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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他們在新建了污水處理池, 在廠區西側的牆外,一排三個大水泥池子。瓷磚廠的污水其實污染指數比較低,且污水量少, 只要做混凝沉澱就可以了,滗出清水還能回用。
将就把掃尾的活幹完, 所以岳海洋回來比較晚,天已經黑下來了,大門沒鎖,推門進去, 便聽到徐年哼歌的聲音。
岳海洋站在過道想了想,确定這是他的住處,後排那個房子才是給徐年的。于是他循着聲音進了旁邊的小廚房。上午搬完東西, 他就去廠裏忙了, 結果這一下午時間,徐年果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把他的廚房塞滿了。
本來就只有幾個平方大的地方,重新粉刷過,塞進去一臺小冰箱, 櫥櫃,竈臺, 煤氣竈,鍋碗瓢盆,小餐桌,漂亮的小杯子, 滿滿當當,徐年哼着一支沒聽過的歌,一手抹布正在擦櫥櫃。
“嗬, 東西夠全的呀。”岳海洋走進去。
“還不行,”徐年放下抹布扭扭腰,活動了一下胳膊,指着竈臺,“我琢磨着,是不是在這兒裝個抽油煙機,明天讓人來裝,不然這牆壁不用幾天就得髒死了。”
“買這房子的時候你都沒進來仔細看,這面牆他們家原本貼了一塊塑料布,髒的你都不敢看。”岳海洋笑。
以前老百姓也沒有抽油煙機,就在屋子裏做飯,終年的油煙可想而知。說着又開始算賬,這小祖宗好像還給自己那邊買了洗衣機和電視,這一屋子竈具櫥櫃,再加上抽油煙機……
農村小青年結婚都不帶這麽揮霍的。
她花錢好像從來也不算賬,也沒有“你我”的概念,想買就買,也不管是花給誰的,所以兩人花錢早就一本糊塗賬了。
所以岳海洋只能默默地想,好吧,對她都是小錢,他只能努力把廠子辦好,多多的把錢給她賺回來。
“昨天不是還吹牛會做飯嗎,做什麽吃的?”岳海洋笑着調侃。
“沒做。”徐年笑嘻嘻,“我一下午跑腿買東西也很累的好不好,我買了包子、饅頭還有鹵味,還買菜了,今晚湊合一頓,明天再自己做。”
“搬家第一頓,要開夥做飯的懂不懂?這叫燎鍋底。”
“我懂啊,”徐年笑,“就是太累了。不然咱們開夥炒個雞蛋吧。”
岳海洋看了一圈,見籃子裏有青菜,冰箱裏也塞了不少東西,就洗手切菜炒菜,簡單炒了個家常豆腐和回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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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則把新買的鍋仔細洗了一遍,收拾碗筷,一起坐下吃飯。
“吃完飯咱們出去散散步,正好散步到我那邊一起看電視,順便看看我的小窩。廚房在你這邊,所以做飯的主力軍是你,還有我買了洗衣機,你可以把衣服拿去給我洗。”
徐年自己說着,真心覺得這到底圖個啥呀,你過來我過去的,直接同居不就方便了嗎?
唉,真是的。自家老男人真麻煩。
吃過飯就依着她,兩人收拾了碗筷,一起散步出門,去徐年那邊的房子。
其實兩處房子相距也就一百米的樣子,進門一看,岳海洋忍不住一笑,小姑娘的屋子,果然跟他這個糙漢子不一樣,就這短短一天功夫,屋裏幹幹淨淨,香噴噴的,沙發上放着抱枕和毛絨玩具,窗臺上放着小盆栽,茶幾上一盤紅彤彤的橘子和蘋果,花瓶裏甚至還插着長枝的月季花。
徐年确定這是月季花,小縣城縣醫院對面開了家鮮花店,所謂玫瑰明明就是月季。
“姑娘家的屋子可真好。”岳海洋陷進沙發裏,慨嘆。
作為一個做企業的人,她覺得新聞聯播是要看的,上輩子他也一直有看新聞聯播的習慣,而那時她則忙着追劇,看八點檔,看各種綜藝。然而他一天下來的确累了,陪她看完新聞聯播,就回去沖澡睡覺了。
徐年覺得自己最近好像胖了,一早起來穿一身白色運動套裝,繞着廠區家屬院跑了一圈,順便熟悉環境和早起的新鄰居們,一圈下來帶着薄汗,跑進岳海洋的院子。
“哥,有飯吃嗎?”
