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夫君
按照她白天惡補的彩票玩法,三等獎應該是……
相同位置四位數。
徐年立刻爬起來,翻箱倒櫃半天,終于從徐帥的書包夾層裏發現了兩張五毛、一張一毛的紙幣。
她二話不說全裝進自己兜裏,反正這小子的錢不是她媽偷偷給的,就是從家裏偷的,丢了也只會賴到徐偉身上。
大晚上徐年就有點坐不住了,天可憐見,她對這個三等獎的期待真是比大獎還急切。
于是翌日一早,徐年買菜的時候就先跑去買彩票。為了謹慎,她特意騎車跑去城東另一個彩票店,裝作就住在附近的樣子,選擇了中間“8032”這四位數,花兩塊錢買了一張。
然後故意等到快晌午的時候再去買菜,選攤主剩那麽一點便宜處理的,成功省下了幾角錢,加上昨晚從徐帥那兒翻來的,算是順利解決了兩塊錢本金的問題。
等啊等,等的心急,又等了兩天,本期開獎,徐年一大早跑去城東的彩票點,在老板連聲恭喜聲中,順利領回三張一百塊的嶄新票子。
太好了!離開彩票點,徐年抑制不住滿心興奮,徑直騎車去汽車站。
她先買了一張當天下午去省城的車票,回來路上經過菜市場,很闊氣地買了兩斤五花肉,一條兩三斤的鲢魚,幾樣青菜,兩串葡萄和幾個蘋果,喜滋滋跑回家。
“徐年,今天買這麽多好菜呀,你家來客人了?”經過麻紡廠家屬院門口時,劉大爺問了她一句。
“沒來客人,我們自家吃。”徐年故意提高聲音,順手拿個蘋果塞給劉大爺,笑道,“大爺,我找到工作了,去外地當老師,這不是有點舍不得家嗎,想孝敬孝敬我爸媽。”
“呦,那可好,老師好啊,姑娘家當老師,工作穩定又體面,找對象人家都喜歡找女老師呢。”
劉大爺手裏拿着蘋果,呵呵笑道,“看我們徐年人長得這麽漂亮,再當上老師,将來一準找個好婆家。”
徐年沒心思跟他裝害羞,騎車吭哧吭哧跑回家,殺魚切肉忙忙碌碌,心裏琢磨着用不了多久,整個麻紡廠家屬院都該知道她要去外地當老師了。
果然中午一下班,呂恒蘭先回來的,推門聞到一股饞人的肉香,嗅嗅鼻子問道:“徐年,你哪來的錢買肉?我咋聽說你自己找了個工作當老師,怎麽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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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麽回事兒……哎,媽,我等會跟你慢慢說,正炒肉呢,今天我買了整整兩斤,做紅燒肉。”徐年示意了一下手裏的鏟子。
呂恒蘭立刻轉移了重點:“你哪來的錢買肉?”走過來伸頭看看,“這還炖了魚?我的天,你瘋了,一頓吃完這日子不過了?”
“哎呀媽,我保證沒花家裏的錢。”徐年推了呂恒蘭一下,叫她,“媽你先別急,先把那豆角遞給我,我再炒倆素菜,讓徐偉、徐帥吃個夠,他倆早就饞了。”
兩斤肉一條魚,加上炒豆角和燒茄子,一家子吃得風卷殘雲。徐年一邊看着他們吃,一邊就不急不躁解釋起來。
她按照想好的說辭,說她有個老師,以前調走了的,現在大肚子要生了,回老家來待産呢,學校那邊急着找人代課,找別人又不放心,想到她高中畢業沒事幹,就找上她了。
反正她小學到現在老師多的是,說了她爸媽也對不上號,她爸媽其實連她班主任姓什麽都記不準。
“代課老師,還在外地?”徐樹民皺着眉頭說,“代課老師有什麽用,人家生完孩子回去上班,你就該滾蛋了,錢還少,我聽說鄉下代課老師一個月才幾十塊錢。”
“不是,她急着找人,還沒生呢,按規定學校不準她的假,她還想多請一陣子假,學校呢又不放心随便找人,人家看中我一個高中生,給我開一個月兩百,就讓我去頂替她,她還說她再給我貼補一部分。”徐年信口瞎編起來。
呂恒蘭道:“兩百可就不少了啊。我聽說小學正經畢業分配的新老師,一個月也就三百來塊呢,咱這地方民辦教師才一百八。”
“嗐,人家有錢,嫁了個好對象能掙錢。”徐年笑笑說,“劉老師嫁的男人有錢有關系,人家不在乎這點工資,就想讓她安安心心在家裏歇着,生孩子帶孩子,規定三個月産假人家嫌短。”
“劉老師喜歡我才找我,她說了,要是我能幹好,就幫我找關系弄個民辦教師名額,我一高中生,再考個脫産進修,就能轉正了。”
