,并且說:“會有人來接你,寶貝乖,爸爸在家等你回來。”
阮皙輕聲應了一聲,随後便挂斷電話。
她不急着出去,一襲柔軟長裙坐在馬桶上靜靜地想事情。
直到眼睫微顫,拿手機編輯了條短信問遠在國內的桑盛盛:【我首富爸爸說,要獎勵段易言一千萬,為什麽要獎勵?】
發完後,手機時間也顯示早上六點半了。
……
阮皙在衛生間裏磨蹭了很長時間才出去,這時房間光線已經亮起,段易言坐在床沿,長指不緊不慢地捏着眉骨,見慣了他穿襯衫的模樣,難得一身黑色的T恤,又沒睡醒的狀态。
反而顯得他火氣旺,年輕氣盛三分。
阮皙走出來,就被他的眼神直直掃過來。
不過她不帶怕的,畢竟很快就有人來接自己回國。
“我沒讓周禮準備我的早餐,附近有餐廳店嗎?”
阮皙先沒有提起昨晚深夜的事,有意無意地走到房門口,試探地去開鎖,說實在的,她不想跟姜靜格她們吃飯。
這回段易言沒強勢攔着她,跟着起身,嗓音還帶着初醒的沙啞:“想吃什麽,我給你煮。”
說話間,伸手想去牽她手。
阮皙不動聲色地避開,挽起自己烏黑的長發,側頭對他一下:“不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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