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型宮廷倫理劇 (1)
傅幽人離宮了後就立即趕到了禦泉司,滿頭大汗淋漓,茶也顧不上吃一口,只立在山頭,看着遠遠的迂回的山路,那山路上一行人迤逦而過,隊伍中一頂羽藍軟轎,傅幽人雖看不穿那綢緞做的轎,心裏卻明白轎內坐的是迦藍,便也是安慰的。那迦藍并無掙紮,按照神聖皇後的安排被送去了日度宮,以換取小聖女的安全。
伏驕男認為自己某程度上也算得上是無牽無挂,這世上唯一的牽絆就是“迦藍”這個名字。很多時候他不僅覺得自己繼承了迦藍的身份,更真正地延續了他的生命。他過上了和迦藍一模一樣的生活,清晨自然地醒來,聽着鳥語聞着花香,心平氣和地翻譯着經文,偶爾與沙彌機鋒幾句,大多數時候都是沉浸在經卷的世界之中,也沒有什麽人來關注他的內心世界,這樣的生活使他得到一種近乎祥和的寂寞。
他想和身邊的人保持友好又疏遠的關系,像是伏鴛鴦、伏聖後,甚至是皇太後。那伏聖後來到他的跟前,也不掩飾對他的冷淡,只是說:“日度宮那兒你知道吧?小聖女在那兒是住不慣的,你以前就在那兒呆過,想必你去會更好一些。”伏驕男并沒有多想就答應了。大概他也知道由不得他這個冒牌的迦藍聖宗、無兵的神聖将軍拒絕。
傅幽人遠遠地站在山頭,看着聖宗的儀仗進入了日度宮,不久之後,又看到小聖女的儀仗從同一扇大門中緩緩出來,往神宮而去。大概伏聖後終于得償所願,可以接回自己的女兒了。那伏聖後在神宮等着小聖女回來,宮裏的仆人知道女主人的心事,便特意點上寧神的熏香,助這個焦心的母親平靜下來。這香倒是奇效,又加上伏聖後一夜沒有睡好,便聞着甜香酣然入夢。仆人見她眯着眼睡了,便取了披風輕輕地給她蓋上。她自不知,只又似夢回了塞外,原是她更年輕的時候,美貌無比,與自己豆蔻年華的女兒站在一起,也仿佛姊妹一般,一點也看不出是母女。
女兒像一顆糖,甜甜的、圓圓的,兩腮都是少女特有的粉紅,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然而,哭泣的時候這酒窩也很明顯。她的好女兒捂着臉痛哭,肩膀也顫抖着,她的心弦也随之顫抖,可她的肉身卻像一尊雕像般一動也不動,連眉毛也擡不了下。她已經忘記了,這是第幾個被賣出去的女兒。在她丈夫老藩王的一聲令下,她的好女兒痛哭着被拖入了蠻夷的馬車之中——老藩王看着藩王後鎮定的表情,非常滿意地點頭,說道:“王後越發端莊,識得大體了。”伏王後幽幽地看向老藩王,比起母愛,心中還是恐懼占了上風,她低眉順眼地回答:“那時是妾不懂事,和外族通婚是好事,妾現在明白了。”
伏後總與自己所生的女兒隔絕,終生不複相見,已然是命運。她甚至不敢打聽自己的女兒在那些野蠻的部落裏過着什麽日子。軟弱的她只敢在那個冰冷的月夜,小心翼翼地毒死了老藩王。
也是忽然一陣鑽心之疼,似刺刀一樣将夢境戳破。伏聖後忽地醒來,望向左右,一時分不得真實、虛妄,只是茫然。正是此刻,一個侍衛忽然闖了進來,跪地哭道:“不好了!小聖女沒了!”聞言,四座皆驚,唯伏聖後一瞬不瞬,那雙眼也未滴一珠淚,只默默半晌,聲音和緩地問道:“小聖女呢?”那人也不敢回,那伏聖後又把聲音提高一些,問道:“小聖女呢?”那侍衛便将乳母領了進門,乳母抖得跟篩米一樣,顫抖着手臂抱着那金絲銀線的華貴襁褓,襁褓中便躺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嬰,只是那女嬰已氣息全無了。伏聖後忽地站起來,輕輕地撫摸着女嬰的臉頰,觸手都是玉一般的冰涼,那伏聖後卻是紅了眼睛,只喃喃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那手指觸碰女兒的那一刻,伏聖後頓感心痛無比,忽地吐出一口血來。衆人都驚得忙上前侍奉,侍人扶住聖後時,方見她已昏了過去了。便又是叫醫人的,又是要拿藥的,都忙作一團。
