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閣樓是上了鎖的,平日裏連管家都不會上來,只有段易言有鑰匙,他開門進去,一扇扇窗戶緊閉,一絲光線都不透露,開了燈,才看清裏面的布置,空蕩蕩的,只是閑置着一張美人榻。
段易言松開她的手,從美人榻旁邊搬出幾個紅木雕花的大箱子。
阮皙好奇地上前,被他拉到鋪着地毯的地板坐下,面前的箱子被打開,裏面是一些玉器首飾,還有真跡名畫,都是價值連城的貴重物品。
“這是你媽媽留下的舊物嗎?”
阮皙露出驚訝的表情,轉念又想到段易言的母親出身書香門第,有這些不奇怪。
段易言随手拿了個玉镯給她玩,低聲說:“這些都是我外公外婆過世前,留給我母親的嫁妝。”
阮皙不懂古董,也看得出這幾箱子夠普通人幾輩子都花不完了。
她發現段易言真是個隐形的富豪,出身這樣的家庭,又怎麽會缺錢破産?不懂母親的舊物,恐怕是想留個念想,如今這些東西都交給了她來保管。
其中深意,不用明說了。
阮皙去拿了個幹淨的白毛巾,将這些都小心翼翼地擦拭去灰塵,又抱在懷裏,說:“以後就做我們家的傳家寶吧。”
段易言低笑,俯身過來,用下颚在她臉蛋貼着:“這些算我母親給未來兒媳婦的一份心意,你想怎麽用都可以。”
阮皙心裏暖暖的,不過這些名貴字畫挂在家裏怕損壞,拿去捐給博物館倒是可以。
只是她舍不得,因為是段易言母親的舊物。
當成傳家寶收藏,最合适不過了。
阮皙将幾個大箱子重新鎖好,臉蛋表情認真的很:“說說吧,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私房錢是我不知道的?”
“公司都是你的,我還有什麽私房錢?”
“之前我聽周禮說你有收藏古董的習慣,婚前我也看見你公寓的書房放置着一些名畫。”
阮皙有理由懷疑段易言藏私房錢,這男人總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她把婆婆的東西收好,開始有算賬的氣勢。
段易言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還有私房錢,哄着她離開段家後,當晚回去,兩人先氣氛和諧的共進燭光晚餐,因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誰也沒有想做什麽,互相依偎着靠在沙發上看電影。
他求婚用的電影,阮皙是怎麽也看不夠。
心情好的時候,都要段易言陪她重複的看,她腦袋靠在男人肩膀處,身上蓋着薄毯,空調的溫度正好,不冷不熱,不一會兒有點無聊般,伸出手穿過男人襯衣,去摸他的腹肌。
段易言拿着手機漫不經心地回微信,偶爾,将目光投落過來。
阮皙露齒一笑:“是周禮還是喻銀情,叫你去打牌?”
段易言将手機屏幕暗下,說:“什麽打牌?”
阮皙有看見他在聊微信,于是手心向上,準備問他要。
段易言片刻的猶豫,又聽見手機微微響了聲,這下不給都不行了。
阮皙把他手機要來,輕車熟路地解開密碼鎖,點擊微信群裏的未讀消息。
沒想到段易言私下和周禮這幫人還有小群,平日裏也不知道聊些什麽,才幾分鐘,就有99+的未讀了。
她點進去看,濃翹的眼睫輕擡,先看了一下男人。
段易言冷白清隽的臉龐上絲毫不見心虛,一副你要看就看,本少爺又沒做什麽事。
阮皙指尖劃着屏幕向上,先是看見喻銀情在群裏大吐苦水,聲稱被桑盛盛騙身騙心。
“……”
再然後,周禮和兩個公子哥就跳出來給喻影帝支招,讓他給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點苦頭吃。
阮皙又繼續往下看,發現段易言竟敢群裏出損招,叫喻銀情封殺桑盛盛。
看到這兒,阮皙一道殺氣的眼神就已經落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了。
段易言聲音懶懶散散,沒個正經的态度說:“開個玩笑。”
阮皙正要說他的時候,結果卻被手機電話聲打斷,她低頭發現阮家現在什麽事,都習慣先找段易言,不過現在心情不同的緣故,也不會過分計較這些。
“我家的電話。”
阮皙将手機還給段易言,自己起身去衛生間。
她是知道段易言一直都在讨好着阮家的人,跟她父親的感情深到相見恨晚的地步了,每天不在某個聚會和慈善晚宴碰個面,也要電話聯系一番。
所以阮皙也不好奇什麽,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過兩分鐘,外面傳來段易言的腳步聲:“皙皙。”
她關掉水龍頭,微頓,去開門。
段易言挂了電話,燈下,神色正經道:“你媽媽出車禍了,是來我們家的路上。”
——
淩晨近一點,外面還飄着細雨。
阮皙随便換了身衣服和段易言趕到市中心的醫院時,秦霜妍的手術已經做完,人沒什麽大事,小腿骨折了,是她雨夜橫穿馬路,被出租車的司機給撞傷。
阮正午看到阮皙來,說:“你媽媽剛服用了藥睡下,讓她好好休息會吧。”
阮皙起先不理解,後來經過阮正午的透露,才知道秦霜妍常年因為工作壓力,是用服用某些藥物。她在職場上太過強勢的緣故,性格也逐漸地偏執起來。
所以這段時間都在治療,情況也有所好轉。
只是今晚秦霜妍突然要來她住的地方,事先也沒有和任何人說。
阮皙單薄的身影安靜地站在走道上,她皺起眉頭,看到段易言走過來,又不願意心煩意亂的事情影響到身邊人,于是盡量的平複心緒,扯了扯唇說:“我母親應該是想找我說話。”
“你想聽她說嗎?”