徐年笑眯眯給呂恒蘭夾了一塊肉說,“那我就是正兒八經的人民教師了,一個月三四百塊呢,找婆家也挑着找。媽,這可是個好機會,不然你看,我在家閑着吃白飯。”
說着從兜裏掏出一把零的整的票子,當着徐樹民的面把其中那張一百的抽出來,遞給呂恒蘭。
“媽,你看她急着請假,怕我沒路費,連我這個月的兩百塊工資都先付了。”徐年慢悠悠把剩下的錢卷起來,“媽,先給你一半,我今天買魚買肉花了一點,剩下的我帶身上用了。學校吃食堂花銷少,往後我每個月最少也能給你寄回來一百塊。”
其實她這番說辭,仔細推敲漏洞百出,然而徐樹民和呂恒蘭兩口子一聽,好機會,又見了錢,還就信了。
美滋滋吃完一頓好飯,徐年接着說,她下午就打算動身了。
“錢都收人家了,也不好再磨蹭,我起碼有個态度。再說萬一我拖延了,人家學校找別人了呢。”
“說的也是。”徐樹民點點頭,“那你收拾收拾,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了爸,別耽誤你上班。”徐年想了想說,“路遠我怕那邊要用,到時候來不及拿,我得把戶口本和身份證帶上。家裏要是用到,爸你就再去派出所領一本吧。”
鯉魚脫卻金鈎去,只要今天出了這個家門,往後甭管說什麽,可就是自由人生,她自己作主了。
徐年偷偷揣着滿心喜悅,等他們上班上學都走了,也沒多帶東西,一個小拎包直奔車站,趕在當晚天黑以後,坐長途客車趕到了省城。
徐年找了賓館住下,第二天一早先把房退了,美滋滋去街上吃了碗菜肉大馄饨,領獎去。
為了平安穩妥地領獎,徐年可以說做足了準備。
她先找到彩票管理中心,按照之前了解好的,在旁邊不遠的銀行開了個賬戶,然後不急不躁去逛商場。
大大的遮陽帽,大墨鏡,商場裏十五塊錢買了條裙子,顏色老氣、風格寬松,穿上遠看像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都準備妥當了,趕在上午十點半,徐年走進了彩票中心的大門,徑直走到櫃臺說她來領獎。
她這副打扮多少有點不倫不類,然而彩票中心畢竟見多識廣了,別說她這樣的,全副武裝戴頭套來的都見過。
工作人員聽說她來領獎,第一件事就是請她在彩票背面親筆寫上自己的名字,避免經手後出現問題。驗完彩票和身份資料,很快就給她辦理領獎手續,上繳個稅,20%的偶然所得個稅,代扣代繳。
然後徐年拿到一張彩票中心開出的支票,四百萬。
大約因為數額太大還是安保需要?反正兩個工作人員陪她到銀行辦理了轉賬手續。
四百萬,真金白銀都是她的了。
徐年捏着薄薄的銀行卡傻樂。一開始她還以為領獎都是現金呢,還發愁四百萬,大概得裝滿一個大行李箱,她一個年輕姑娘怎麽拿,關鍵怕不安全呀,這下可好了。
為了方便用錢,徐年随即又在櫃臺辦了一張跟賬戶綁定的銀行卡,當場提了兩萬塊現金,然後收好卡片和錢,轉身出門,擡手打了個出租車走人。
她在人來人往的市中心商圈下了車,進了旁邊的商廈。
兩個多小時後,徐年換了身裝束出來,牛仔褲,領口袖口滾花邊的白色襯衫,原本的低馬尾也梳成了披肩發,腦後散開,額前和兩側容易散亂的頭發在腦後用一個素雅的發卡夾住。
完全按照時下流行的打扮,這會兒的她,跟剛才判若兩人,看上去就是個家境良好的女大學生,十八歲的一張臉能掐出水來,漂漂亮亮,亭亭玉立。
她看了看櫥窗裏的自己,很滿意。
她手裏拖着剛買的行李箱,滿滿當當都是她給自己和岳海洋準備的東西,包括兩部新買的手機,時下最先進的黑色翻蓋手機。
然而這個手機徐年心裏嫌棄了一下下,用慣了智能機,再看這個,真土。
她徑直打車去火車站,買了一張開往瀛城的票。
晚上九點多的火車,徐年先去吃了碗牛肉面,又買了些路上吃的喝的,就拖着行李背着包,坐在候車室等。
晚九點二十,徐年登上了火車,謝絕了旁邊殷勤要幫忙的小青年,自己費力地把行李箱搬上行李架。
她了無睡意,趴在車窗上看着往後一閃而過的萬家燈火,忍不住在心裏得意地笑。
親愛的老夫君,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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