“小米粥和鹹菜,煮雞蛋,你昨晚買的包子。”岳海洋站在院子裏伸腰展臂,見她進來,笑着打趣,“咱們徐老板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以後都會早起。”徐年自我标榜了一下,“鍛煉身體,你看我還專門買了運動服。”
岳海洋看看她的白色運動服,故意笑道:“我說呢,原來是要展示新買的運動服,不會三分鐘熱度吧?”
“胡說,才不會。”徐年跑過去洗了把臉,跟他一起盛飯吃飯。
岳海洋吃過飯去廠裏,這幾天訂購的生産設備陸續到貨,廠家派來了安裝生産線的技術員,這幾天就在跟進廠區的改建增建,今天要對新招收的工人集中培訓。
這些事情徐年一向不大參與,說要去逛街,等岳海洋一走,她就騎摩托出了門,按照約定時間趕到駕校,在駕校統一坐車去瀛城。
駕照考試統一在市裏。
路上教練還有點擔心,一天車也沒練,畢竟這麽個年輕的姑娘,就算學過開車恐怕也沒真正開過幾回,真要是送個什麽也不懂的學員去考試,鬧出笑話他們面上也不好看。
徐年自己也慎重了一下,到了以後,特意先認真熟悉了一下車況。
順利通過。
決定回去也不告訴岳海洋,等着她要好好地牛氣一下。
岳海洋哪知道這姑娘跑去考駕照了,說去逛街,中午飯也不回來吃,他還打電話問了一下,囑咐她一個人別亂跑。
徐年不回來,他一個人也懶得回去做飯,便打算跟施工隊工人們随便湊合一頓算了。剛準備去蹭飯,李軍跑來說外面有人找他。
“誰呀,幹什麽的?”岳海洋問。
“說是您叔叔和您弟弟。”
這兩個人怎麽一起來了?岳海洋慢吞吞放下手裏的工作,起身出去。
廠區地方可不小,他從西側的廠房出來,徑直往大門去,走到大門口,老遠就聽到岳有財的聲音。
正好被傳達室擋住,岳有財看不到他過來了,還在那兒跟傳達室的看門大爺大聲吹牛皮:“我跟你說,你趕緊讓我們進去,我是你們岳廠長的二叔,親二叔,你這整個廠子都是我們岳家的呢,懂不懂,你連我也攔。”
看門大爺說:“你跟我說這個沒用,我只管執行廠長的規定,我剛來也都不認識你們,這兩天很多設備運進來,一臺機器就幾千上萬的,那哪能馬虎,岳廠長親□□代過大門不準外人随便進,今天裏邊還有工人培訓呢,你說你是廠長親二叔,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廠長還能不讓你進去?你坐下等一會兒,等裏邊有交代了我哪敢攔你。”
看門大爺剛換了一個,原來那個屬于磷肥廠的老合同工,他們租用後,老大爺也沒要求繼續幹,年紀也大了,回去養老了,岳海洋就重新招了一個。
新招的這個劉大爺是他工友推薦的,附近村莊的農民,聽說合作社那會兒還幹過隊長,為人比較較真,用來看大門正好。反正就是管大門,以後廠子正式投産,肯定還要配保安。
岳海洋一字不落的聽着,覺得這個劉大爺也不用試用了,應該挺負責。
“二叔,海防。”他走過去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海洋啊,”岳有財立刻指着他對劉大爺道,“你看你看,我說我是你們廠長的親二叔,你非攔着不讓我進。”
“岳廠長,你看,我剛來,我也不認識……”劉大爺為難了一下。
“沒事兒,劉大爺,你這麽做就對了。只要不是咱們廠裏的人,沒有特別交代,肯定不能随便進來。”岳海洋邁步過去,安撫地沖劉大爺笑了笑,然後叫岳有財進來。
岳有財面子沒得到滿足,有點不是太滿意,瞥了劉大爺一眼,悻悻跟着岳海洋進去。
“大哥,你現在不住招待所啦,我們先找到招待所,說你們退房了,廢了老大力氣才找到這兒。”岳海防道。
“光住招待所誰住得起。我暫時住在廠裏。”岳海洋整天忙,目前廠裏也沒弄個正經的辦公室,就随意把他們帶到招工用的那間臨時辦公室。周二偉還在忙,見他們來了,起身給岳有財和岳海防倒水。