伏聖後好久才悠悠轉醒,仍聞着那凝神香,心神倒鎮定了下來。她只問道:“小聖女是怎麽沒的?”那心腹回答:“這乳母死也不肯招,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只說她抱着小聖女,以為小聖女睡着了,途中發現小聖女身體冰涼了才驚覺不妥。咱們什麽刑都上了,她還是這番說辭,也不知道真假。”伏聖後默然半晌,說道:“她不過是一個下人,又能知道什麽?就算是她動的手,那也不過是受人擺布罷了。”心腹便說:“可不是麽?那聖後說怎麽處置?”伏聖後便道:“這乳母也罷,不要為難她了,給她一個痛快的吧。”心腹便明白了,只按吩咐,給了那個乳娘一個痛快。
乳娘既死,這事反倒無可對證了。事實上,基于過去的種種,伏聖後已認定了皇太後是幕後兇手,就算現在皇太後在她面前訴冤,就算現在祁公良心發現出來認罪,她都不會信一個字的。祁公謀害小聖女,為的也就是伏聖後沉不住氣,要和皇太後撕破臉,他好漁翁得利。他只暗笑:“皇太後确實謀害過她的孩子,伏忍惟喪期還沒過呢,且聖後各個女兒的種種不幸也都皆由皇太後而起,故我也不算冤枉了太後千歲。”伏後在外藩生的三個女兒先後被送去和蠻族聯姻,其實也有皇太後的意思在,這一點伏聖後也隐隐察覺,只是最近祁公又命人去将細節實情告知,使伏聖後越加對皇太後恨之入骨。那仇恨煎熬,使伏聖後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傅幽人在禦泉司也得知了小聖女暴亡的消息,心裏也是頗覺不安。這禦泉司的長官就是傅幽人,但是禦泉司通共只有他一個太監。意思就是他是辦公室主任,這辦公室就他一個職工,自己管自己。但如果僅僅是辦公室的活計也就罷了,這引水送水,無一不是體力活,理論上是由外包的勞工——也就是這個寺的僧人完成的。以前傅幽人是總管的時候,那些僧人忠誠得很,現在麽,就愛理不理了。原本建這個地方,為的是給伏鴛鴦送泉水吃,但是現在伏鴛鴦都忘了這回事了,項目主管傅幽人又失寵,那些努力工作的僧人當初為的就是趁機攀附,現在都沒了盼頭,更是沒心思,也看不起傅幽人了。
那傅幽人只在徑山寺後院那裏住一茅屋。還好天氣不冷,那茅屋吹進風來也沒什麽的。但他也沒憂心冬天的狀況,因為他只顧着擔心雨天了。下雨的時候,那水滴答答的掉進屋內,木地板又已發潮,起點點黴斑,惡心還是其次,只怕人也因此生病了。這門也沒鎖的,傅幽人倒不怕有人偷盜,裏頭也沒什麽可盜的,擔心的僅僅是野獸畜生跑了進來,不知怎麽辦。
但出乎他的意料,倒是有人跑進來偷盜了,且偷盜也不為錢財。傅幽人從外頭回來,翻找了一番,發現這東西丢了,一時急得臉都紅了。雖如此,他又大概知道是何人所為了。故他沖了出屋子,四處看了一番,果然聽得西邊樹叢中有些強壓不住的嬉笑聲,他便忍着氣往那兒走去,果然見三個酒肉僧人躲在那兒。那幾個僧人素日最不務正業,專會鑽營,愛攀附富貴人,最是勢利眼。當初辦禦泉司的時候,他們最積極,什麽都搶在前頭,又愛逢迎人,如今麽,又數他們最懶怠,平日對傅幽人也是冷嘲熱諷。他們稱贊傅幽人時,傅幽人不會高興,如今他們奚落傅幽人,傅幽人也未必動氣,只是今日之事,還是使傅幽人有些惱怒了。原來他們幾個竟拿了傅幽人的夜壺去。那幾個人見了傅幽人氣沖沖的來了,不覺大笑起來,又互相指責道:“都是你們不好!笑得這樣,都讓人聽見了!”
