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佟佳氏死前謀劃（下）

“臣妾記得自己只生了六阿哥跟十四阿哥兩個皇子，四阿哥不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不想要，也要不起！”

早朝之後，康熙準備去承乾宮，而胤礽也好些日子沒有去看皇貴妃，想來皇貴妃也沒幾天，于是跟着一起去了，就算再康熙面前做戲也好。因為佟佳氏最近覺淺，所以康熙跟往常一樣阻止了通報的聲音，結果兩人剛走到承乾宮門口的時候，就聽到德妃的聲音，康熙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胤礽也是緊皺了眉頭，心裏暗道來的不是時候。

“德妃妹妹，當年的事情本宮承認都是本宮的錯，不怪四阿哥，他什麽也不懂。也是本宮攔着他去見你的，他還是孩子，你別怪他。”接着是佟佳氏虛弱示好的聲音，康熙已經示意衆人不要說話。

“皇貴妃說的好聽，骨肉相離用您一句歉意就能釋懷麽？妹妹身份低賤，有什麽資格怨姐姐？四阿哥早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姐姐要不要都與我無關，妹妹現在只有一個兒子，那就是十四阿哥！”德妃強硬的話令康熙的臉色很不好，胤礽拉拉康熙的衣袖，然後自己就慢慢的退到承乾宮外等候，這天這出戲明顯是演給汗阿瑪看的，否則皇貴妃醒着，怎麽會沒有一個人攔着他們？佟佳氏想要做什麽？胤礽已經在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康熙不準衆人告訴皇貴妃跟德妃自己來過的事情，然後憤然離開了。烏雅氏，這個賤人，當初要不是看她生了老四，卻不能養育，可憐她，才給了她分位，結果……這些年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了，真是一個毒婦！

“胤礽你說，老四該怎麽辦？”康熙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叫胤礽的大名。

胤礽咬着唇遲疑道：“德妃娘娘不想撫養四弟，四弟又一向跟佟額娘感情好，這麽些年了。萬一佟額娘有個萬一，兒子真不知他會怎樣的難過，四弟最重感情了，兒子不想他知道這件事。”再回乾清宮的路上嗎，胤礽已經在心裏迅速盤算了一番，只有貴妃以上，胤礽才給她們稱額娘，這是太皇太後教胤礽的。胤禛上輩子雖是養子，卻有半個嫡子的身份，所以在汗阿瑪心中自是與衆不同，不管佟佳氏到底有什麽打算，胤礽都決定配合她，給老四弄個好身份，看他怎樣像上輩子那樣裝低調？須知現在汗阿瑪并不想要其他皇子的身份跟自己比拟，所以目前以不變應萬變而言比較好。

康熙果然也是顧及四阿哥，所以剛才才沒有進去找茬，不過顯然他也覺得這件事有貓膩，他明白是皇貴妃可以設局，讓自己跟胤禛知道的，只有這樣，在自己心裏才會覺得只有她對胤禛最好。

康熙自诩為慈父，他疼愛每一個孩子，所以現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佟家表妹已經是彌留之際了，德妃有是胤禛親母，那一個他都沒有辦法出手。冷不丁擡頭，康熙看到自己太子悲傷的神情，嘆口氣，說：“你先下去吧！”

胤礽點點頭，跪安之後，突然遲疑道：“不管怎麽說四弟跟佟額娘情同母子，不如……不如……讓他們做真正的母子吧……”

康熙一愣，盯着胤礽，緩緩的問：“胤禛如果是皇貴妃之子，皇貴妃已經……按例會再升……你……怎麽辦？”

胤礽聳聳肩，輕聲道：“四弟不管是那個娘娘的兒子，總歸都是我弟弟，是汗阿瑪的兒子，保成還是太子，兒子若能坐穩太子之位便是兒子的本事，如果其他兄弟有本事……兒子希望我們大清能更好……再說兒子可是您親自教養的，會差麽？”

“保成……”康熙沒有想到胤礽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間也不知該有那種反映。

“汗阿瑪，記得那一年您親自教養四弟的時候，兒子跟您鬧別扭，您說的話麽？您說保成是您最優秀、最驕傲的兒子……”胤礽還記得當年汗阿瑪誇獎自己的樣子，一時間笑的自信無比。

康熙顯然也想到了，那個時候表妹身體不好，胤禛又小，所以自己就幫胤禛啓蒙，教他讀書，誰知道被胤礽發現，他當時一臉不開心，還背着自己恐吓胤禛，說汗阿瑪是他一個人的。自己發現後他倔強的站在那裏，眼中含着眼淚，還對自己扭頭不搭理，現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保成真的長大了……”康熙感慨，所有孩子之中他最喜歡保成，除了他是太子，是自己親自教養的，最聰慧，還有就是這個孩子最真，在他眼中自己永遠都是阿瑪。