“哎呀,我跟海防,我們跑了一上午。”岳有財咕咚咕咚喝完一杯水,一抹嘴,“我說海洋啊,其實我也沒什麽事,就是知道你辦這麽大廠子,不放心,過來幫你看看。你看你爸早早不在了,你三叔又不着調,你到底年紀輕,這麽大生意,總得有個長輩幫你把把關。”
言下之意,就剩下他這麽個親二叔了。
岳海洋坐他對面喝水,沒聽見一樣,也不答話。
岳有財見他不搭理,就轉移目标,啰啰嗦嗦問周二偉廠裏有多少人,工人給多少工資之類的。
周二偉大致回答幾句,岳有財便開始嫌棄工人工資太高了:“你開這麽高工資,你自己還怎麽掙錢啊,現在人工哪有那麽貴,三百都有人争着幹。”
岳海洋笑笑說:“這還叫貴呀,我們高薪從南方大廠挖技術員,開兩千工資,人家還不來呢。什麽人才什麽價,徐總說了,産品靠質量生存,不能用的人,白幹活我們都不要。”
岳有財有點受打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大概就是表達一個意思:自家的廠子,要相信自己人,有錢也是自家人賺,別人能給你盡心嗎?然後就提出想讓他的兩個兒子進廠當工人。
岳有財打的主意特別好,廠裏不包吃住,可是有岳海洋啊,他兩個兒子跟着岳海洋吃住就行了。他本來以為要費點口舌,結果岳海洋一口就答應了。
“可以啊,二堂弟可以,小學畢業了,來當普工的話工資四百,不包吃住,試用期一個月,試用期工資三百。不過我們這一批招工已經滿了,下次招工我可以幫他留意。大堂弟不行,小學沒畢業。”
岳海洋說着站起來:“二叔,你別以為這廠裏我說了算,人家徐總才是老板,我充其量就是幫她打工跑腿的。”
“那個徐小姐,我看也就十七八歲吧,小小年紀懂什麽,”岳有財說,“我看她還不是聽你的。”
“這話你也敢說?”岳海洋臉色一變,“二叔,我剛有個事情做,你這不是坑我嗎,人家徐總投資幾十萬,什麽叫她聽我的?你這話說的就不知好歹了,這廠子姓徐還是姓岳的?傳到徐總耳朵裏,明天我就該被開除了。”
岳有財愣了半天,讪讪說哪兒能啊。
“人家是出錢的老板,你說能不能?”岳海洋反問。
他轉身叫周二偉先去吃飯,自己站起來:“二叔,海防,你倆吃過了嗎?”
岳有財趕緊說沒,一早來的,等着吃午飯呢。
岳海洋二話不說,就領着他們兩個去找施工隊蹭飯。估摸着臨時增加三個人,怕不夠吃,他還悄悄跟張叔交代了一聲,他只要一人份的菜,然後讓人騎車去多買了幾個饅頭。
岳有財和岳海防到了一看,都傻眼了,一大碗白菜豆腐,幾個饅頭,別的就沒了?
“你每天就這麽吃?”岳有財瞪大眼睛問。
“我整天忙,有現成的吃就不錯了。”岳海洋說,頓了頓補充道,“以後要是二堂弟來當工人,想跟我蹭飯的話就來這邊,按頓給施工隊交夥食費就行了。”
吃完飯,岳有財氣哼哼走了,因為失望,臨走還用力瞪了劉大爺一眼。
等他一走,岳海洋就把岳海防叫到一邊,開始管教自家弟弟。
“你怎麽跟二叔攪和到一起了?這麽多年他對咱們家不理不睬,這會兒你倒是跟他親近上了,你都跟他說什麽了?”
“沒有,大哥,不是我找他。”
岳海防趕緊叫屈,解釋說就是巧了,他有事要來找岳海洋,岳有財也要找他,兩人就一起來了。
“反正你以後少跟他們家摻和,見面稱呼一聲就行了。”岳海洋頓了頓,問,“找我什麽事,你訂婚的事情,決定了?”
“決定個屁呀。”岳海防頓時肩膀一垮,哭喪着臉說,“都鬧掰了,我他娘的,可能就是打光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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