傅幽人卻忍氣笑道:“你們出家人最清靜,拿着這個也不嫌腌臜?”那僧人笑哈哈地說:“我們看個新鮮!咱們都聽說太監是沒法站着小解的,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傅幽人只覺這些人低俗無聊到可恨的地步,但他也不想惹事,只淡淡說:“這自然是真的。還請各位高擡貴手。”那僧人本想将那夜壺拿走,看傅幽人急的時候怎麽辦,沒想到傅幽人一下子就找着他們了,如今那傅幽人卻又如此坦蕩的承認了,反而不好玩了,只覺得無趣。但他們真的是比傅幽人想得還要低俗無聊,便又笑着拿着那夜壺往外撒腿跑了。那傅幽人無奈搖頭,只揣着兜裏的銀子想着:“到底還是給他們點銀子,想必就能打發了。他們這種人,見了錢有什麽不成的?只是怕給了個開頭,以後就沒完沒了了。”
故傅幽人便索性轉頭回去了。但他一個閹人,排尿的時候只能找個便壺,若在野外蹲下小解的話,又怕不提防被人撞見,白惹人指點取笑。想到這個,他不覺又氣又恨,回到屋中,也是六神無主,只揣着兜裏的錢離開了寺廟,到市集裏置辦一些必要之物,也捎帶了一個新的便壺回來。傅幽人又為屋子加一把鎖,雖然心裏覺得是無用的,但總好過沒有。
只是事實證明,這把鎖真的沒個屁用。反而讓那三個僧人看見了,又笑着說起來:“這個閹狗還怕我們偷他的騷夜壺啊!”那一個僧人又笑道:“這也好笑了。”那一個又說:“我以前是專會開鎖的,這個難不倒我。”另一個笑道:“你專會開鎖?難道不是你以前做賊?”那做過賊的嘿嘿一笑。這幾個僧人原來都是地痞流氓,從外地流竄至此,沒個依靠,便剃了頭當和尚,靠着會說話鑽營,也能夠在國寺裏有些地位了。果然他們整日無聊,吃過酒飯,又說起這事來,便打賭說必然能悄悄的開了那鎖,故他們半夜來到這屋舍外,看着那賊和尚拿着一根鐵絲探進那鎖眼,半天鑽了幾下,也是不行,急得只冒汗。另一個和尚便笑他:“費這個勁!也是無用!”那賊和尚不甘心的回道:“那是我吃了酒,又好久沒幹這個了,手有點抖罷了。”旁人正要笑他犟嘴,不想忽地“咔噠”一聲,那鎖果然開了,賊和尚也驕傲地笑了。他們三人小心鑽進那屋裏,那屋裏都是黑漆漆的,沒有一點聲響,這傅幽人已然入睡了。
那三個人也估摸着不知怎麽捉弄他才好,忽然那傅幽人卻又了動靜,唬得幾個人屏着息不敢出聲,悄悄兒躲在黑暗的角落裏。聽得傅幽人從床上起來,迷迷糊糊的,也不察覺有人進了屋,他只從床底拖出了什麽東西。那三人又聽得又水聲,方知道傅幽人半夜起來便溺,不覺異口同聲地哈哈大笑起來。
Advertisement