段易言随時都能帶她離開,而方才和阮正午也說過了。
不會強迫阮皙去原諒誰。
阮皙沒搖頭也沒點頭,只是看着病房門一處。
秦霜妍藥效退了就醒來,想要見她。
病房裏其他人都出去,連護士也不在,只有阮皙坐在床沿前,安靜地給她倒杯水。
秦霜妍看見她就開始落淚,拽着她的手不放:“皙皙,你還不肯原諒媽媽嗎?是媽媽做錯了,錯了徹底……”
阮皙心裏的埋怨已經沒有以前重,不代表什麽事都可以一筆勾銷。
她頓了片刻,開口說起之前在德國碰見了母親初戀情人的事。
“他看見我,聽人介紹我的身份名字,卻絲毫記不起我是您秦霜妍的女兒了,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在他二十幾年裏,早就把您忘的一幹二淨了。”
而秦霜妍還可悲的記了半生,把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搞得支離破碎。
阮皙最後說:“您最虧欠的不是我,是我的爸爸。”
秦霜妍想要道歉的話盡數都卡在喉嚨裏,含着淚看着她許久。
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女兒長大了,她思想成熟獨立,不再可憐兮兮地求着自己給一點母愛。
阮皙把該說的話都說完,又說:“母親,我想您的性格跟我一起也演不出母女深情,還不如都不要裝了,您是我血緣上的母親這件事誰也改變不了,但是我始終沒有辦法做到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兒,都別強求彼此了吧。”
……
近半個小時。
阮皙從病房裏出來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她盡量去忽略秦霜妍那雙通紅含淚的眼睛,走下臺階後就走不動了,愣愣地在花壇沿坐着,直到段易言跟上來,用西裝外套把她緊緊裹住。
不知不覺已經快天亮,阮皙僵硬的擡頭,看着他笑:“我把我心裏最真實的話,都說了。”
“嗯。”段易言低低應着,又用手臂把她抱緊:“我們回去。”
他開車把阮皙送回別墅,一進門,就把她抱在鞋櫃上坐,親手脫了她的衣裙,将黑發綁起,然後抱到浴缸裏去泡個熱水澡,驅除外面淋雨的寒氣。
阮皙被他小心翼翼的呵護着,結果還是因為淋了雨開始發燒。
她起先額頭略熱,迷迷糊糊地爬到被窩裏躲起來,提不起精神,就想着睡覺。
段易言給她煮了熱湯喝,低聲細語地哄了好久。
結果阮皙勉強喝了一口,就搖着腦袋,将臉蛋貼着他的枕頭,含糊不清的說:“我想睡覺。”
段易言站在床沿,他從回來到伺候她洗澡,自己還沒收拾過,襯衣袖子都被染濕一些,但是沒有在意,先是看了她會,見阮皙是真的困,像是熬夜精神不振。
于是他拉近窗簾,又關了燈,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
阮皙這一睡就是一整天都沒醒,直傍晚的時候開始高燒發作。
段易言從書房結束工作回來,半個小時看她一次,還請了家庭醫生來別墅,折騰許久,好不容易把她燒壓下些,結果阮皙睡到快淩晨才轉醒,一睜開眼,第一反應就是很累,像是被拉着跑了幾百公裏。
她張了張嘴,聲音細啞:“我怎麽了?”
段易言将臺燈調到最暗,捧着水喂她,說:“早上淋雨發燒了,乖,已經好了。”
平時阮皙身體也沒嬌氣到這份上,大概是有了心事,才大病一場。
她用手心揉揉自己的臉,有點熱,不過人醒後,身體開始複蘇。
段易言喂完她喝水,語調沉靜的告訴她一件事:“你母親和你父親準備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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