胤礽走到康熙後面，幫他捏捏肩膀，笑道：“汗阿瑪，您說論對大清，對您的忠心，有誰能比得過您的兒子呢？您告訴過我，不能跟狀元比才學，不能跟武夫比武藝，兒子要學的只有禦下之道，不是麽？昨兒個您又忙了半宿，大哥還有弟弟們都長大了，能幫您的不止兒子一個，兒子恨不能所有兄弟都趕快長大幫您做事，兒子不想看您這麽累，兒子還想跟您去南巡，跟您去蒙古……”

“你這是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康熙心裏卻覺得自家太子太寬仁了，斜眼看着與案上那封還沒有送出去的聖旨，有了一個決定。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康熙下旨将四阿哥胤禛改玉碟為皇貴妃名下，胤禛一躍為除了太子胤礽之外身份最高貴的皇子。

在下旨的前一天，康熙來到承乾宮，看着佟佳氏蒼白面無血色的臉微微嘆了一口氣。

“表哥現在一定對我很失望吧？”佟佳氏緩緩的睜開眼睛，轉頭看着康熙，悠悠道。

康熙沉默了，他雖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可是卻沒有想到佟佳氏會這麽坦然的說出來。

佟佳氏苦笑一聲，自嘲道：“殊蘭嫁給表哥至今足足二十一年了，這麽多年手上也不幹淨，也算計過陷害過。可是殊蘭一直自認過自己與衆不同，所有的女人，只有殊蘭算計所有人，卻沒有算計過表哥，可是臨走了，卻……表哥，殊蘭是不是也變得跟其他女人一樣了？”沒有算計只代表之前的手法沒有或者不可能被發現而已，而現在已經不容她将尾巴掃幹淨了。

康熙回憶以往确實如此，的确是這樣，這麽多年也就殊蘭一直很坦誠，有什麽都會直接告訴自己，而不是背地裏算計，看着她現在這樣虛弱的樣子，心中一動，上前坐到床邊，柔聲道：“說什麽呢？殊蘭在朕心中一直是獨一份的。”

佟佳氏揚起唇，心想有太多的女人在您心中獨一份了……硬撐起身子靠在康熙身上，康熙見狀也趕緊擁住她。

“表哥，別怪我好嗎？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要怎麽給您說烏雅氏不願意養禛兒，我怎麽能給您說作為生母竟然怨恨着自己的兒子，表哥，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孽，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是不是？”佟佳氏靠在康熙身上哽咽道：“當年我真的沒有想到六阿哥病的那麽重，禛兒當時也病了，我根本就抽不出來精力去想其他。本以為送兩個太醫過去就行了，可誰想……這件事是我想的不周全，烏雅氏恨我是應該的。”

“不怨你，你一知道不久派了太醫過去，朕都知道。”胤祚沒了以後自己也查過，當時雖沒有派最好的太醫過去，但是佟佳氏處理的确實很及時，一接到通報就分了給胤禛看病的兩個太醫太醫過去，加上當時胤禛的确也病着，人有親疏，雖然胤祚沒了他也傷心，可對于佟佳氏他是可以理解的。

佟佳氏搖搖頭道：“表哥，是我的錯，當時胤禛的病已經有所好轉，現在我不想替自己辯解，當時烏雅氏的宮女吵得我腦殼疼，我就随手分了兩個人過去，要是當初我多想一下，讓錢太醫或者蘇太醫這兩位太醫過去就好了。”

“不，就算他們過去也改變不了什麽，當時小六的脈案朕看過了，确實醫藥無望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埋怨佟佳氏。

佟佳氏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淡了下來，嘆氣道：“唉……原來是這樣啊！呵呵……原來我自己做了虧心事，所以……哈哈……這樣又如何，因為那次受我的牽連，烏雅氏還是怨上我，連帶的對禛兒也有了隔閡。可嘆當初我竟然覺得這樣也好，因為我覺得這樣，禛兒對烏雅氏傷了心，跟我就更加貼心了。”

“……”康熙看着佟佳氏這樣滿臉悲傷的樣子，也真不知道說什麽。

佟佳氏吸吸鼻子，繼續道：“十二年的感情，禛兒那麽小的時候就被抱到我身邊，一開始我也不願意，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怎麽會是完整的女人？我怨過恨過，也不甘心過，可是沒想到後來時間一長，慢慢就變得習慣了，只有我半個胳膊那麽大的禛兒，慢慢的長成現在那麽大。他什麽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叫我額娘，對我撒嬌。當初我心心念念的算計，算計了這一切。可是我卻沒有辦法算計人心，我看到禛兒難過竟然會感同身受，我已經真的拿他當自己的孩子了。表哥，我從沒有想到把這些告訴您，這麽醜陋的自己我根本就不敢讓您知道。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是誰算計了禛兒的婚事，不管怎樣，這麽多年，在我孤單寂寞的時候，禛兒都陪在我身邊，他的生母又因為我怨恨着他，我實在不忍心自己就這麽走後，留他孤單的面對這一切。我更不想要禛兒成為別人的靶子，太子很好，我知道您不會讓人站在太子前面，現在我的禛兒卻被人算計了……娶了貴女又如何？我走了，禛兒又不得烏雅氏疼愛，您有因為四福晉的事情，對他……我的禛兒要面對怎麽樣的情況？他要怎麽應對？他才十三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