傅幽人正是迷迷瞪瞪的,忽然聽見那笑聲,似被冷水兜頭澆了,不僅頓時醒了,還覺得頭皮發麻。他便點了燈,果然見那三個僧人似老鼠一樣已賊眉賊眼地溜了進來,還在牆邊捧腹大笑不止。傅幽人是又驚又怒,兩頰漲紅,鼓起腮來,似是要殺人一般。那幾個人見他惱怒了,更為愉快,又笑着說:“果然呢!”那一個僧人吃多了酒,又說:“來,讓大家夥看看閹狗怎麽下尿的!”傅幽人更是恨得咬牙,只怒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那賊僧人聽了這個,卻也惱了起來,一邊撸起袖子一邊走過去,說道:“你這個斷子絕孫沒根東西,還敢跟老子喊嗓子?也是活膩了!今日倒讓你見見老子的厲害!”說着,這賊僧人便撲将上去,非要扒了傅幽人的褲子不成。那傅幽人又驚又氣,擡手就把桌子往他那邊一翻,不想那人竟被桌上油燈砸中,身上衣物點了火,這還其次,就是燈油也流在他身上,很快便燒了起來。其他兩個僧人見狀,先是一驚,酒醒了大半,便是方寸大亂,忙往外跑去。那傅幽人适才盛怒,如今卻冷了下來,只怕那人着火了四處撲騰,便先給了他一個痛快,又對那拔腿就走的二人喊道:“你們傻了?他還有救!”那兩人回過頭來,卻不提防這麽一回頭,咽喉上便插上了飛針。
那傅幽人屢遭變故,所以養成枕戈待旦的習慣。除了侍奉聖駕時,他總随身帶着飛針。遭了宮刑後,弓箭騎射的功夫大不如前,但那飛針的技藝還是在的。當初他能以銅簪射中草叢中的走蛇,如今在屋內拿飛針刺中敵人頸項也并非難事。和第一次殺人不同,那傅幽人已經感覺不到害怕,他冷靜地拿棉被撲滅了此人身上的火,心中嘆息不已,看着這三個人死掉,他心裏也不氣惱了,甚至覺得有些悲哀。
怎麽掩埋這樁兇殺案,才是麻煩事。尤其是當你有目擊者的時候——門外,忽然走進來了一個人。傅幽人擡起頭看,那人俊秀又文雅,眉目秀麗又令人惡心,不是祁公是誰?傅幽人心內雖然一驚,但臉上還是淡淡的,只說:“祁公深夜大駕,不知何故?只是你也見了,小人眼下可是十分忙亂,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了。”祁公笑道:“這點小事怎能讓傅郎操心呢?還是讓下人來吧。”說着,祁公招呼了一聲,便有兩個小厮進來。那兩小厮看見屋內的景象,雖也是大吃一驚,但到底是跟祁公的人,仍是臉不改色,似是沒見到一般,低着頭聽候吩咐。祁公便說:“愣着在做什麽?還不幫傅郎打掃屋內?”那兩個小厮忙吭哧吭哧地幹活,手勢也是很純熟的。傅幽人便道:“祁公倒像是很有辦法的樣子。”
“這種事,做慣了就容易得很。”那祁公微微笑道,“也別說這個了,倒辜負了今晚的月色。”傅幽人卻想:“也是今晚月色明亮,那幾個人才過來開鎖的吧?”那祁公見傅幽人不語,又見小厮已将屋內打掃完畢,便坐了下來,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咱們這樣開着窗吃着茶看月色多好。”傅幽人便道:“我這兒的茶粗糙,恐祁公用不慣。”祁公一笑,說道:“那倒不會。”那祁公又為傅幽人倒上一杯,說道:“倒是幽人今晚想必很累了,吃口茶潤潤嗓子也好。”那傅幽人眼光微變,只冷道:“我可是練弓箭、飛镖的,從前也算有些見識,眼力還不至于太差。祁公就當着我的臉搞小動作,倒還是很欠考慮呀。”原來那柳祁以寬袖掩飾,往那傅幽人的杯中下藥,不想傅幽人冷眼看穿,還不留情面的說出來。柳祁倒沒有被戳穿的尴尬,只是微微笑着說道:“我也練了很久,也知道瞞不過你的好眼力,只是繼續枉做我的小人罷了。”
傅幽人拿起茶杯,正想将茶潑掉,那柳祁卻說:“我讓你吃這藥,也是為你考慮。”傅幽人冷笑道:“祁公有心,不知道是為我考慮什麽?”柳祁卻說:“你也并非慣于此事之人,總會有些不舒服的,這個藥會讓過程輕松愉快得多。”這一點,柳祁倒是有了切膚之痛。他也不想傅幽人那麽痛苦。那傅幽人聽了這話,便暗道:“他居然說這樣的話,可見他是志在必得的。”那傅幽人卻別過臉去,看向窗外,語氣仍是冷冷的:“祁公何必逼我?”那柳祁卻道:“我倒不想逼迫你的,但你卻讓我很失望。”
傅幽人扭過頭來看柳祁,臉色頗為疑惑。那柳祁便道:“我也明白了,與你心心相印也是無望,不如先在皮肉上熱鬧一番,或許你能和我親近些呢。”話雖如此,柳祁也實在是被伏鴛鴦的暴行打擊到了,急需彌補男子的自尊心。他翻來覆去地想,認為唯有傅幽人的身體能夠挽救他的沮喪。且又有皇帝苦追鴛鴦反被戴帽的前車之鑒,他覺得這種事嘛,還是先吃再說,倒也不虧了。
那傅幽人已暗自攢住飛針,緩緩道:“你逼不了我的。”那柳祁仍是淡淡笑着,也是緩緩地說道:“你知道伏迦藍要死了麽?”這話一溜進傅幽人的耳朵,傅幽人立馬就洩氣了,那輕如鴻毛的針也險些握不住。但他仍板着臉道:“你唬誰?”柳祁站了起身,說道:“小聖女死了,伏迦藍已進了日度宮,離死還遠嗎?”傅幽人卻道:“小聖女剛死,皇太後動迦藍作什麽?依我看,這小聖女之死也未必是皇太後所為。倒像是你的手筆。”祁公聞言一笑,說道:“我的好幽人,我真喜歡聽你說話。如果你和我說話的時候,能是在我耳鬓,那就無憾了。”說着,祁公便站了起來,往傅幽人身邊走去。
傅幽人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卻又氣自己怕什麽,明明握着兵器的是自己,但那手心冒冷汗的卻也是自己。那傅幽人只道:“你再進一步,就不是祁公了。”祁公便頓住腳步,笑問:“那是什麽?”傅幽人便冷笑道:“是先祁公。”自然是唯有死人在會在封號前加個“先”字,那傅幽人說得也是很明顯了。祁公卻不以為意,笑道:“那也不冤,能有個先聖宗給我陪葬。”傅幽人聞言,也似是被捏住七寸的蛇,就是滿嘴都是毒液也噴不出一點一滴來。也在傅幽人怔住的當下,柳祁忽然傾身向前,劈手奪過幽人手中的飛針,又一手扯開幽人的衣襟,露出那大片雪白的肌膚來。
所以說,信息就是最大的武器。傅幽人仍未知道伏驕男就在這徑山寺內。不僅他在,伏聖後也在,不僅伏聖後,皇太後也即将駕到。而鴛鴦少爺穿着黑色的披風,動作敏捷如靈猴一般,在夜色中穿行,自幽深的樹林裏冒出,不過一會兒就已跑到茅屋外。茅屋外,那兩個小厮早已完成了屍體的掩埋,正在屋外把守。他們忽而看見伏鴛鴦,不覺失色大呼:“鴛鴦少爺!”
伏鴛鴦見了他們,就說:“那柳祁也在?”說着,他又輕蔑一笑,道:“也是可巧。”便往前一步。那小厮便要攔着。伏鴛鴦卻冷笑道:“憑你們還想攔我?別笑死人了,滾開!”那兩個小厮也不知該進該退,那伏鴛鴦卻不屑地直接向前,推門就入,那兩個小厮也拉他不住。雖然屋內的人早已聽見小厮喊“鴛鴦少爺”,這四個字也讓柳祁頭皮發麻,卻仍未料到那伏鴛鴦就這麽快、一言不發就闖了進來,也是大吃一驚。伏鴛鴦一進門,就看到傅幽人正是衣衫半解,也是大吃一驚。這你眼望我眼,都特麽很吃驚。
滿朝百官都認為傅幽人是柳祁安插在皇宮的人,傅幽人是柳祁的親信。伏鴛鴦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打壓傅幽人。如今這一幕,使他更加的确定了。那傅幽人一邊緊起衣襟一邊拜見了伏鴛鴦。那伏鴛鴦卻冷笑道:“我說你對祁公果然親厚。伏迦藍都快死了,你還在這兒侍奉祁公?看來你也是指望不上的了!”那傅幽人得這一番奚落,更是肝腸寸斷,但仍道:“鴛鴦少爺深夜前來,難道也是為了迦藍的事麽?”
今日有刺客在日度宮縱火,皇太後倒是無恙,但卻十分震怒,要查清哪來如此大膽的刺客。同時,邊有人接應伏迦藍,将他帶到了徑山寺。伏迦藍不明所以,只到了徑山寺,卻看見了伏聖後。伏聖後也暗自通信,告訴了伏鴛鴦。原來伏聖後擅自差遣聖軍中的死士行刺皇太後,但失敗了。她仍留了一手,就是讓人趁亂将迦藍接了出來。伏鴛鴦很是好奇,只道:“娘娘是怕死士的聖軍身份被查出來,身為聖軍統領的迦藍會因此遭殃麽?”伏聖後卻冷靜地說道:“恰恰相反,行刺太後非同小可,一旦徹查起來,你我都性命不保,唯有我親手交出迦藍,才能平息此事。”
伏鴛鴦聞言驚得非同小可,到底不忍迦藍被害,但他又不好為之出頭。他又記得花姬所言傅幽人頗為在乎迦藍,便想來找傅幽人,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如今一看,心也淡了。故伏鴛鴦只說道:“你果然是祁公的人,我和你說什麽都沒意思了。”柳祁卻笑道:“我也不見得對迦藍袖手旁觀。”伏鴛鴦卻冷笑道:“你有這樣的好心腸?”柳祁便道:“這有什麽的?”傅幽人深感難堪,卻也顧不上柳祁了,只含淚向鴛鴦說道:“我有辦法救迦藍,你讓我去見太後。”伏鴛鴦卻愕然道:“你又有辦法了?”那柳祁也覺得不可思議,只道:“你能有什麽辦法?這個風口浪尖,你別白白去送死了。”那傅幽人卻粲然一笑,說道:“我去死,還能和他死。活,卻是與你活。自然是送死劃算。”柳祁一時也窒住了,又見傅幽人心意已決,也不知從何勸起。那伏鴛鴦聽得這番言辭,心中大為吃驚,只說:“你果然如此,那我也拜服不已。”傅幽人只嘆息道:“鴛鴦少爺,若我果然死了,只求你做主,別讓柳祁哭我的墳,此外再無所求了。”伏鴛鴦十分感嘆,又悔當初誤解了傅幽人,便道:“這個不難。他敢來,我就幹死這不要臉的臭貨色!”祁公一聽,也是菊花一緊。傅幽人也未聽出什麽意思來,只匆忙随伏鴛鴦前往迦藍藏身之處。
卻不想他們話語之間,太後已然駕到。那神堂外站滿了士兵,既有太後的人,也有伏聖後的人,卻只是對峙着,并沒有交手的意思。太後昂首挺胸地端坐在殿的主位上,伏聖後則坐在一旁。那伏聖後垂淚,裝作一副痛苦的樣子,讓人将迦藍交出。那迦藍也并非沒有申辯的機會,卻是哀莫大于心死,不願多言了。那迦藍便坐在階下,便是太後見慣的不悲不喜的樣子。說實話,皇太後也不相信這是迦藍所為,但是麽,也沒證據說是伏聖後的。而且嘛,皇太後畢竟安然無恙,如果能借此事又撸掉一個神聖将軍,那也是對她很有利的事情。
但是皇太後隐隐覺得哪裏不對,這事十分蹊跷。鸾音已備好執壺,緩緩捧到太後眼前,請太後決斷。太後只想道:“過了今日,若讓伏聖後和伏鴛鴦在皇帝面前巧舌如簧,又加上柳祁助威,本宮還未必料理得了他們,還不如趁機先滅掉一個神聖将軍!”故那太後便點頭,說道:“去吧。”
鸾音捧着酒盅,緩緩走到迦藍跟前,矮身拜道:“太後賜酒。”迦藍望向杯中,只見浮着一張蒼白的臉,是自己的。那皇太後忽然動了些恻隐,想起當初她還不知道迦藍是驕男,彼此相處起來還是很和諧的,她便道:“迦藍可有什麽遺願?”伏驕男原有些歡喜,心中似有所求,卻忽然想起傅二死無葬身之地,九泉也也未必能相見,那又有什麽心願。故伏驕男只道:“只求太後委托能人将我未完的經書翻譯,此外別無所求了。”那皇太後便道:“你還真的當和尚當上瘾了?”那迦藍但笑不語,神色平常,不似就死之人,那潇灑更勝從前。皇太後不覺惋惜嘆道:“去罷!本宮答應會保留你的體面。”原來那毒酒內下的是融化了的圓寂丹,故迦會如一般高僧一樣保存體面。
卻忽然聽見門外有人喊道:“伏鴛鴦求見!”伏聖後臉色有些不善,只道:“這個傻孩子,還來做什麽?”那皇太後卻故作親熱地說:“鴛鴦來了呀?那沒有不見他的道理。”迦藍卻很幹脆,也沒有多想,伸手便拿酒杯,卻忽然手上一空,原是一枝銀簪劃過,擊碎了托盤上的甜白釉酒盅。
卻是傅幽人在門外瞥見,情急之下伸手拿了伏鴛鴦的簪子擲中酒盅。這事情發生在頃刻間,又是夜色昏暗,也無人看到是傅幽人出手,故二人入門,衆人見伏鴛鴦發髻散亂,便以為是伏鴛鴦動的手。那傅幽人也向伏鴛鴦使眼色,那伏鴛鴦先是驚詫傅幽人有這一手,二來又想着在皇太後面前搞這個,罪名可大可小,傅幽人未必擔得起,故伏鴛鴦便也大搖大擺地走進屋內,一副“就是老子幹的,愛咋咋地”的模樣,旁人倒還不好說他。傅幽人緊随伏鴛鴦身後,低着頭,也是那低眉順眼的樣子,拜見了該拜見的人。
皇太後不想傅幽人在此,便道:“傅幽人也來了?倒是稀奇。”傅幽人跪着不敢擡頭,只說:“奴有一事,要急奏太後,事關重大,顧不得小節。”皇太後也有幾分好奇,說道:“你有什麽要說的?”傅幽人便道:“此事機密,奴不可在人前說明。”伏聖後只道:“這倒是稀奇,你在這徑山寺管個水,還生出密報來了?想來也是很有心思的人。”傅幽人背上都是冷汗,也不敢說話。伏鴛鴦也不知道傅幽人葫蘆裏賣什麽藥,卻仍說道:“我就是聽他說有要緊事,才帶他來的。太後不妨聽聽他的,再做定論。”伏聖後卻暗道:“他和伏鴛鴦分明是來阻止太後毒殺公子驕男的。”對伏後而言,驕男是皇公子,不是伏家子。
那伏聖後卻道:“到底有什麽藏着掖着的?鴛鴦,難道這事情在本宮面前也不能說麽?”那伏鴛鴦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自然也不好說。皇太後也是不明就裏,只道:“你有話先擱着,待我料理了此事,再和你商量。”傅幽人忙道:“萬萬不可!此事關乎仙姝公主一案,請太後明察!”皇太後聽見“仙姝公主”四字,登時就變了臉色。誰不知道這是太後的心病,鸾音忙喝道:“大膽奴才!”傅幽人伏倒,額頭貼着地,仍是不住潸潸落汗。伏聖後忽然站了起來,快步走往迦藍身邊。傅幽人因頭貼着地,并未看見,故不曾大喊,那伏聖後卻趁機亮出匕首,往迦藍咽喉刺去。伏驕男未必不肯就死,但忽然這麽殺來,他習武之人的本能發作,擡手就一個格開,伏聖後的匕首還沒接近,就被一手揮開,趔趄兩下就倒了在地。伏鴛鴦也是看不懂,皇太後也被這曲折的劇情震住了,該說什麽都不知道。
傅幽人聽見動靜,方擡起頭來,看到聖後拿着匕首跌在地上。那聖後只崩潰大哭道:“公子驕男,你為什麽不去死!”伏驕男聞言也是一震,這種種使他心如死灰,只道:“我死還不容易?聖後何必為此自傷?”傅幽人見狀,又是吃驚,又是害怕,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只喊道:“皇太後,切莫中計!仙姝公主不是您的孩子,公子驕男才是啊!”皇太後聞言,驚得魚尾紋都凝固了。伏聖後聽了這話,只覺報仇無望,低泣不已。在場的其他人,無不大驚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伏驕男在內。
這又不得不說起先帝這個混賬東西。先帝登基的時候年紀也不大,情況和現在小皇帝很相似,主少母壯,且黃家專業外戚一百年,先帝這個皇帝當得很不舒坦。然而,小皇帝有孝心無所謂,先皇帝的心卻沒那麽寬,他好不容易熬死了自己的母後才掌權,對黃家這個外戚勢力十分看不慣,順帶的就冷落母家配給他的皇後。
憑皇帝一己之力撼動黃家那是很困難的,還需要柳家和伏家。先帝寵幸熊妃,熊家與柳家的世交,他搞了伏依依,想從伏家提一個夫人。這兩個女人無論誰能生個大皇子,先帝都有機會改變黃家女人的兒子才是太子的傳統。皇帝本想等伏依依奉神期滿才封她為夫人,不想她在寺內就懷孕了,這可不好跟外頭說去。又逢皇後也懷孕了,先帝擔憂皇後一胎得男,以後想弄黃家就不容易了。熊妃深知他的憂慮,說:“皇後身邊的醫女遠月能夠聽候皇上差遣。”先帝卻說:“你若傷害皇後也是無用,黃家多的是适齡女子。何必平白落個把柄?”熊妃卻說:“妾怎敢打這樣的主意?旁的便罷了,損傷皇嗣的事是萬萬不可為的。”
熊妃便說産前會安排一個女嬰在寺中,若皇後生的是公主便罷了,若是皇子,便讓遠月掉包。日子看着也差不多了,女嬰也準備好了,遠月便給皇後吃藥,皇後并未懷疑過遠月的忠誠,毫無防備地服下了催産的藥物,是夜立即就腹痛小産。怎知也是可巧,這邊廂皇後剛要生沒多久,那邊廂伏依依也破羊水了。一時也沒安排足夠的醫人,遠月便兩邊指揮。那孩子出生了,遠月便暗道:“與其出去接外頭的女嬰,還是這樣直接掉包容易,也隐蔽不容易發現。”遠月便趁亂将伏依依的女兒和黃皇後的兒子掉包,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那原本要替代龍子的女嬰被老國師發現,老國師是搞封建迷信的,那自然是忠于神聖伏家的,他便告知了伏依依實情。伏依依惱怒不已,找了皇帝告狀,才知道皇帝是幕後主謀,她只能忍氣吞聲。皇帝還說:“我愛這個女兒,使她成為公主,這有什麽不好的呢?你也只道伏家的女兒要做聖女的,是多麽苦悶。倒不如讓咱們女兒成為金枝玉葉。她是聖女的女兒,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